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小戴和顧萌萌今天鬧彆扭了嗎
要問玉珩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陵陽城的其他人會說這是一個芝蘭玉樹,高不可攀的人,是難得的青年才俊,是個入世的天才。
若是林建茗這樣的世家子呢,也許會回答,戴珺呀,是一個溫文有禮卻又沒那麼好接近的人。若是去問顧衍譽呢,顧衍譽只能說她最近也不太看得懂這人,明明看起來比誰都更溫柔細緻,但有時候給人一種難以逃脫的壓迫感。
顧衍譽從郊外回來之後,就一直有點恍惚,她雖然覺得先前跟戴珺之間近乎冷戰的局面讓人很不舒服,但眼下這樣,戴珺的關心和體貼卻像無處不在的蛛絲,把她圍困了起來,讓顧衍譽很是心慌。
你要再去問陽朔,玉珩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陽朔多半會告訴你,他最近覺得自家主子可能有點傻。
戴珺握著那柄玉笛不肯放已經很久了,陽朔覺得那柄笛子要是有生命,說不定已經被戴珺盯得冒出了冷汗。戴珺似乎聽到他腹誹似的,幽幽看了過來,「陽朔。」
陽朔寒毛一豎。
只見戴珺晃了晃那把笛子,強裝冷靜地動了動他的薄唇:「好看么?」
陽朔雖然平素不太懂人情世故,此刻卻福至心靈,拚命點頭,恨不能四肢並用載歌載舞來表達對這把笛子的讚美。戴珺就笑了,原本冷玉似的五官也染了一點暖意,「她做給我的。」
陽朔:「……」有沒有人告訴我此刻我他媽的到底該說些什麼??
好在戴珺也沒太在乎他的反應,只兀自盯著那把笛子,拿在手裡不斷摩挲,眼角眉角都帶著愉悅之意。原本他只以為這是顧衍譽送的一份相對來說算很有心的禮物,只這樣,也值得他隨身帶著時不時拿出來看一眼。可這是顧衍譽親手做的,意義就更不相同了,簡直,簡直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安置心頭那份快要溢出來的喜歡。
陽朔抹了一把汗,覺得堂堂玉珩公子這幅模樣,傳出去有點丟人。
顧衍譽沒機會知道戴珺心裡是怎麼想的,無他,她得忙著打點好把杜衡送去西南的事。這樣才能早日治好顧衍銘,捎帶著算上嚴柯。
杜衡慢吞吞被帶到顧衍譽房裡,他對於去哪兒、給誰治、治什麼病都沒什麼意見,顧衍譽說什麼就是什麼了,西南還挺多珍稀藥草,這對一個大夫來講,去這一趟是很值得的。倒是顧衍譽怕路途勞頓讓這麼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適應。
顧衍譽:「西南據說瘴厲橫行,路途兇險。你看路上需要什麼,都跟令狐玉說了,讓他給你備齊。去了那邊會有人接應你們。總之萬事小心,實在出什麼事的話,別的可以不管,你要活著回來。」
杜衡用他不太敏感的神經,從顧衍譽話里讀出了一點令人動容的意思,這麼關愛員工生命安全的老闆也是不多見了。於是他正要表達一下感謝,只聽顧衍譽說:「挖你來的時候花了我那麼多錢,不能說死就死了。」
杜衡將將升起的一點感動煙消雲散:「……哦。」
陽朔眼睜睜看著戴珺臉上的笑意自打兩人從郊外回來就沒有壓下去過。對於戴珺來講,值得開心的事很多。他得了顧衍譽親手打磨的玉笛是一件,在溪水邊抱著人去看魚沒被拒絕是另一件。那時他被顧衍譽親手給他做一件生辰賀禮的喜悅佔據了頭腦,忍不住就想與她親近一點,再親近一點。
他原本都打算好了順其自然,要放長線,釣大魚的,但一時情難自禁,還是沒忍住出格了一點。好在,顧衍譽竟然也沒拒絕。
他可不可以認為,顧衍譽對他,至少不是完全無情的呢。
這個念頭像一個小小的火花,在他心裡竄來竄去,撩得心頭一片燦爛歡喜。
他從一點點的蛛絲馬跡裡面,琢磨出了顧衍譽對自己可能的喜歡。
於是他漸漸不再滿足於盯著那柄溫涼的玉笛,而是突如其來的,很想看到顧衍譽。
他這麼想的,也就這麼做了。抬腳去了顧衍譽的房前。
顧衍譽跟杜衡講完事情,不耐煩看到他一臉反應遲鈍的樣子,於是揮揮手,「行了,你去吧。好好活著,記得回來。」
杜衡點點頭,夢遊似的轉身準備走,走一半又夢遊似的回來了。
顧衍譽皺眉:「又怎麼了?」
杜衡:「我想起了,上次主子你找我要過的那個方子。」
顧衍譽不說話了。
早先她是找杜衡要過一個方子的,改變女子的體質,從此免於葵水之苦,但相應的也不再能夠受孕。那時候她篤定自己這輩子身份不會昭告於世人,也不會跟任何人成婚。現在情況卻有了一點不同。她跟戴珺有了一個名義上的婚姻,這葯要是喝了,就有讓戴家斷子絕孫之嫌。但他們本就是一樁虛假的婚事,似乎影響又不是那麼大。
顧衍譽只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但這方子是她威逼利誘著杜衡去找的,現在杜衡弄到了,顧衍譽卻說不上開心。
戴珺款款走到兩人的房前,房門半敞著。顧衍譽原本只打算跟杜衡叮囑幾句,也不是什麼機密事情,所以沒要人守著。不巧杜衡說的那些話,一字不漏傳到了戴珺耳朵里。
戴珺就那麼愣在離門口兩步的地方。他面色漸漸沉下去,英俊的眉眼裡慢慢籠罩起寒霜。
從此不能再受孕……根據主子的要求……這些字鑽進他耳朵里,像一根根細小的針,把他原本甜蜜的心思扎得千瘡百孔。
為什麼?
