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心意

第七十八章

『先天法寶！『卓陽明忍不住叫了出來，聲音都有些抬高。

林慕一卻對他這樣的反應無動於衷，手腕一番，那枚珠子便又重新隱入了他的體內。

『此番外出遊歷，雖然因為拾兒的事中途便回了雲嵐界，但這一路上發生了不少事情，我也收穫頗多。更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這件先天法寶。『林慕一解釋道，聲音淡淡的，說到這裡，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不過現在看來，這法寶說不定命中注定便是為這孩子準備的。這珠子的出處說來同拾兒也有些淵源，此時拿來為拾兒療傷倒也合適。『

卓陽明本來還為他手上竟又先天法寶而驚訝，但聽到他後面的話，卻是狠狠地皺起了眉頭，忍不住出聲打斷他：『師弟！『

林慕一聽他開口，也不分辨，只面色平靜地望著卓陽明。

卓陽明面沉似水，道：『若我沒看錯，這珠子可是師弟的本命法寶？『

林慕一頓了頓，才點了點頭，答道：『不錯。『

卓陽明臉色沉得像能滴出水來，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壓低，卻帶上了些隱隱的怒氣：『即是本命法寶，師弟為何如此不懂珍惜，竟要拿這珠子為拾兒療傷！師弟難道不知道，本命法寶對一個修者有多重要？『

林慕一微微低下了頭，垂下眼睫，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卓陽明見他如此模樣，更是覺得一股怒意從心底泛上：『修者煉製本命法寶不易，不說天材地寶難尋，也不說如何耗費心力，單單這煉製之時必要以心頭精血為引，且又有幾大風險不能成功。你這珠子是先天法寶煉製而成，其中艱難，我想師弟心中自然清楚。『

他說著，又往林慕一那裡看去，只見他仍是低著頭，鬢邊髮絲低垂，輕輕撫在他膝頭的拾兒臉上。

卓陽明又繼續說道：『本命法寶雖煉製艱難，但一旦成功，對修者助益匪淺。不但這法寶本身威力巨大，更可補足修者根骨上的不足，對修行大有好處。師弟根骨不算純凈，這珠子對師弟幫助極大，想來師弟也是因此才突破到金丹後期。『

林慕一點了點頭，卻仍是一言不發，只用手將落在拾兒臉上的碎發輕輕撫去，動作極為輕柔，似乎是怕將他吵醒。

卓陽明見他這般作為，心中更是一股無名怒火，卻拿他無可奈何，只繼續說道：『但師弟必然也知道，若是本命法寶受損，於修者是極大的傷害。師弟如今要將這珠子拿來給這孩子療傷，便是毀了自己的本命法寶，必定會傷了本源，修為大大受損。『

他一面說著，一面看著林慕一的臉色，見林慕一仍是面不改色，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只露出半面側臉，繃緊的下巴露出堅毅的線條，卻不抬頭看他一眼。

林慕一這幅神情，卓陽明看在眼裡，只覺這個小師弟的模樣又熟悉又陌生，這才真真切切的感覺到，眼前這人樣貌雖是相同，但內里終究是換了個人了。

卓陽明只覺胸口一陣煩悶，終是怒道：『你本就資質平平，修為進益艱難，如今這樣自毀本源，以後若無大機緣，更是登仙無望。你可想好了，當真要拿這珠子給那孩子治傷？『

林慕一聽他這話，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一雙眸子輕輕淺淺，似是一汪碧水泛著清波，將他本就出色的容貌更是襯出了一份柔和來。

望著他的眼睛，卓陽明心頭無明業火竟也漸漸平息下來。

林慕一彎起了嘴角，道：『師兄何必生氣？這孩子賴定了我，我如何能不管他？至於要不要救他，如何救他，那便是我的事，不勞師兄煩心。這珠子本就是我意外所得，更是因他而得，既給了他，也沒什麼捨不得。『

卓陽明擰著眉頭，卻仍是不認同他的話：『不是舍不捨得的事。你若是毀了本命法寶，必定會傷了自己的。『他頓了頓，又說道，『即便他不肯拜我為師，我也不會對他見死不救。我這裡既然有現成的先天法寶，你又何必毀了自己的本命法寶來救他？若他日這孩子知道了此事，又會作何想法？『

