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種梨（下）

一個五大三粗的商販推著一車雪花梨路過，太陽光一照梨身盈盈反光，個頂個又大又圓又香氣撲鼻，一看就是難得的好梨子。

商販在前面走，幾個嘴饞的閑漢跟在後面軟磨硬泡。

「賣梨的，你太也不會做生意，梨子敢賣十文錢一個？往年可都是兩文錢就能買一斤的。」

商販不耐煩的轟道：「去去去，一些閑漢知道些什麼，今年秋季短暫，初冬之時又格外寒冷，花草果木敗謝極多，雪花梨結果本來就不多，上等的雪花梨更是少之又少。我千挑萬選才收到這一車梨子，自然要賣的貴一點了。有錢沒錢？沒錢就走開點，不要耽誤大爺做生意！」

商販五大三粗，滿臉的絡腮鬍子，眼睛一瞪起來如銅鈴般大小，猝一發怒很是嚇人。

閑漢們見占不到便宜，歪嘴幾句不再糾纏。

瘸拐李穿著一身破爛道袍，歪歪斜斜的湊上前去攔住商販去路，笑嘻嘻的道：「商家慈悲，施捨個梨子解解渴如何？」

他這話一出口，周圍的閑漢、附近的乞丐眼睛都是一亮，目光瞬間就投射了過來。

「去去去，你這埋汰老道也來湊熱鬧，貌丑腿瘸，心思也這般歹毒，你看看這幫乞丐的眼神，我要是施捨了你，我今天這一車雪花梨就要交代在這裡了。快快讓開，否則揍你！」

瘸拐李心下大怒，你說一千道一萬無非是不舍這一車梨子，苦人已經哀求，你一個低賤商販非但不同情，反而惡語相向，是何道理？看你面向兇惡，必定不是好人，我等八仙今日下界，必要懲惡揚善給你點教訓！

瘸拐李打定主意，當下大聲道：「你這一車梨少說也有幾百個，貧道只求取一個，對你來說也沒有多大的損失，為什麼要發如此大的脾氣，還對我惡語相向？」

周圍閑漢們大聲起鬨，一起贊同瘸拐李的觀點。

韓湘子微微皺眉，對瘸拐李的強詞奪理頗有微詞，可是轉頭看看其他五人，竟都是一臉贊同之色，只好壓下心中不快。

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大聲起鬨的自然越來越多，瘸拐李見眾人支持，更是得意，乾脆將拐棍壓在了梨車上。

他這拐棍可是太上老君出品的法器，重達五千四百斤，壓在車上輪子都陷進了地上，那大漢就算是使出吃奶的勁兒來也推不動車子。

見車子推不動，周圍人又不斷的起鬨，商販的脾氣也上來了，乾脆直接坐在了車上，瞪著銅鈴大眼對眾人對峙，表示愛咋咋地，就是不給。

吵鬧聲不斷，茶館裡面愛清凈的客人可不幹了，大聲抗議，茶博士忙得腳不沾地四處安撫。

掌柜的一看這樣下去生意也不用做了，出門跟著勸了兩句，見沒有效果，乾脆打發了一個小夥計掏錢買了一個。

生意上門，商販臉色也沒好幾分。

夥計嘟囔著遞過去十文錢，抓起一個梨子遞給瘸拐李，忍不住諷刺道：「道長果然好本事啊，堵著茶館門口討梨吃，水泄不通之下既威逼商販，又可脅迫茶館，難怪你一身破爛卻能吃得紅光滿面，原來是有特殊的手藝啊。我們掌柜的說了，道長好本事，小店惹不起，茶錢也不敢跟你要了，只望你以後再也不要再關顧小店了。」

夥計滿眼鄙視讓瘸拐李怒火中燒，他盯了夥計半晌，又看了看錶情厭惡的商販，突然哈哈一笑，朗聲道：「出家人餐風飲露，不穿整潔的衣服，不留隔夜錢，今我得了雪花梨一隻，當請大夥一起品嘗！」

閑漢們起鬨叫好，夥計鄙視道：「好好的吃完梨趕緊走，不要在這裡爭執了，還說自己有梨？明明是我剛剛買個你的，一個出家之人，臉皮還要不要了？」

瘸拐李老神在在，道：「你且看就是，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說完他就將梨子送到嘴邊，三五口將碩大的一顆雪花梨啃成了一個梨核。

