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滿月
一別又是一周,裴雅和徐凱之間依舊天天通電話,話題從未牽扯過多。
這一日,還是如此。
裴雅握著手機,以嬰兒在母親腹中的姿勢坐在房間的飄窗上,這是極沒有安全感的姿勢,一手抱著自己的膝蓋,她『哦』了一聲,表示聽懂了電話那頭的男人的話。
嗓音里蘊含著清晨剛醒之後的迷離和沙啞,有點酥軟。
徐凱感覺到了她的疏離,卻又刻意表現熱情的樣子。指腹摩挲著手機,他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今天我去接你回來。」他頓了頓:「陳秘書的兒子正好滿月,我們今天晚上去祝賀一下。」
這樣啊!
如果今天不是陳林兒子的滿月酒,你還會主動來接我么?
裴雅攤開手心,看著手掌的紋絡,世人都說掌心的條紋越亂,命運越是不堪,她這掌心真是夠亂的。
陸嘉和敲響了門,裴雅說:「我去拍戲了,那---晚上見。」
「好。」
手機那頭很快就斷了電話,裴雅愣了一下,意識到了什麼,每次好像都是自己先掛電話的。
想什麼呢?剛結婚-----她告誡自己。
陸嘉和給裴雅準備好了早飯,都是她愛吃的清淡口味,長時間的相處,他摸清了裴雅的大部分愛好。所以說有時候藝人的助理通常要比他們自己還要了解他們。
時值初秋,天高氣爽,帶著古色古香的氣味的清風拂過絲絛,飄飄揚揚的,景緻極好。
一場文戲下來,竟然也覺得累,裴雅坐在藤椅上休息,陸嘉和給她端了一杯鮮榨的橙汁:「二小姐,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假?」
「我沒事,上周已經請假了,再請假的話,難免對其他藝人的拍攝進程有耽擱,而且我明天就休息了,今天就堅持一下吧。」
陸嘉和想要說什麼,還是止住了:星光璀璨已經是你的,你還擔心其他藝人?
他看著裴雅嬌妍的容顏如牡丹花開般令人搖人心鼓,心下又是一陣感慨:怎麼這樣美好的女人也會喜歡那個男人?
陸嘉和突然俯下身,半蹲著身子和裴雅平視,他探了探她的額心:「還好,沒發燒。」
一般藝人的助理簡直堪比老媽,和藝人之間的親密動作也實屬正常,可裴雅沒見過陸嘉和這個態度,面上雖只是淡淡的笑笑,心裡還是躊躇了一下。
裴雅一整天有些心不在焉,待到烏金西沉,晚霞映紅了一切時,那個熟悉的身影遠遠的站在了片場之外,隔著層層的人群,她看見他一手插與西褲,筆直而立的畫面。
那樣熟悉,且又那般陌生。
她有點想衝過去抱著他的脖子,可腳步似乎像被人摁住了,她邁不出去。
前些日子膩味久了,她覺得兩人應該很親密了,可那日之後,她又覺得興許保持著這種相敬如賓的狀態也未嘗不好。
很快有人在導演耳邊嘀咕了幾句,導演分分鐘叫停了拍攝進度,結束了一天的拍攝。
他款步走來,迎著風,橘色的晚霞溫暖了他立-挺-生-硬-的輪廓,走到裴雅面前,他微微低頭笑著道:「換衣服去吧,再晚一點就要遲到了。」
那樣溫柔的語氣,彷彿那日所見的冰寒目光只是錯覺。
陸嘉和替裴雅拿著東西跟著兩人進了化妝間,他的目光不善。
徐凱猛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繼而道:「給我吧。」他伸手拿下了裴雅的物什。陸嘉和沒有反駁,轉身就走。
化妝間內,裴雅換了衣服,正在卸妝,古裝戲的妝容化的很複雜,需要好幾道程序才能卸乾淨。
徐凱坐在她身側的椅子上,單手撐著下巴看著她,無意說道:「剛才那個人就是你提到的助理?姓陸的?」
「是啊,怎麼了?」
徐凱微蹙眉,他在思索,片刻才道:「沒事,隨口問問。」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人是非常奇妙的生物,一旦有了少許隔閡,即使互相再怎麼強加掩飾,那種疏離之感也不會少半分,甚至會因為試圖粉飾太平,而顯得更加的做作。
