第六十二章
陳媚童一口月餅噎嗓子眼兒里,她忙拿杯子倒水。
方陳幽幽的說:「慢點兒。」
陳媚童接過方陳遞過來的水,壓了壓。
「方陳,你這是?」陳媚童挑眉。
方陳幽幽的說了兩個字:「表白。」
「不夠誠懇。」陳媚童彎了彎嘴角。
「怎麼樣才是誠懇?」方陳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
陳媚童看著他,嘴角上揚。
她一字一句道:「所謂誠懇,發於你跳動的心臟,止於你運動的大腦。」
聽著他的話,方陳垂下了眼眸。
片刻后抬眸看著她的眼睛說:「止於大腦,你不是聽不到了?」
陳媚童看著他,笑了笑:「是聽不到。」
說完陳媚童拿起杯子,壓了口水。
放下水杯后,陳媚童看著方陳神情略帶嚴肅,她說:「感受得到。」
這世間的一切感情不都是要用心去感受。
說出來的愛。
不是愛。
方陳半眯著眼。
陳媚童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掰了一塊兒五仁兒月餅,遞給方陳。
方陳接過,他的直覺告訴他他眼前的這個姑娘和從前不一樣了。
午後的陽光最足也最美。
打在人身上讓人的心裡暖暖的……
但……也讓人的心裡空落落的。
空蕩蕩的角落裡,布滿蛛網,寒冷的冰氣順著蛛網一點點的滲到人的心間兒,眉稍兒,一點點的將有血骨的人吞噬掉。
「方陳,你說,我要是死了你怎麼辦?」陳媚童對著太陽眯著眼問道。
方陳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猶猶豫豫好久才開口:「我可能會跟著你去,也可能會一輩子不娶。」
聽著他的話,陳媚童彎了彎嘴角:「你不會的。」
「你會愛著我然後娶別人。」陳媚童笑。
方陳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出來,他能說什麼他說「我不會」、他說「我會。」
他知道,他會,就算他不會,他的家人不會允許他做錯事。
而他自己又怎麼不知道自己會因為家人、家族最後做出妥協。
陳媚童看著方陳嚴肅的表情「撲哧」一聲笑了。
「別緊張,我就是開個玩笑。「
方陳看著她,緊鎖眉頭,他知道他就是隨口一說,但他真的因為她這個問題停住了。
愛情,婚姻,人生。
看似密不可分的三個詞,可事實上毫無關聯,他的愛情和她有關,她的愛情和他有關,他的婚姻或許和她沒有絲毫關聯,但,她不同。
方陳的人生從出生開始就被畫好了,從幼兒園到大學到工作,到叛逆期,再到聽話的回到橙天國際,一步步看似按照他的心意再走,可事實上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方之易所要求的方式在走,沒有錯一步,沒有對一步,一切的一切都是方之易需要的。
他於方家,是個棋子。
和普通棋子不同的是,他是最重要的那一顆。
決定這盤局輸贏的那一顆。
但,他也是最被控制的那一顆棋子。
陳媚童靜默片刻,她又問了方陳一個問題。
「非我不可?」
「非你不可。」方陳絲毫沒有猶豫,他不需要猶豫,他了解自己的心。
陳媚童看著他像是在看遙遠的星辰,那麼美,那麼遠。
她看不到未來了。
院子里的雜草被晚秋的風吹起,乾草特有的乾裂味道鑽進陳媚童的鼻子里,她深深的吸了兩口氣,熾熱的乾燥,她想咳嗽,但是她還是忍住了。
方陳看著她的側臉,他明白,她突然的低沉情緒。
時間流水般的沖淡了一切的情緒,沉澱了一切的愛。
愛的無可奈何,恨得不知所措。
陳媚童知道自己完了,徹底淪陷的感覺就像是把自己當成了魚一樣的扔到了深海海底,她以為自己還活著,可是,故事的結局不會是人類活在深海里。
太陽慢慢的斜下,突然吹來的冷風,讓陳媚童意識到天要黑了,整整一個下午兩個人都坐在院子里,不言不語。
陳媚童歪頭看著方陳笑著說:「方陳,月亮快出來了。」
方陳緩慢的回過神兒。
「是啊,一天又過去了。「
「對啊。」陳媚童知道方陳為什麼算時間。
方陳鎖著眉,輕聲道:「你,想好了么?」
陳媚童輕笑一聲。
「想好了。」
「嗯。」方陳看著她一言不發。
陳媚童笑著回望他:「我跟你走,明天就走。」
方陳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光亮:「真的?」
「真的。」
「明天走,那群孩子怎麼辦?」方陳問道。
「校長說找到了長期任職的老師。」陳媚童道。
以她的心裡狀態來說真的不適合在這邊做老師,她擔心自己會無意間給孩子們傳輸了不正確的三觀。
「那好。」方陳淡淡的說。
「我餓了。」陳媚童偏頭調皮的看著他。
「月亮升起來之前給你煮好飯。」方陳笑著起身,在她的額頭輕輕一吻。
「好。」陳媚童眨了眨眼睛。
方陳走後,陳媚童一個人看著天邊夕陽染紅的山巒,就像她知道的那樣,她的血是紅色的。
