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這已經是進入這片雪嶺的第三天,溫度絕對比年前傳說中的最低溫零下三十度還要低,蘇葉緊了緊身上的羽絨服,終於扛不住凍了。
她伸手從儲物袋裡摸出一件藍色的裙裝軟甲,想了想又摸出一套玉簪和一雙鹿皮小靴子,一鼓作氣地換上之後,總算不再有快要凍硬了的感覺,心中的吐槽*卻因此各種強烈——其中靴子基本還算正常,這種酥胸半露,肩膀全露,手臂上只用玉環束著幾塊布料,下裙雖然長到蓋住了腳面,但輕薄如紗,質感也跟紗一樣,比cosplay還cosplay,比飄飄欲仙還飄飄欲仙的玩意兒憑什麼比羽絨服還保暖,天理呢!
還有這套玉簪,往頭上一放就自動自覺為她束好了髮型,並在額頭上掛著一條細鏈子什麼的……她又不是在演古裝戲,很囧的好么!
真正原因蘇葉心底里自然是知道的,因為這不僅僅是一件衣服,而是經過煉製的靈器,上面不止刻印有恆溫、保潔之類的陣法,還有一定的防禦功能。
她自己也不是一個尋常的都市青年,而是一個修者,取道修仙的修行之人。
可習慣了現代化,習慣了科學,習慣了唯物主義之後再接觸到這些,真的……很難習慣啊!
就不會把這些靈器煉製得與時俱進一些么!
就像當初潛移默化讓她不知不覺就走上修行道路一樣,讓這些靈器以羽絨服和雪帽的形式出現不行么!
那樣她大概會能接受得多吧……
蘇葉默默在心底里抱怨了一下某個她應該稱之為師尊的老頭子之後,又想,這大概是前人的遺產,老頭子本身未必就會煉器,這才沒那麼怨念了,勉強收束了心神,繼續先前沒有做完的事情來。
她這一趟是為了尋找一株二階的火屬性藥材,她能不能鍊氣大圓滿突破到築基就看能不能找到它了。
修仙四大境界,分別是煉精化氣、鍊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
這四大境界又各分三個小境界,分別是鍊氣、築基、結丹,元嬰、出竅、化神,離合、洞玄、返虛,合體、大乘、渡劫。
其中煉精化氣是修仙的第一步,初步溝通天地,將游散零落在天地之間的靈力吸收凝鍊,化為己用。
鍊氣、築基、結丹這三個小境界,分別代指將靈力氣化、液化再固化,這之後方才可能由量易質,進入鍊氣化神這個階段,使自己的神識得以外放,感知外物,與他人交流接觸。
當然,這些不可能是那個堪稱古人的老頭子教導她的原話,是她自己總結出來的。
總得把那些玄而又玄的說法弄得簡單明了能讓自己接受,從而才能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不是?
對現在的她來說,神識外放的鍊氣化神境界那是后話,煉神還虛和煉虛合道更是提都不用提,她所處的鍊氣大圓滿境界只是修仙第一步中的第一步,比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還要初級階段。
用更簡單的話來說,嗯,她還在適應階段。
也許就是她適應得太久了,老頭子才會給她下這麼一劑猛葯,包括讓她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來歷練,包括給她這一身看上去各種違和的裝備,都是猛葯之一,要讓她從早先那種不真實感里徹底擺脫出來,要讓她真正踏踏實實並老老實實走上這條與科學背道而馳的玄學之路。
「嗷嗚——」
一聲充滿了氣勢的咆哮突然毫無預警的破空而來,眼前更加直觀的感受是,風雪猛地變急了,撲頭蓋臉的,這身曾經隔絕了所有寒冷和風雪的靈器似乎超過了某個極限,讓那些雪花得以打在她身上,產生切實的傷害。
裸~露在外的皮膚幾乎是立刻就紅了,冰錐冷刺的痛感也忠實地傳導到了大腦,蘇葉卻沒太注意這些,她有些不在狀態地想:這也是那劑猛葯的一部分嗎?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打怪都的確比一直悶頭修鍊積攢靈氣更能刺激到她,但是老頭子就不怕玩脫了嗎,她根本還是個實戰經驗為零的新手菜鳥啊。
蘇葉茫然地回憶起自己所學所會的術法,除塵訣、五鬼搬運術之類可以用到生活中去的小法術她最熟練了。不用費水費電洗澡也可以保持清潔什麼的,想要個什麼東西念個法訣就會不花一文錢的保姆馬上給你送過來什麼的,簡直經濟適用,不用老頭子催逼自己就可以練得興緻盎然,可惜此刻完全用不上,除非她準備直接投降然後去給怪做保姆。
那什麼,這怪有沒有與時俱進,知道保姆是怎麼回事么?