裴雅不想兩人再這麼冷下去,她說:「其實雲景很有天賦,他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今天沒他的戲,不知道又到哪裡瘋去了。」
又是沉默---
裴雅沒聽到回復,她側過臉看了徐凱一眼,發現他正對著鏡子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是感覺到了裴雅的注視,他也側過臉,笑的如微風拂面:「寶貝,你剛才說什麼?」
裴雅咽了咽喉嚨,也笑著對他說:「沒什麼----」她咬了咬唇:「那個---陳秘書家生了兒子?」
「嗯,是兒子。」
相對保持著不尷尬的氣氛,一路上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徐凱突然提起雲景:「那傢伙是不是老是纏著你?」
「誰?」裴雅自然不知道他指的是誰。
「雲景。」
原來是說他!確實纏的厲害,要不是自己已經結婚了,她都極有可能懷疑雲景是對自己有意思。
這份幼年情啊,只可惜,她像是個局外人,莫名其妙的就穿越到了這具身體里,沒有任何的記憶。
又或者說,她就是生活里的演員,演著這麼一個徐二小姐的角色,劇情容不得她改變,她只能按照劇本一步步演下去。
「雲景挺有魅力的,劇組的女藝人簡直喜歡的不得了,你知道么?壞球影視的幾個女演員每天下了戲都會成群結隊的來找酒店找他,像他這樣的人為什麼還不結婚?」
「咳咳----」徐凱以拳抵唇,輕嗑了幾聲,小妻子當著他的面說別的男人挺有魅力?
這簡直太令人沮喪,好歹他也曾是個巨星好吧?
顏值,武力值,經濟實力哪裡不比那傢伙高了?
「他八年前在法國中了槍傷,昏迷了一個多月,本來還是有一個女友的,醒來后突然性情大變。」徐凱頓了頓,想起了某件事,旋即又說:「這件事說起來和你也有關係,你當初去法國抓一個國外逃犯,恰好救了雲景,我想這是他纏著你的原因吧。」
裴雅聽的一愣一愣的,原來她和那傢伙還真是早就認識!
可一聲聲『小乖乖』叫的,簡直酥麻透頂!
「哦。」裴雅應了聲。
繼而又是一個多個小時的沉默,直至車子停在了一家酒店門口,陳林站在一邊招呼來參加滿月酒的客人,一眼就看到了大boss的車子,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上來恭迎。
前幾天,他特地將徐凱送給孩子滿月酒的那塊古董鎮紙送去專業機構評估一下,竟然價值百萬。
當真讓陳林狠狠激動了一把,當天就在家抱著兒子淚流滿面的表示這輩子要誓死效忠大boss。
裴雅給小孩子準備了一個紅包,她看了看羅欣懷中的孩子,想起了她的雙胞胎,頓時也是母愛泛濫。
「真可愛,我也想要個孩子。」她笑道。
站在她身側的徐凱聞言,稍微凌亂了一會。
老婆啊,雙胞胎夠了,咱還是別再要了,而且----也要不了了----
陳林看出了大boss的眼神,本著忠心耿耿的精神,他對裴雅說:「女人生孩子多累,你們家已經有雙胞胎了,足夠了,足夠了。」
羅欣見自家老公今天變得這麼開通,也當即表態:「是啊,養那麼孩子多累,我就不想生了,過兩天就去結紮!」、
神馬?
這下凌亂的人輪到陳林了。他還想要個閨女呢!
徐凱很滿意這個結果,摟著裴雅去了席間,他知道演戲的辛苦,而且掌心所觸及的地方好像又瘦了:「你這腰太細了,多吃點。」
來參加滿月酒的除了陳林的親友,大多數都是徐氏集團的員工,茉莉也來了。
徐凱和裴雅這一席都是中高層領導,陸真也在其中。她看著這一對親密無間的靠近,抿了抿唇,喝著悶酒。
「水晶肘子,你嘗嘗,這道菜是這家酒店的招牌,廚子是從泰國請來的。」徐凱用自己的筷子給她夾了一塊。
看上去賣相不錯,裴雅隨意一問:「你怎麼知道?你經常來?」
「這裡是徐氏的產業,我自然知道。」
「什麼?」裴雅懵了,當初轉讓股份的時候,也沒人告訴她到底轉讓了什麼東西出去,敢情自己虧大了!
