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014
裴羽綻放出喜悅的笑容,「真的?以後可不能怪我誤了你的事。」
「不會。」
裴羽放下心來,認真地保證道:「等我想明白二弟妹那件事就好了,不會總這樣。」
「那自然最好。」蕭錯無法保證每晚都能留在家中陪她,吃皇糧的人,大半時間要為了公務謀算忙碌。他揉了揉她的臉,「喚人備筆墨紙硯,我寫封信。你去洗漱。」
「嗯!」裴羽欣然點頭,一面揚聲吩咐,一面下地穿上鞋子。
蕭錯笑笑地看著她,「敢去么?」
裴羽斜睇他一眼,扁了扁嘴,轉去寢室。
蕭錯將戒指放入領口。看起來,只要不出意外,日後都要貼身佩戴著。
曾有十多年,他每日佩戴母親留給自己的玉佩。征戰漠北期間,玉佩在沙場上遺失,任是再心焦,亦無從尋找。
久而久之,看淡了任何身外物。
遲早要離散——人與人,人與物,人與這塵世。
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有人將玉佩送回到他手裡。
母親的遺物,他依然看重,但只是妥當收藏。
裴羽說他不解風情,他的確是。幾年殺伐,他過的是隨時隨地埋骨他鄉的日子,從無懼怕。連自己死活都曾長期不在意的人,回到這安穩現世之中,處世之道只務實、隨心兩樣。
一個物件兒而已,能說明什麼。可是,這樣她會開心一些,那就戴著。
不但要戴著,還要禮尚往來,回送她一樣東西。
思及此,蕭錯蹙了蹙眉。
送什麼呢?這實在是難為他。
情願給她幾千兩銀子,他落得輕鬆,她也划算。
想想就算了。
要是照實跟她說,她不定又氣成什麼樣。
遐思間,半夏、木香已備好筆墨紙硯。
蕭錯斂起思緒,提筆寫信,吩咐道:「益明在院門外候著,喚他進來。」
「是。」
蕭錯原本是要去韓府,借韓越霖的書房一用,查找一些用得到的公文。偏偏趕上了家裡這個害怕,那就辛苦韓越霖幫他找出來,讓益明帶回府中。
這晚,歇下之後,蕭錯熄了燈,把裴羽摟在懷裡,這才問她:「現在能不能跟我說了?」頓了頓,又補充道,「最起碼,要告訴我,二弟妹看到的是誰。」
「是兵部閔侍郎之女,閔採薇。」
「嗯,得空我查查閔家。」
裴羽蜷縮在他懷裡,感受著他懷抱的溫暖,先頭心頭的不安、害怕被驅散,慢言慢語地複述了二夫人的一席話。
蕭錯聽完,問道:「她聽到了奇怪的腳步聲,怎麼個奇怪的法子?」
「沒問。」裴羽汗顏。她聽的時候只忙著陪二夫人一起害怕了,哪裡顧得上這些細節。
還有,當晚在外值夜的丫鬟、婆子呢?也和白梅一樣睡死了不成?事前她們沒察覺到?院子內外的人也是無知無覺?——需要核實的疑點頗多。
在這之前,蕭錯已命人逐一詢問過別院的下人,眾口一詞地說事發前毫無徵兆。
這是不可能的。
一個大活人平白出現在內室,下人之中不是有失職偷懶的,便是有睜著眼說瞎話的。
又或者,是居室內部有蹊蹺。
但這些不需說出口,沒必要讓她更害怕。
蕭錯安撫她:「你不用再管這件事,二弟最遲明日就能趕回來。」
裴羽卻已開始深思二夫人一事的細節,「是閔採薇當初詐死,還是與她樣貌相仿之人刻意裝鬼呢?似乎都有可能。」
這話鋒讓蕭錯愈發心安,「真是這麼想的?」
「是啊。」裴羽點了點頭,「可不管怎樣,那個人都是很厲害的。我就是怕她一個不高興,半夜也跑到我們房裡來。就憑我,根本比不得二弟妹,受點兒驚嚇也罷了,鬧出天大的笑話來怎麼辦?」
嚇死事小,丟人事大。蕭錯笑起來,「你啊。」讓他說什麼好?