她第二熟練的是伺候老頭子洞府里那些靈植所用的各種類似行雲布雨的口訣、指訣。
譬如行雲訣,又譬如行雨訣,聽上去各種高大上,乃至達到了雲婆雨叔更甚者龍王那個高度,實際上前者效用是施肥,後者效用是澆水,都是給那些依賴於靈力而生長的靈植聚集靈氣,方便其成長吸收,別說溫和的沒有半點攻擊力,範圍也相當有限,連眼前風雪的強度都比不上,用它們去打怪顯然不現實。
氣療術、凝心訣、解毒咒之類寧心靜氣,調理身體,處理小傷的輔助類術法她練得也還可以,唯獨真正的攻擊類術法,最是她的短板。
老頭子倒不是沒有教過,教的還是一聽就逼格很高的五行劍訣,但是她一直沒什麼大的興趣練習,平時最多用它來除除那些靈植上的害蟲,老頭子本身也沒有強求過,聲稱打基礎的時候這些都是細枝末節——從這一點看,老頭子不應該會給她發布打怪這樣高難度的任務才是。
想到這裡蘇葉就沒有再想下去了,因為怪突然就到了近前。
那是一隻純白的巨虎,張著一張血盆似的大口,口角還掛著些許粘稠的虎涎,一路撞斷了無數的樹枝,裹著一堆碎瓊亂玉,直筆筆地向她撲了過來。
這特么什麼速度,明明剛才聲音還在至少十里開外的!
蘇葉一邊腹誹,一邊果斷地伸手探進了儲物袋裡,摸出了其中一張符。
為防萬一,臨行前老頭子給了她一大把的保命符,其中的土遁符就很適用嘛,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只是,土遁符用在這裡合適嗎?
本來已經要引發符咒了,蘇葉又微微猶豫起來。
誰知道這些雪下面到底是泥土還是石頭,如果是石頭的話,那結果會不會是拿自己這顆小雞蛋去碰石頭?
土行孫的悲劇她雖然不熟,但依稀還有那麼一丁半點的印象。
再有,這些雪會不會產生某種阻礙作用?
沒有直接與媒介接觸,中間還隔了一個絕緣帶,真的不會影響土遁符的效果?
總感覺土遁符要在腳踩泥土的時候才能用啊……
所以還是換一張防禦符吧,雖然保守,但比較保險。
電石火花之間,蘇葉飛快地想過了這些,並飛快地做出了決定,可惜這個決定註定無法被執行,她的整個身體如同被完全禁錮住了一般,絲毫動彈不得。
妖獸的威壓么?
得是多高境界的妖獸才能讓她在它的威壓之下連手指頭都動不了呢?
蘇葉模糊地想過這些,好像什麼時候聽老頭子提到過這個,又好像只是自己的臆測,過往的很多記憶都變得不清晰了。
事實上她連思緒都已經開始凝滯了,被威壓禁錮住的不僅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思緒。
這隻妖獸的境界實在高過蘇葉太多,足有五階,換算成修者境界相當於鍊氣化神中的出竅期,偏還是萬獸之王,是這片雪嶺真真正正的王者,雪虎王!