「怎麼?後悔了?嫌棄我給你的東西不夠?」
能後悔么?
還來得及么?
眾人看著總裁和夫人打情罵俏,既不敢恭維,也不敢打擾,這一桌飯吃的悄然無聲,要知道徐少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氣,冰山臉,只是沒想到百鍊鋼也能化成繞指柔。
似乎兩人之間的隔閡看上去沒那麼明顯了,可只有當事人知道表面終究代表不了內心。
裴雅吃飯間時不時翻開手機,都是雲景發來的微信,各種矯情,各種作死的語調,她盡數刪除了。
第二天,頭條出現這麼一則新聞:徐少舊愛含恨自殺,攜嬌妻參加下屬兒子的訂婚宴。
另外,還配有照片。各種批判性的評論如潮水決堤蜂擁整個網路。
裴雅一大早就看到了,這種新聞司空見慣之後,她也就沒那麼擔憂了,但是她和徐凱之間的感情,似乎出了點問題。
昨晚,徐凱將她送回了山頂別墅之後,就有人打了電話給他,而後他外出之後,直至早晨還未歸來。
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呢?
他會不會嫌煩?
感覺自己就跟一個初戀的女人一樣,變得躊躇萬分。
還不如不結婚,一個人帶著孩子也沒什麼不好!
患得患失的感覺真是太不對勁了------
她突然覺得像雲景那般的生活態度何嘗不是一種洒脫,只有真正看透的人才會有所體會吧。
這幾天都沒有她的戲,去劇組也是無聊,她想了想收拾了一番,從車庫提了一輛車,獨自下了山。
----------
「這麼說,真有可能是爸爸做的?」徐凱隨口一問,幽深的眸子像是潤著層層薄冰,看的崔子東也鎮靜了片刻。
他這個大侄兒有時候太聰明了,他在辦公室里開始踱步,徐凱看得出來崔子東也有幾分相信了。
崔子東摩挲著下巴:「這件事恐怕沒那麼簡單,你發現了沒有----自從你開始調查三十六年的案子,很多指向姐夫的證據十分巧合的出現在了你面前,因為太巧合,所以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而且這麼久的事情怎麼可能說有線索就有線索!」
這一點,徐凱也猜到了,證據來的太輕易,未嘗是好事。
辦公室內安靜如斯,一盆黃色蘿蔔絲菊花開的正艷,花瓣細細長長,曲捲成盤,格外好看,仔細去感受,還有淡淡菊香。
良久的沉默,徐凱終於開口:「不如,我們來個將計就計?!」
崔子東回頭望著他,只見大侄兒眸中的堅定有那麼幾分眼熟,竟然像極了徐家人,是啊,養了三十多年,再野的狼崽子也該養熟了。
他應該沒有真的懷疑過姐夫吧?崔子東雖是心有疑問,還是沒有問出口,他說:「你也覺得有人陷害?想挑破你和姐夫的關係?這人可真是居心不良,要是如了他的願,徐氏豈不是會毀了?他是想借刀殺人吧?」
如此明顯的道理---
那人估計已經是狗急了想跳牆了!
「小雅那邊?」崔子東問。
「----她心太細了,一點蛛絲馬跡也能察覺到。」頓了頓,他想到了昨晚的疏離和相處時的僵-硬氣場:「沒事,事成之後,我多哄哄就好了。」
崔子東樂呵呵的笑了幾聲:「我的小兒子快出生了,你要不要事先準備一份禮物?」
「又是兒子?」徐凱突然有點嫉妒,他的兩個雙胞胎就沒有辦過滿月酒!這份子錢出的太多,還能收回來么?
「你小子該不會捨不得錢吧?有了老婆就變得斂財了啊!」崔子東打趣道。
「行行行----到時候一定給小表弟備份大禮。」
兩人談了一會事情,崔子東旁敲側擊:「你對唐心的自殺就沒有一絲自責?」
因為年紀相差無幾,他和徐凱之間幾乎無話不談,彼時也是從小玩到大的,情如兄弟。倒是徐凱年少時很介意這個舅舅的身份,憑什麼差不多大,就得喊他『舅舅』,所以到了叛逆期,他就是踏上了各種『大逆不道』的叛逆之路。直到那個女人的出現,他才又喚崔子東為舅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