林慕一搖了搖頭，道：『師兄也是修行之人，自然知道修行之人講究因果循環。他不願拜你為師，便不能受你這般恩惠。且他本就是因我而傷，如今又是我未來的徒兒……『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師父為徒兒殫精竭慮，豈不是天經地義之事？『

卓陽明還要再說什麼，林慕一卻又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說道：『我待這孩子確是不同旁人的。我同他的機緣也不同旁人。『他說著，輕輕撫了撫拾兒的額頭，『師兄可知道，他身上封印靈根的陣法，本就是我布下的。『

卓陽明聽他如此說，不由大驚：『什麼？！『

今日發生的事，每一件都讓他大吃一驚。無論是拾兒的傷，還是林慕一意外得到的本命法寶，都大大出乎了卓陽明的意料。但真要說讓他萬萬也想不到的，便是林慕一此時所說的話。

『拾兒他本是雷系天靈根，萬中無一的資質。他本該是天地的寵兒，踏上仙途，卻被封印了資質和靈力，成了一個平凡的侍童。他身上這陣法正是當年我布下的。『林慕一接著說道，『如今他因為我的疏忽受了這麼重的傷，卻意外毀了陣法，解開了封印。此事不能說是他因禍得福，但由我來補救，也是理所當然。『

卓陽明聽他親口承認曾在拾兒背上布下陣法，仍是有些無法相信：『你說那陣法是你布下的？為什麼6『說到這裡，他突然想通了什麼，『不，這陣法是之前那個林慕一布下的！『

林慕一點了點頭，道：『如今我便是林慕一，那他做的，便是我做的。『

卓陽明張了張口，卻不知要說什麼。

林慕一垂下眼睛看著拾兒，說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這孩子資質極好。我不知道從前那個林慕一為何會封印這孩子的靈根，此事我也是在外遊歷之時無意中得知的。但是這些日子來，我似乎也能明白一些從前那個林慕一的想法。我不過是木火雙系靈根，自步入金丹期后便修行進益緩慢，卡在金丹中期十多年無法再進一步。而這孩子……『林慕一摸了摸拾兒的頭髮，繼續說道，『我可以想象這孩子將在不久的將來便會超越我，走上我追不上的路。『

卓陽明聽他說著，默默不語。

卓陽明並不認為資質便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影響一個人的事有許多，資質只是其中之一，機緣？努力？道心？這些對一個修者的修行都是極為重要的。但這之中，不得不說，資質是最不公平的一個。在世人眼中，資質便已經決定了這人一生可以走到的高度了。資質一說就像一個囚籠，將人網羅其間。世人求仙問道，上下求索，但又有幾人能掙脫這個囚籠呢？

林慕一卻不知他心中所想，又說道：『這時看到身邊這麼一個孩子，這麼一個註定會站在萬人頂端的孩子，心中又會作何感想？我不想以惡意來揣測從前那個林慕一，但事實卻是，他用這樣的陣法封印了這個孩子。『

『此事雖然不是我所為，但如今我便是林慕一。那他做的，又同我做的有何分別？『

林慕一低頭看著枕在膝上的拾兒，看到他眼皮顫動著，嘴角泛起笑容，隨即又沉入深沉的夢鄉，也不知是做了什麼樣的夢。

『雖然繞城，我並不認為便是我欠了他什麼。從前我並不喜歡這孩子，即便他是被我封印了靈根，我也從未覺得他便是我的責任。但這孩子離不開我，將我視作他唯一的親人。小孩子的世界如此簡單，只要你對他好，他便把你當做他的全世界。他全心全意待我，不肯離開我一步。不知不覺間，這孩子也陪了我這麼久。我本想著，罷了罷了，若是他無法恢復資質，一輩子只能是個普通人，我便養他一輩子，讓他做我一輩子的侍童，為我掃一輩子的虹落峰。『

林慕一捏了捏拾兒的小臉，看他皺了皺眉旋即又鬆開，卻仍是沒有醒來，林慕一臉上不由也跟著露出淺笑來：『如今他機緣巧合之下解除了封印，又仍是不願離開我，那我便盡我所能幫他吧。不過一顆蘊靈珠，也算是還他真心待我的情分。『

聽林慕一如此說，卓陽明再也無法說出什麼阻攔的話，只得長嘆一聲：『希望師弟日後不要後悔。也希望這孩子如果知道了此事，不會為了你而難過。『

林慕一聞言莞爾：『那便要仰仗師兄為我保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