右手將鐵拐在地上一紮，平整的地面上頓時多出來小洞，瘸拐李將梨核放進去，用腳將洞口抹平。

韓湘子皺皺眉，沒有說話。

張果老老小孩兒般的拍了拍說，一臉急著看熱鬧的樣子。曹國舅等人談笑風生，大有看道友遊戲人間的感覺。

瘸拐李抬手喝道：「茶來！」

「李兄接著！」漢鍾離哈哈一笑，大芭蕉葉一擺，灶台上滾開的大茶壺就飛了過去。

瘸拐李鐵拐一點，茶壺頓時定在了拐尖兒上，一道冒著蒸汽的水柱激發而出，澆在了地面上。

眾人下意識後退，滿眼都是好奇之色。

夥計和那商販對視一眼，具是微微冷笑。

只見瘸拐李搖頭晃腦念念有詞，腳下一跺，地上茶水的香味就如風暴般激發了出來。方圓十米內的人們直感覺自己好似身處一片茶園，茶葉的清香直往鼻子里鑽。

就連茶館的掌柜的都愣住了，一時間忘了找漢鍾離爭執茶壺的事。

「你們快看，發芽了！」

突然一聲喊叫將大夥的精神喚了回來，凝神一看，地面上果然冒出了一截嫩芽兒。

嫩芽兒才一冒頭，見風就長，眨眼間就長成了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

眾人還沒有來得及驚呼，大樹枝頭上就冒出了一朵朵雪白的梨花兒，一陣風吹過，梨花瓣如雨而下，一顆顆果就鑽了出來，再一眨眼，一個個圓滾滾的雪花梨就掛滿了枝頭。

看著周圍目瞪口呆的人們，瘸拐李哈哈大笑，反手拿起鐵拐重重的砸在樹榦上，只聽見「碰」的一聲，滿樹的雪花梨紛紛而下，掉落地上滾得到處都是。

瘸拐李抓起一個仍給小夥計，夥計毫不猶豫的咬了一大口，一抹嘴叫道：「好甜的香梨！」

這一嗓子出去，圍觀人群可是忍不住了，發一聲喊一擁而上，眨眼睛將地上的雪花梨搶了個一乾二淨。

看著滿街埋頭吃梨人時不時投過來的敬畏目光，瘸拐李心神大暢。

揮手一鐵拐打斷梨樹，抗在肩上大搖大擺的進了茶館。

商販表情獃滯，一個小孩兒看著不忍，塞給了他一顆梨子，他拿起來咬了一口，喃喃道：「竟然一模一樣，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神奇。。。啊！」

他話說到一半，剛要轉頭摸自己一個雪花梨對比一下，哪知低頭一看，一車梨子竟一個不剩。

有眼尖的看到，眼珠子一轉就明白過來什麼事兒了，看看茶館里的七個打扮稀奇古怪的人，又看了看手中香甜的雪花梨，果斷見好就收，直接撤退。

誰也不傻，得了便宜那就要藏好，滿集市的人三三兩兩的不斷消失，圍在周圍的人群急速減少。

剛才瘸拐李變戲法的時候，商販都看愣了，早就把一車雪花梨刨在了腦後，如今回過神來，一車梨全沒了，連推車的把手都少了一根，仔細看那茬口，竟然是用棒子生生敲斷的。

回想起瘸拐李剛才的動作，他才恍悟自己被這臭道士給耍了。

商販只覺得心尖兒都在滴血啊，怒極沖入茶館，吼道：「臭道士你竟然敢耍障眼法偷我的梨，我今日定不與你干休！」

瘸拐李心情正好，抱著大葫蘆喝酒喝得爽快。

斜眼打量商販，譏笑道：「我取梨核種樹分梨，眾人皆見，你一車梨丟了與我何干？」

商販都快要氣得背過氣去了，「虧你還是一個修道之人，竟然瞪著眼說瞎話，明明手裡還拿著我的車把！」

瘸拐李戲謔道：「這木棍可是我用梨樹變出來的，大家可是都看到了，怎麼又成了你的？」

「你！」商販氣得發抖，捏著拳頭想要衝上來，面上卻又閃過一絲顧忌之色。

「你什麼你！」瘸拐李毫不客氣的訓斥道：「你本盈餘，苦人凄涼不見慈悲，只知惡語相向，非人子也。如今給你個教訓，你當幡然悔悟，多行善事，齋僧施道，才可長長久久，不至於招來天譴！」