「有你在,借她幾個膽子都不敢冒出來嚇人。但你不在家的話,就不好說了。」說著話,她不自覺地依偎向他,「所以,今晚才纏著你留下來。」
這一頂高帽子,讓蕭錯心裡十分舒坦。他親了親她的額頭,「不怕。這幾日沒什麼事,晚間都在家陪你。只管安心睡。」
「嗯。那我就更不需要跟下人說起這件事了。」
裴羽蹭了蹭他的肩,愛嬌的貓兒似的。
蕭錯一面輕撫著她的背哄她快些入睡,一面繼續斟酌所了解到的這些情況。查清楚原委,所需時間難以估算,那麼,當務之急只一件事:證明那個人是設法進入室內,而非憑空出現。只有讓她清楚這一點,她才不會再驚惶。
思及此,他有點兒慶幸。幸好,這件事是在這兩日鬧起來的,要是在他們關係緩和之前發生,她可有的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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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銳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回到蕭府。
到了外院,管家迎上前來,躬身行禮。
蕭銳思忖片刻,道:「大哥這兩日不舒坦,今晚讓他安心歇息,明日早間我再找他賠不是。」
管家一想,這樣再好不過,便笑著稱是,喚來一名小廝,「為二爺帶路。」
蕭銳步履匆匆地去往聽風閣,心裡很是煩躁。
原本只當做笑話來聽的事情,怎麼會演變到這麼嚴重的地步?妻子的性情他最了解,若不是真被驚嚇到,絕不可能亂了方寸。
先帝駕崩那年春日,他從五城兵馬司調職到錦衣衛,任職六品百戶。他自然清楚,這是皇帝倚重大哥的緣故,有意抬舉,為此盡全力剋制散漫的心性,最起碼能做到不偷懶。直到最近,整個錦衣衛都十分清閑,才請了一個月的假。
他本打算帶著妻子離京遊玩一番,誰承想,什剎海那邊夜裡開始不安生。他們聽了,俱是一笑置之。但是下人總是疑神疑鬼,當家的人若是不在家裡,不知會亂成什麼樣子。由此,放棄了出門遊玩的打算。
妻子那時就提過,不如搬到侯府,兄弟兩個能時常見面,她和大嫂也能相互做個伴,總是各過各的,沒法子親近。
他當然是打心底同意,偏趕上那時候大哥很是繁忙,便想著過一段日子再當面提一提。
沒想到的是,他那個岳母成國公夫人聽說之後,滿口的不贊同,說什剎海固然不安生,可濟寧侯府就能安生么?要知道,那位侯夫人可還沒出孝期呢,又病懨懨這麼久,是不是被什麼東西纏上了?
他和妻子當時都黑了臉。
成國公夫人也不管他們的臉色,繼續絮叨,說不管是留在這兒,還是回濟寧侯府,都要好好兒地做一場法事,不然到哪兒也不得清凈。
他當即拂袖而去,妻子和成國公夫人爭執了一番。
但也因為那件事,搬家的心思徹底打消。他怕成國公夫人不知道輕重,來日跑去大嫂面前胡言亂語。要是那樣,他和妻子成什麼人了?
之後,成國公夫人開始瞎張羅,今日請師太看風水,明日做法事,把他煩的不行。妻子那時候則覺得做做表面文章也好,起碼能讓下人心安一些。況且,在什剎海常住的人家都這麼做,只當是隨大流。
他也就隨她們去,恰好江夏王世子進京,偶然結緣之後很是投契,便常結伴在京城內外遊走。隨著成國公夫人鬧騰得越來越凶,他連家都懶得回了。妻子偶爾抱怨他怎麼能與江夏王世子那種浪蕩子混在一起,他就說先讓你娘消停下來再說別的。
以為總有風平浪靜的一日,卻沒想到,事態竟是越來越嚴重,且鬧到了大哥大嫂面前。
他濃眉深鎖,快步進到聽風閣。
白梅上前來行禮,又道:「二夫人在寢室,還沒睡。」
蕭銳微一頷首,轉往寢室。
白梅跟在後面,略略拔高了聲音通稟:「二夫人,二爺回來了。」
二夫人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聞言立時精神一振,坐起身來。
蕭銳幾步到了床前,看到妻子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心疼不已,展臂將她攬到懷裡,「這才幾日光景,怎麼憔悴成了這個樣子?」
二夫人摟住他,哇一聲哭了起來,似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般。
白薇給服侍在室內的幾名丫鬟打個手勢,幾個人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蕭銳由著妻子哭了一陣子才安撫道:「好了,都是我不好,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
「就是你不好……」二夫人抽噎著抱怨,素手握成拳,一下一下捶著他的胸膛。