後天境界的壓迫加先天種族的優勢,再加上玄學界的弱肉強食又遠比科學界殘酷的多,連築基都沒有的蘇葉,在五階雪虎王面前完全不夠看。
又其實,在聽到雪虎那聲咆哮的一刻她就已經受到了各種干擾,所以才會想那麼多有得沒得的東西,沒在第一刻發揮趨利避害的本能,溜之大吉。
雪虎王的身影在蘇葉瞳孔里越來越大,死亡近在眼前,蘇葉心中卻半點恐怖都沒有,似乎這些恐怖同樣被禁錮住了,又似乎她本來就不應該害怕。
取道修真,意味著她一早就走上了一條超越自然,用玄學方面的術語來說大概就是與天斗這麼一條道路了,連跟天斗她都不怕,又怎麼可能懼怕區區的死亡。
是真的不怕,還只是漫不經心呢?
思緒凝滯到了極致,反而又活躍起來,彷彿迴光返照,帶著一種詭異的發散和深深的自我剖析。
蘇葉在心中笑笑,只怕還是後者多一點吧,歸納起來就是那兩個字,淡漠。
不是裝逼的那種淡漠,是真正的冷淡漠然,沒心沒肺的那種,帶著茫然,帶著不解,說白了,還是那種不習慣或者是不真實感,證道和長生,就算聽了一萬遍了,就算自己正在做,還是恍然一夢的感覺。
好像有些對不起老頭子的教導啊。
蘇葉難得良心發現的心中檢討,又失笑地想,自己這種無可抗拒的死亡會不會被抹上一層殉道者的悲壯色彩呢?
說起來,她也算是因為修行而亡。
但願老頭子別太傷心,最重要的是別後悔,產生一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內疚感那就蠢斃了!
雖然她的確是被他派到這個地方來的。
那張血盆大口下一瞬間大概就可以將她吞沒了,直至這最後的時刻,蘇葉心中到底還是沒有升起哪怕一絲的反省,反省自己平時惰於修行,導致修為太低,以致於此刻一絲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但如果可以重來一回的話,大抵自己還是會上心一點的,哪怕僅僅是為了老頭子別太傷心,這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牽挂的人,但以老頭子的境界,事實上並不需要她多牽挂。
想象中的劇痛卻到底沒有傳來,來勢洶洶的雪虎王最後竟然像一件毛皮大氅一樣將她柔軟妥帖的包裹了起來,比之前換上的靈器還要妥帖,讓她感受不到一點風雪的侵襲,哪怕這時候的風雪比剛才更加狂暴。
蘇葉有些想不明白了。
「嘁——」
一聲輕哂由遠及近,頃刻之間便從遙遠不分明的一絲到彷彿近在咫尺一般清晰,比剛才雪虎王的出現還要迅疾,接著一句極其不屑的話傳入了蘇葉的耳朵:「我當是你的什麼人,不過一個不入流的鍊氣女修。」
這大概說的是她,蘇葉心中一動,又聽這個聲音繼續嗤笑說:「樓靖,你特么是聖人投的胎?自顧不暇還敢分出力量來保護這區區螻蟻。」
短短一句話,說多不多,卻足夠表明自己是被這個叫做樓靖的給保護了。
也就是說,自己就是他口中的區區螻蟻。
蘇葉推測,這隻雪虎王應該一早就被樓靖禁錮住了,而後被刻意送過來給她做裝備,根本不會對她造成什麼傷害。這威壓估計是它束手無策時候的自保之舉,好歹禁錮住了她,讓她不能趁火打劫,把它變成真正的毛皮大氅。
像是佐證一樣,那個應該就叫樓靖的人立刻有了回應,聲音無比清正,並不鏗鏘,然而分外有力:「在花王眼裡,人命固然如螻蟻一般輕賤,在我樓靖眼裡,卻是每一條都貴重無比,力所能及,自當保護。」
聽了這樣的答案,蘇葉只覺得自己心中各種異樣,說句欠打的話,這個叫做樓靖的當真聖光籠罩,不忍直視……
不過,她完全不能否認這種聖光的高大上,尤其是受益的那個人正好是自己,更是讓那種聖光充滿了一種難掩的溫暖,以及炫目但不刺目的光芒。
那什麼,雖然死沒什麼,能夠不死總歸更好。
所以,為了愛與和平,為了世界的更加穩定,請讓這種人更多一點吧!
