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耀眼

現場的情況，不斷地通過對講機傳送到了那些正在趕來的警員的車上。

失態似乎越發的嚴重起來。

周玉笙腦袋有些沉……甚至有種反胃的感覺。

身邊坐著的人是高文，二隊的隊長，他正在不斷地了解著現場的信息……大概還有五分鐘才能抵達現場。

「老周，老周？」

「什麼事？」周玉笙下意識地應了一句。

高文卻皺了皺眉頭，打量了周玉笙一眼，便低聲道：「你昨晚又喝醉酒了？」

「沒事，醒過來了。」周玉笙搓了把臉。

高文皺著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前面路口你下車吧，以你現在的狀態，我認為你不適合參與行動。」

他最近的狀態十分不佳，工作上也比較懶散，下一次的季度考核也不知道能不能過去……要是這次行動不參與的話，工作上很定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高隊，我真的沒事。」周玉笙此時深呼吸了一口氣，強提起了精神，並且雙手用來地拍打著自己的臉頰，僵硬的臉上撐出了一絲笑容來，「你看，這不就是精神了嗎？」

高文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此時對講機上傳來了最新的消息：歹徒已經駕駛著運鈔車，並且挾持了兩名人質，沖入了一座在建大樓的地下車庫當中。

高文來不及在訓斥周玉笙了，連忙向前方駕車的下屬吩咐道：「改變方向，我們去另外一個出口堵截！」

……

二隊的車隊，很快就駛到了在建大樓車庫的c區出口處，至於b區的出口，則是由負責一路追擊歹徒的一隊負責。

眾人雙手持槍，飛快地下了車，並且以車輛作為掩護，瞄準了c區出口處。

高文靠在了車門上，調出了一隊的通話頻道，「呼叫呼叫，二隊已經在c區入口了。」

「收到收到，這裡是一隊，我是洛奇！」

高文連忙問道：「現在裡面什麼情況？」

「情況不好，這群傢伙都是亡命之徒，兩名人質，一個是運鈔車上的押送人員，一個是工地看場子的保安，目測兇徒有八個人，火力很猛……像是東南亞那邊過來的。」

高文神色一凝，「收到……大樓里什麼情況，還有沒有別的人？」

「這幾天停工了，基本上沒人。情況還不算太差，可也好不了什麼地方。」

關鍵是挾持了人質。

高文點了點頭，與洛邱又是商量了片刻，隨後留守一部分人，然後自己則是帶著一部人，開始深入到大樓當中。

「華盛你帶兩個人從左邊的樓道上去……啊添你跟著我，剩下的人前去匯合一隊的人。」

「收到！」

「記住，一切以人質的安全優先！」

二隊的人，很快便兵分三路，潛入了大樓的車庫當中。

……

周玉笙與另外二人臨時組了個小隊，前往與一隊的人匯合……三人當中，周玉笙的年紀最大，入行的時間也是最長的。

因為大樓還在建的原因，許多的設施並沒有完善，甚至部分地方也僅僅只有框架……不過這樣的地方，倒是不容易藏人。

只是跑動之間，周玉笙就感覺一股的胃酸上涌，在樓道中，他便忍不住扶著牆開始嘔吐起來。

這頓時讓另外兩名較為年輕的隊員直接看傻了眼……周玉笙的資歷比較老，是隊中的老人了，聽說早就應該幾年前就升上去的，但後來高隊空降了下來，把周玉笙給壓了下來，從那之後，周玉笙對待工作似乎就有些怠倦，一直小錯不斷。

「我沒事，不用報告上去了。」周玉笙嘔吐完之後，擦了擦嘴巴，抬起頭來，看著這兩年輕的傢伙，目光像是一頭惡狠狠的狼，「什麼都沒看見，知道了沒！」

二人對視了一眼，似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周玉笙緩緩吁了口氣，「不用緊張，跟著我就沒事了，這邊走吧。」

兩名年輕的警員一看周玉笙行進的方向，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並不是去與一隊的人匯合的方向。