蕭銳理虧地笑著,托起妻子的臉,給她拭淚,「哭得跟只大花貓似的。」
二夫人破涕為笑,轉身尋到帕子,擦去滿臉的淚痕。
蕭銳溫聲詢問:「到底怎麼回事?」
二夫人吸了吸鼻子,把經過原原本本講述一遍,末了道:「幸虧有侯爺、大嫂給我做主,不然我此刻怕是已經嚇死了。」
蕭銳頷首一笑,「日後我們好好兒報答大哥大嫂。」之後又問,「你跟岳母怎麼說的?」成國公夫人都成他一塊心病了。
二夫人道:「我讓白梅跟娘扯了個謊,說這幾日要跟著大嫂出門走親戚拜訪近鄰,她就算過來,我也不在府中,等過些日子我回去看她。」這件事,她不好意思與裴羽細說。
「那就好。」蕭銳明顯鬆了一口氣。
二夫人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無奈地道:「娘小的時候,外祖父崇尚女子無才便是德,她沒讀過多少書,打小受外祖母的影響,特別信佛。姻緣合心之故,她愈發相信誠心求神拜佛就能有好報……」她語聲越來越低,「我在閨中的時候,她每日禱告,求菩薩讓我嫁給煊赫之家……那時候,我們的婚事,要不是爹爹拍板,她是不肯同意的。」那時候,蕭錯被皇帝倚重這一事實,還不是人盡皆知。
「我知道。不關你的事。」蕭銳抱緊了她。
他的岳母,始終是好心辦壞事,讓妻子左右為難。
小時候,是成國公做主,讓膝下的女兒識文斷字飽讀詩書。而這樣一來,便使得妻子在大事小情上都不能與成國公夫人看法相同,母女兩個矛盾不斷。
二夫人心內稍安,說起見鬼的事情,語氣特別無助:「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閔採薇這個人,你可有印象?她是不是根本就沒死?」
「你既然怕這個,大半夜的就少提起。」蕭銳予以她輾轉炙熱的一吻,「說點兒高興的事,想沒想我?」
二夫人被迫轉移了思緒,嗔道:「想你做什麼?關鍵的時候都找不到人。」
「你再說一句試試?」蕭銳唇畔現出邪氣的笑容,手下輾轉,撩著懷裡的人,「欠收拾了是吧?」
二夫人面上飛起一抹霞色,心裡仍是不安,「沒心情理會你。」
「真的?」蕭銳吮著她的唇。
「我怕那個東西……」
「她敢。有我你怕什麼?」他擁著她倒下身去。
「可是,」二夫人氣息不寧地道,「你去見過侯爺了沒有?」
「明早去。」想到心性清冷做派驍悍的大哥,蕭銳真有點兒打怵。可是,不管了,那是明日的事,明日再犯難也不遲。他故意逗妻子,「你給我專心點兒,不然我這就去什剎海給你抓那個東西。」
「不準。你敢。」二夫人慌忙摟住了他。多少個丫鬟,也比不得夫君在身邊給予的安穩、踏實。
蕭銳低低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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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綻時分,蕭錯醒來。
被懷裡的人鬧騰醒的。
睡個覺而已,她竟有那麼多計較:熱了不行,冷了不行,姿勢不舒服更不行。
這會兒不知她是熱了,還是在做什麼噩夢,一定要掀開被子涼快去。
他偏不準,把人禁錮在臂彎,又掖了掖被角。
裴羽蹙了蹙眉,氣呼呼地嘀咕一聲,在他懷裡掙扎著。
蕭錯也蹙了蹙眉。老實點兒怎麼了?偏要變著法子點火,逼著他早起。
他索性放開了她,隨她去,權當不知情。
裴羽卻又想開了,不再往外跑,身形往下挪動一些,之後翻身趴在床上。也不怕悶出個好歹。
蕭錯失笑,手掌沒好氣地輕拍一下她的腰。
裴羽身形動了動,往上挪了挪。
隨著她的舉動,讓他的手無意識的從她腰際滑到翹|臀,眉峰揚了揚。
曲線的凹凸分明,出乎他意料。
她若是老老實實平躺,后腰與床之間的距離,完全容得下他的手掌,或者更多一些。
他的手不自主地向上游移。單薄的寢衣,不妨礙他感覺到她腰肢的纖細、背部骨肉均勻。是天生骨架小顯得纖弱的女孩。
這之前,他總是克制著手不隨意亂碰她,因為總感覺她還是個小女孩,這無意間發現的她得天獨厚的好身材,委實讓他意外。
他的手在她后心逗留片刻,向前游轉,動作緩慢,透著遲疑。
終究是半途而廢,做不到探究更多。
這算是怎麼回事?
他收回手。還是早些起身,用冷水洗把臉,去辦正事為妙。
這時候,身邊那個又趴累了,翻身依偎到他懷裡,摟住了他。
他閉了閉眼,分外清晰地感覺到她貼合著自己身形的某些地方的柔軟、彈性。
這無意識的撩|撥,最是要命。
裴羽身形往上挪了挪,把小腦瓜安置在枕頭上。與他面對面,呼吸相聞。
擺明了逼著他忍無可忍。
他微微側頭,捕獲她的唇。泄恨似的,焦灼的索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