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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希和應了一聲,靜靜伏在沈承懷中,這麼長時間以來因為朝不保夕和恐懼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只覺有沈承在,什麼天大的難事都可以不必放在心上了。
「是顧准救了我,他站不起來了……」語氣滯澀而沉重。
「……交給我……」即便有些咬牙切齒的味兒道,沈承還是毫不猶豫的應承了下來。
如果有可能,沈承最想一戰的人是顧准,只是可惜,這輩子怕是都不成了。
一則,對一個廢人出手,怎麼想都是勝之不武;二則,即便無論如何不願承認,也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自己放在心尖尖上比性命還重的女子,卻是那個混賬救的……
罷了,總要把這筆賬給還了,不然,怕是顧准這個名字會永遠在希和的心裡佔據一個位置……
總要兩清了,然後再痛痛快快的打一架,讓他再不許出現在希和眼前……
「平洲府的總兵張重之前派人來捉我……」語氣委屈至極,「他可能是,裘家並五皇子的人……」
「都交給我!」沈承聲音依舊低沉,卻有一種嗜血的狠厲。五皇子也好,裘家也罷,敢動自己的女人,任他有千般計謀,也必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嗯。」希和在沈承懷裡蹭了蹭,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緩緩閉上眼睛——
很長時間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自打清醒過來,一夜夜的無數次突然驚醒,這會兒依偎在沈承懷裡,明明有很多話要說,腦子卻越發混沌,連帶的眼睛也快睜不開了,那噬心的惶恐不安甚至絕望全都不翼而飛……
懷裡的女子漸漸沒了動靜,沈承凝睇著懷裡的人兒——
希和竟是已然睡著了。
略動了動,這才發現腿和胳膊早就麻了,可被心愛的女子這麼毫無防備的依賴著,沈承卻覺得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全都舒展開了,說不出的窩心、熨帖。
竟是靜靜攬著,痴痴瞧著懷裡的女子,如何也捨不得把人放開,良久之後,才輕輕抱起,卻是越發心疼——
希和本就瘦,這會兒越發輕飄飄的,也不知受了多少罪。
把人放在床上,又揭起旁邊薄被,仔細蓋好。想著漕幫中人怕是還等著拜見自己呢,就準備起身離開,不想剛一動,胸前衣襟就被拽住:
「沈承……」
沈承忙傾身過去,笨拙的拍著希和的背,哄小孩子似的道:
「阿和先睡會兒,我去去就回……」
不想平日里最是不會撒嬌的希和這會兒卻是黏人的緊,聽沈承如此說,不獨不放手,反是拽的更緊了:
「別走……」
甚至眼皮動了幾下,揪著沈承的衣襟就要起身:
「我不想一個人,我要和你一起……」
語氣很是固執。
「好好好,我不走。」沈承慌忙側身躺下——希和這會兒正睡得糊塗,也不知她醒來,會不會罵自己是登徒子?
卻是早把梁歡也好,林放也罷,還有那該死的張重,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天大地大,希和想要睡覺最大。
隔著被子把希和往懷裡帶了一下,沈承眉宇間全是化不開的溫柔,只覺怎麼瞧懷裡的小女子都瞧不夠,也不知看了多久,竟是也緩緩閉上眼睛。始終緊鎖的眉頭終是舒展開來,嘴角也漸漸綻開一絲笑容……
「要不咱們進去看一下……」梁歡踮起腳跟往院里看了眼——
這都半個時辰了,梁歡可一直等著朝聖呢。倒好,這麼久了,老大進屋就不出來了。那啥,即便是久別重逢,要說的話也該全都說完了才是。
「好了,你坐下歇會兒吧。」知道老大來了,梁歡就跟屁股下長蒺藜了似的,一會兒也坐不住,林放真覺得頭都要暈了。
梁歡又蹦了下,看院子里依舊沒有動靜,只得沮喪的站住腳:
「我也不想啊,」
說著又湊近林放,鬼鬼祟祟的往四周看了一眼:
「對了,咱們老大到底生的什麼模樣?還有你們這次來,除了找大嫂外,是不是還有其他什麼事啊?」
不怪梁歡這麼想,委實是從前也不過遠遠的瞧見過沈承一眼,根本沒看清楚威風八面的大大當家生的什麼模樣。
這次更好,沈老大一臉的鬍鬚,能分得清眉毛眼睛才怪!
還一身的風塵僕僕,怕是特意變化容貌,要做什麼秘事吧!