就像她不知道的那樣,鮮血是由什麼構成的。
她不知道他們的未來,她不知道未來的世界里會不會有這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弦月漸漸升起,就在陳媚童以為方陳要食言的時候方陳端著一盤子的炸年糕出來了。
陳媚童還沒轉身就聞到了香味兒。
她看著天邊升起的月亮,笑道:「你很準時。」
方陳看著她有些瘦弱的背,不禁失神,他走過去將盤子放下,單手捏了捏她的肩膀:「瘦了。」
陳媚童彎彎嘴角:「睡不好,」她頓了頓:「也吃不好。」
方陳從她背後抱住了她,陳媚童的嘴角又彎了彎,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她也知道自己為什麼明知道跟著方陳也許會過的更差也還是要跟著他了。
月如鉤,月下一雙璧人緊緊的擁在了一起。
這樣的畫面認誰看都是美好的。
可,只有他們的心裡知道,攔在兩個人之間的不單單隻有過去,還有那虛無縹緲的未來。
「坐下吧。」陳媚童淡淡的說。
「好。」方陳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蛋,接著做到了她的身側。
老人有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但今年的八月十五,月兒圓的像玉盤,玉盤的周圍繞著一圈兒圈兒的烏雲,繞啊繞就像是月兒吸引著他們,想要靠近卻又被排斥在外,烏雲和弦月的中間永遠隔著一條黑色的絲帶。
陳媚童養著頭,望著月,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方陳看著月下的她,面色凝重。
從相遇開始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漸漸的變成了一個局,一個局連著一個局,把他和陳媚童逼到了死局裡,他們進無可進,退無可退,前一步是深淵,后一步是火海。
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陳媚童覺得既然都是死,不如死在愛著的人身邊,至少,是她愛著的,是愛她的。
月涼如水,人靜如眠。
陳媚童微微動了動下巴,方陳抬手擒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陳媚童偏過頭,看著方陳眨了眨眼。
方陳笑了笑問道:「怕么?」
「不怕。」
「累么?」
「累。」
方陳看著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半晌,他說:「如果你不願意跟我回去,也可以我跟你留在這裡。」
陳媚童聽著他的話睫毛微微顫抖,但,她還是搖了搖頭:「那邊有你的家,有你的親人,還有你的事業。」
方陳不說,她也知道方陳的事業心很強,像他那麼優秀的人事業心怎麼可能弱。
「真的想好了么?回去之後面對所有人,你真的能受的住么?」方陳不放心的問。
「能。」陳媚童彎彎嘴角,她的媽媽,她的過去,這一切都敵不過她的他,她的他在,她就會很有安全感。
「童童,我會盡全力保護你。」方陳的嗓子有些沙啞,陳媚童聽著輕輕一顫,
「不用。」陳媚童看著他淡淡的說:「真的不用,我會保護我自己。」
這些年陳媚童一直以一種縮進殼裡的姿態在生活,可現在她不想了,她想從殼裡出來,她想讓自己的殼變成保護自己保護方陳的武器。
他們前面的路不管多難,多苦,她都下定決心要走。
隔天,陳媚童給校長打個電話,收拾收拾行李,跟著方陳回到了c城,走出機場的瞬間陳媚童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真的很不真實,就像是夢一樣,城市異常的熱氣流衝進陳媚童的身體,方陳一直摟著陳媚童的腰,他感覺到這個仰著頭的姑娘正在顫抖。
方陳貼在她的耳邊說:「別怕。」
陳媚童點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又輕輕的呼出來。
他們回來的消息沒有人知道,兩個人都沒有戴口罩,也沒有戴墨鏡,但很快就有人認出了方陳。
接著又有人喊:「陳媚童!」
「這兩個人又在一起!」
嗅覺敏銳的大眾忙拿起手機「咔咔」。
幾張照片拍下來,微博一發,不到兩個小時,陳媚童和方陳被刷到了熱門。
毫不意外的是,陳媚童又一次被罵的很慘,她的臉色平靜,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她想要平等,她想要自己前塵清白,往事清晰,她想自己的一切都能和他相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