其中一人更是忍不住問道：「周哥…這好像方向不對吧？」

「沒錯了，就是這個方向。」周玉笙轉過身來，順手關掉了耳機，「你們能一個打十個嗎？你們是神槍手，可以槍槍十環嗎？我們現在面對的是一群不要命的……他們不要命，我要，不想死就跟著我來。」

「周哥…還是不太好吧？」另外一名年輕的警員頓時猶豫起來…這種事情要是被知道了，後果可不是一頓挨罵就能夠完事的啊。

周玉笙冷笑了一聲，「你有爸媽嗎？你呢？你有兄弟姐妹嗎？對面的是什麼人？機槍，榴彈，一群國外過來的暴徒，你用什麼去打？拳頭還是你手上的這把小破槍？」

「我們是警察！」興許是年輕氣盛的關係，年輕的警員怒喝了一聲。

「我也是警察。」周玉笙淡然道：「但我也是別人的丈夫，別人的父親……我死了，他們怎麼辦。你們死了，你們的父母，兄弟姐妹怎麼辦？衝鋒在前，並不代表你們英勇，保存自己，你還怕以後沒有立功的機會？這次歹徒如果全部抓獲了，功勞大家都有。就算是行動失敗了，上面還有人頂著，可是你要是受傷了，或者死了，誰可憐你們？」

砰砰砰砰！！

說話間，不知道從什麼方向傳來的子彈突射的聲音……在空曠的樓道當中，這聲音就像是面前點燃的鞭炮般，震耳欲聾。

「聽見了沒有？」周玉笙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冷笑道：「年輕人有夢想是不錯，但別想著什麼功勞都能拿……該是你的，怎麼也跑不掉。不該是你的，你再怎麼爭取都沒用。只有命才是最重要。」

說著，周玉笙再一次開啟了耳機，沉聲道：「呼叫呼叫，情況有變，匯合工作受到阻擾！」

「收到，這是一隊隊長洛奇，你和你的人，隨機應變，我們已經其中幾個匪徒交火，你們找好掩護，尋找機會解救人質！」

「收到！」

周玉笙此時按下了通話，看著眼前兩名措手不及的年輕警員，「聽到了吧，找掩護……我是要這邊的，那邊的話就是進入戰場，我也不攔你們。」

說著，周玉笙轉身就走。

兩名年輕的警員遲疑了片刻，最終硬著頭皮，跟上了周玉笙的腳步……因為迴音的關係，他們很難分辨出來，槍聲的來源具體是什麼位置，只能小心翼翼地行走著。

「就這兒吧。」

周玉笙小心地打開了一扇並沒有關上的門……裡面的空間不小，還有幾間房間，不過完全毛坯。

周玉笙把兩名警員給招呼了進來之後，就直接把門給關上，然後靠在牆上，就點了根煙開始抽了起來。

才抽了兩口，他就把煙給遞了出來，給另外一名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身子有些發抖的年輕警官，「放輕鬆點，歹徒要麼想著怎麼衝出去，要麼就只能一直往上逃，這裡是中間，還有這麼多的房間，他們不會過來的。等槍聲停了，我們再出去好了。」

緊張的年輕警員下意識地接過周玉笙遞過來的香煙，然後猛吸了兩口，接著有把它遞去給另外一名同伴。

他們確實是年輕，入組也不過半年的時間，更沒有碰到什麼真正的大案件……本來碰到這樣的大案，心情可算是十分的興奮，只是周玉笙一席話就如同冷水落下。

這一路上，通信器上不斷有現場的情況轉述，這短短的時間，就已經有四名警員中槍，其中一名甚至當場死亡……他們才知道，周玉笙說得一點也沒錯，這確實是一個戰場。

「我們這樣…真，真的沒關係嗎？」

儘管目前是安全的，但槍聲一直沒有停下，可能下一秒就會有一個警員死去，這讓兩名年輕警員的精神蹦得十分的緊。

周玉笙則是貼在了牆壁，略微探頭，看著大樓之下，然後走了回來，「沒事，支援的人來了……我看狙擊手都已經到場了。等會你們記住，不要靠近窗口的位置，免得被瞄到你在偷懶了。」