「咱們老大長什麼模樣——」林放故作神秘的沉吟片刻,卻是臉一苦,「不瞞兄弟你說,我也沒見著呢。」
「還有啊我告訴你,」左右瞧著無人,林放壓低聲音道,「咱們老大這麼不修邊幅的唯一原因,就是咱們大嫂!聽張大當家的意思,咱們沈老大因為找不著大嫂,飯也不吃,覺也不睡,光馬匹都不知累死了多少……你說這拼死拼活的找著了,不定這會兒怎麼激動高興呢……」
「你說的也是。」梁歡嚇了一跳,忙把鼓足勇氣抬起的想往院里去的腳又收回來,「那咱們大當家不是累的慘了?我不進去了,讓沈老大多休息會兒吧……」
兩人正自嘀嘀咕咕,一個漕幫兄弟忽然跑了過來,瞧見兩人,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
「老大,官軍,來了——」
神情明顯有些怪異——
已經有多少年了?漕幫和官軍再不是互相對峙的存在,甚至逢年過節,梁歡還能成為知府酒宴的座上賓。
兩家雖不至於握手言和,起碼見面都是和和氣氣。
不成想今兒個突然來了那麼多官軍。
瞧他們氣勢洶洶的模樣,明顯是來者不善啊。
「他們還敢來!」梁歡打心眼裡就從沒怕過那幫官府的人。之前面對著周雄的人時,因為不能完全確信大嫂的身份,梁歡已是留了情面,連武器都沒拿出來,這會兒已然知道他們要當成欽犯捉拿的就是老大的女人,已經很是後悔之前沒狠狠的教訓周雄等人一頓。
倒好,這會兒還敢帶著人打上門了:
「周雄那個王八羔子,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今兒個爺非得讓他明白,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
林放也忙跟了上去。
那報信的兄弟卻是嘴裡有些發苦:
「老大,那周雄可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邊怕不跟了五六百人……瞧他們的模樣,怕全是,張重的人……」
「奶奶個熊!」梁歡愣了一下,也覺得頭皮有些發麻,漕幫分舵滿打滿算也就四五百人罷了,其中還有些婦孺。周雄帶了這麼多人來,明擺著是要撕破臉啊。
半晌跺跺腳,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我怕他個毬!」
有老大在呢,怎麼也不能丟了老大的臉才是!
周雄這會兒可不趾高氣揚?指揮著手下兵士牢牢堵住了漕幫大門,又指著幾處高地,讓人佔了:
「帶幾個弓箭手,要是有人逃出來,一律殺無赦!」
旁邊張重派來的副將武鳴,也配合的緊,但凡是周雄的吩咐,就不打折扣的執行。
令得周雄越發得意,只覺這般指點江山,當真是威風的緊。
待得一切布置妥當,周雄這才抬高嗓音,沖著一門之隔手執兵器嚴陣以待的漕幫人道:
「還愣著幹什麼?去叫梁歡滾出來!乖乖的把欽犯交出來,磕頭認罪,還能留他一條活命,不然,就和欽犯同罪!」
只漕幫人都是無法無天慣了的。別說眼下正興盛時,便是從前處境艱難,也從不願向官府低頭。這會兒見周雄帶人打上門來不說,還開口閉口讓舵主磕頭,如何能忍得下?
一時紛紛鼓噪,對著周雄怒罵不止。
沒想到自己帶了這麼多人,漕幫人還是冥頑不靈,周雄氣的頭頂都要冒煙了。
好在正亂糟糟吵成一片時,梁歡林放終於趕到了。
瞧見梁歡,周雄更是紅了眼——所謂舊仇新恨,之前在福興大酒樓,可不就在這廝手裡吃了大虧?這會兒自己帶了這麼多人來,竟還不願低頭!
當下陰狠一笑:
「梁歡,你把欽犯藏到何處了?你梁大當家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今兒個卻為了個女人把你這些兄弟置於死地,傳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識時務的現在就把那女人交出來,不然,別怪我踏平你漕幫!」
方才去見張重時聽他提起才知道,那福興大酒樓里藏的十有□□是因謀逆而被貶為庶人的五皇子姬晟的女人和同黨。
既是皇子的女人,生的定然美貌——
周雄本就好色,一想到能碰碰皇子的女人,登時熱血沸騰。除此之外,聽說新皇當年可不是沒少受五皇子黨的磋磨,真是讓自己抓幾條大魚,想不飛黃騰達都難。
周雄這番話,明顯是打著挑撥離間的算盤,除此之外,更是字字句句都想算計大嫂。梁歡臉色登時一沉,後邊的林放也氣的臉色鐵青——
合著這混賬這麼不依不饒,竟是對大嫂圖謀不軌?
「找死!」梁歡乾指指著周雄就破口大罵,「信不信再敢胡呲一句,我把你腦袋拔下來當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