韓湘子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忍不住勸道：「李兄，他本愚昧鄉人，不識天數，不曉道理，說說就好，何苦施法纂他一車香梨。百姓小本生意，風餐露宿，晴雨不飽，幹嘛與他為難呢！我們可是還有正事兒的！」

曹國舅搖頭道：「韓將軍此言差矣，鄉人愚魯不舍一梨，可見其往日也必定是個吝嗇之人。兄弟借糧，斤斤計較，生意往來，小利揪頭，今日得李兄點化那是他的造化。」

瘸拐李下巴微微揚起，眼中有些自得，斜眼瞟了韓湘子一眼，竟是不屑解釋。

商販氣得都快要暈過去了，胸口上下起伏，突然大吼一聲，扭頭跑了出去。

瘸拐李等人微微一愣，具是大笑起來。

茶館掌柜的面色卻微微一變，有心想提醒幾位，卻猛然眼看到街上已經爛掉的大茶壺，眼中閃過一絲痛惜，迅速打消了念頭。

茶館里眾人議論紛紛，嘲笑商販受到教訓、嘆息世道艱難，敬畏法術神奇，說什麼的都有。

有些好事者想上去攀談，卻被七人氣度所懾，畏畏縮縮不敢行動。

閑話一說起來，就停不下來了，期間自然是各種歪樓，多虧李玄戲法驚人，閑漢們的話題一直圍著這方面打轉，在吐沫橫飛、添油加醋的大說一通之後，話題如八仙所料的轉到了修仙學院之上。

「那個瘸子真厲害，三五下就弄了一大車梨，還是在商販眼皮子底下。」

「叫我說，那招障眼法才厲害呢，要是我學會了，就跑糧庫門口種麥子去，一盞茶時間一收，用不了三天，我就能將糧庫搬空了！」

「屁！信不信你收完了第一波就被守庫的兵丁打瘸腿？還搬空？看看官府找不著你麻煩，你當禁法堂的錦衣番子是吃素的呢？」

藍采和挑了挑眉毛，有些不好的預感，可是其他人都老神在在不當回事兒，也搖了搖頭接著聽。

「說起來那些錦衣番子可是真厲害啊，光看他們抓雞一樣抓一些江洋大盜，從沒見過他們吃虧。這幫人會不會就是從修仙學院裡面冒出來的？」

「有可能！一個個下手黑著呢，前街的成老虎你們都知道吧，那可是南城一霸啊，以前見知府老爺都是不跪的主兒，厲不厲害？遇到錦衣番子還不是一棍子打瘸帶走？」

有人幽幽的道：「不知道我家那幾個小崽子，出來之後會不會也這麼威風。」

「姚哥孩子送進去了？果然不愧是機智姚二郎啊！小弟就不行了，腦子轉不過彎來，等看到別人實打實的拿到糧食之後，又後悔了。姚哥給出個主意，怎麼才能把我家那兩個崽子也送進修仙學院去。」

此話一出，頓時有起鬨的：「是啊是啊！姚哥幫幫忙，我們也想吃白花花的大米飯啊！」

「你們這幫沒眼力勁的，沒看見姚哥酒壺空了么？小二小二，上二兩最好的杏花酒。」

「二兩？咱丟不起那人，來一斤！」

「去，就顯得你能是吧？」

於是兩人又鬧了起來，大家一通猛勸，好容易拉開時候，那一斤杏花酒已經上來了。

有好酒喝，「姚哥」也很滿意，於是很乾脆的指點方略：

「你們幾個平日里就知道瞎混，不知道留心身邊的事兒。別看禁法堂告示上說日期已經截止了，其實城門外的報名點還沒撤呢，你們帶著自家的崽子一起去，多說點好話，人家也是收的！」

「真的？」xN

「那是！我還能騙你們不成，想我當年在前街，那可是響噹噹。。。」

眾人忙不迭的打斷他回憶當年，心有餘悸的一個勁勸酒。

瘸拐李猛地睜開眼睛，道：「城門外報名點啊！」

曹國舅嘿笑著站起身，抬價就走：「走著，看咱們弟兄哪個先到！」

就在眾人將要動身的時候，就聽剛才說后那個「姚哥」突然驚叫了一聲：「咦，是禁法堂的錦衣番子。」

旁邊有人立刻道：「前面帶路的是那個商販！他報官了！那幾個人有麻煩了！」

七仙聽到這話，心中齊齊哼了一聲，抬起的腳反而有落下了。

瘸拐李目光投向外面，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如今凡間官府如何倒行逆施，替奸商說話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