顧衍譽,你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這樣……對我?
我們這樁婚事,竟然令你感覺不堪到了,需要這樣對自己的地步么?
手裡的玉笛竟然就那麼斷在了手裡,卻連聲響都很細微,因為玉屑都扎進了掌心,滲出血來戴珺也沒有察覺。
陽朔感覺最近這侍衛的工作是越來越不好做了。他眼看著戴珺一臉愉悅走出去,卻滿面陰雲地回來,手上還滲著血。一時慌亂得不得了,趕緊拿傷葯和清水過來,見到那一把折斷的玉笛時更是奇怪,這得用多大的力氣才能把笛子生生折斷了。
他勉力把滿腹疑惑壓下去,老老實實給包紮起了傷口。
戴珺垂著眼,稍微有點長的額發遮住了他泄漏情緒的眼睛。「她不喜歡我」,他說。
陽朔:「……」我他媽到底該說什麼啊,讓我安靜地當個侍衛不好嗎?
「主子,這到底是……」
戴珺無奈苦笑:「是我自作多情了,可是我不甘心啊。」
陽朔覺得他還是閉嘴,默默聽著就好了。
那點甜蜜的蛛絲馬跡反而折磨得戴珺更加難以忍受。對於黑暗中潛行的人來說,最可怕的不是漫長的沒有的盡頭的黑暗,而是將將看到的一點曙光被人生生掐滅掉。
顧衍譽不尷不尬收了那方子。
杜衡走後,她看也沒看,隨手塞進了柜子了。她在心裡告訴自己,最近她練功也沒怠惰,不至於要靠這個來提升體質。而且她很忙,沒時間去管這些。所以,暫時,就不要去管這個方子了吧。顧衍譽是這麼說服自己的。
可能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對未來抱有怎樣的期待。
收了那方子之後,顧衍譽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用晚膳時也沒多看戴珺,還是戴文嵩問起,「你那手掌怎麼了?」
顧衍譽這才抬頭看過去,只見戴珺手上包著一個觸目驚心的布包。她眼角一跳,語氣有點著急:「怎麼弄成這樣了,哪裡傷的?」說著還想伸手去看。
戴珺的態度很反常,淡漠地把手別進袖子里,「沒事,不小心摔了杯子而已,已經上過葯了。」
戴文嵩眉毛一擰,「你說你也不小心一點。」
戴珺應了一聲,「以後會注意的。」再不願多說話了。
顧衍譽討了個沒趣,從戴珺的態度里感到了刻意的疏離。
真是奇怪,明明早上還好好的。顧衍譽被他忽晴忽雨的態度弄得很莫名,問道「要讓杜衡過來看看么?」
「不用!」
戴珺的聲音果決得有些近乎於憤怒了,場面靜默了兩秒,誰都沒有說話。戴珺緩下聲音,解釋了兩句,「不是什麼大毛病,還是不勞煩杜先生了。」
顧衍譽看著他用勺子舀起湯,滿是疑惑,戴珺的態度太不對勁了。她想那麼個慢性子的杜衡也不該有得罪戴珺的機會,戴珺這無名火到底哪兒來的呢。杜衡明日就啟程去西南,還得仰仗戴珺那邊長老廷的人照顧,他們要是有矛盾那就麻煩了。
於是用過晚飯,顧衍譽拿著上好的傷葯和繃帶,去書房找戴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