「力所能及嗎?」
不等蘇葉yy更多,之前輕哂的那個聲音,也就是花王……只不知原身是什麼花的妖王,他又說話了。
這一次,他的聲音裡帶上了無比的惡意:「現在你還覺得你力所能及嗎?」
「你瘋了!」
樓靖的聲音中摻雜了一絲驚懼與惱意。
「你這是玩火*!」
「看焚你還是焚我……」
這之後蘇葉再沒聽到任何聲音,就是這最後兩句都已經顯得分外的空曠遙遠了,她都沒有能夠分辨出究竟哪句出自花王之口,哪句出自樓靖之口,一種極難形容的力量席捲了這一片地方,似是極高溫,又似極鋒銳,蘇葉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先前滿目蒼茫的純白雪嶺瞬間蒸騰了起來,那些不知道積累了幾百還是幾千年的積雪莫名地被揮霍一空,暴露出幽深林麓的本來面目。
不待那些高大的樹木脫水焦黑,這一切又已然虛化成沙,不論是高處聳立的枝葉,還是地上的匍匐的苔蘚樹根,統統化作了柔綿淺淡的沙子,由高到低,次第無聲地傾瀉了下來。
裹覆在蘇葉身上的雪虎王同樣未能倖免,五階的雪虎王毛皮何等堅韌,諸如蘇葉這樣的鍊氣期小修士,一根毛都別想弄斷,此刻也只比它周圍的東西多堅持了那麼一息,一息之後,從最外面的白虎毛開始,由表及裡,迅疾成沙,快到都快沙化完了,最表層的沙子尚未來得及傾瀉,堪堪維持著先前雪虎王的樣子。
馬上就到自己了嗎?
這一劫還是躲不過去嗎?
蘇葉有些無奈,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已經不是修鍊勤奮不勤奮的事了,她這是多不走運!
這當兒,也就是雪虎王即將完全沙化之際,一道白亮的光芒從雪虎王的腹部豁然亮起。因為背對著雪虎王的腹部,蘇葉並不知道,她只看到一道白亮的光芒卷著一個什麼東西從她的那什麼溝滑溜地擠進了她的衣服里,就像她之前被雪虎王嚴嚴地護住了一樣,此刻它反過來被蘇葉那件極不習慣的裙子嚴嚴的遮裹住了,一絲一毫也不漏在外面。
「它倒乖覺,找了個好地方。」
半空中落下一聲嗤笑。
毫無疑問,嗤笑的是那個花王。
笑聲未落,變故又生。
似乎是因為不斷疊加的力量終於超過了這片空間的承受力,半空突然裂開一個又一個細碎的口子,原本流向地面的沙子頓時不再向地面傾落而去,無聲無息地被這些口子給吸了進去。
不過片刻,這種細碎的口子就遍布了每一處,包括蘇葉的身邊,淺藍的裙裾猶如被風吹動,慢慢的探向口子里探去。
「不好!」
樓靖一聲驚呼,化作一道金芒,向著蘇葉電射而至。
其後有一道紫光,如影隨行,伴隨著的還有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樓靖,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轉瞬間,那些細碎的口子已經連接成片,將蘇葉吞沒了進去,金芒堪堪追上,只來得及環繞住蘇葉,盤旋不停地幫她抵擋著來自空間的恐怖吸力。
緊隨其後的紫芒跟著也環繞住了蘇葉,只是他究竟是在保護自己,還僅僅是在追逐那道金芒就未可知了,更甚者,他其實是在破壞金芒對於自己的保護?
這些就不是蘇葉能知道的了。
還是轉瞬間,連接成片的空間裂隙莫名的就失去了蹤跡,只剩下一片空茫以及滿地沉寂的軟沙,昭示著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