「是啊……」其中一名年輕的警員此時緩緩吁了口氣，忽然道：「謝謝周哥了，一隊的人和歹徒的火拚太恐怖了，我現在才害怕，要是之前衝上去的話，沒準都被打成馬蜂窩了。」

情緒能夠感染……逃避需要找到借口。

當看著這兩個年輕傢伙此時目光的時候，周玉笙便知道，自己又毀掉了兩個可能很有前途的年輕人……但如果他們意志堅定的話，又怎麼被自己說動？

大家都差不多而已……還在前面衝鋒的，只不過還沒有找到逃跑的理由。

周玉笙覺得自己的人生早就爛成了一坨狗屎……狗屎是臭的，遠遠就能夠嗅到，自己真的是爛透了。

「周哥，你以前有碰到過這種大案嘛？」一名年輕警員此時忽然問道。

或許是緊張了，他只想要說點什麼，來緩解那繃緊的神經。

周玉笙蹲在了地上，有點了根煙，聞言看著二人，痞子似地笑了笑，「想知道啊？」

二人同時點了點頭。

周玉笙招了招手，二人便蹲到了他的面前，三人壓低了頭來，只聽見周玉笙此時緩緩說道：「有命出去之後，再告訴你們。」

噗！

兩名年輕的小夥子下意識就笑了起來。

不知道為何。

或許是因為在槍聲迴音不斷與這種相對密封卻又詭異地有種安全感的空間內，需要這樣能夠釋放恐懼的笑容。

周玉笙笑了，笑得抽動了神經般，他看著兩格年輕人低著頭忍著笑的樣子，不知道為何，突然目光是冷的。

啊……對了，就這樣吧，一直爛下去。

並沒有什麼不好的。

日子就是這樣，人生就是這樣，得過且過的人活得最長……真的，並沒有什麼不好。

如果……不是這樣的笑容突然僵停了下來的話，該有多好？

對於周玉笙來說，一切都來得太過的突然……突兀。

他甚至無法反映過來，一切都像是退掉了色彩，變成了黑白的無聲電影般。

一道震耳欲聾的槍聲，猛一下在周玉笙的耳邊炸裂，他的聽覺彷彿就這樣被奪取……前一秒還與自己開著玩笑的年輕生命，他的笑容就這樣定格了下來。

子彈從側邊打穿了他的腦袋。

倒下的那一剎那，這年輕人的笑容還沒有停止，他的目光甚至還停留在周玉笙的身上……但他，就這樣倒在了地上。

像是陷入了泥沼當中，本能的回頭所看，是一副強壯的身體，猙獰染血的臉孔，還有一把黑色的ak。

「跑……啊……」

怎麼進來的？

周玉笙不明白，一切都像是在他的大腦中無數倍地放慢著……還剩下的另外一名年輕警員，此時朝著自己，大聲……應該是很大的聲音，幾乎是吼的聲音。

但周玉笙真的聽不仔細，因為變慢了……哪怕是這年輕警員的嘴型，此刻都變得十分的緩慢。

聲音也慢……慢慢傳來，像是變了調。

年輕的警員一點點地站起身來，依然很慢但是子彈很快，防彈衣並不能保護他的脖子之上。

他或許是想要逃的，又或者是想要推開自己……但是他最終向著自己到來。

倒在了周玉笙的身上。

正面壓下的重量，一下子讓時間加速……加速恢復到了正常，周玉笙猛然打了個激靈，只是這短短的時間，已經是一身的冷汗。

年輕的傢伙，一點點從周玉笙的身上滑落下來，最終倒在了他的腳下……周玉笙下意識地看了一眼。

大腦一片空白。

暴徒獰笑著，忽然吹了一聲口哨……這刺激這周玉笙的神經，他一下子想到了自己手上也有可以對抗的武器，想要舉起。

只是暴徒更快黑漆漆的槍口就像是長矛一樣，輕鬆就戳到了周玉笙的額頭之上。

心跳在加快，暴徒的動作再一次變慢，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呼吸，如同一幀一幀的膠捲般。

他只感覺天旋地轉，一陣的昏眩，或許是因為身體並沒有真的徹底排凈體內的酒精，或許是別的原因。

強烈的昏眩感，讓周玉笙彷彿站立不穩……他小小地踉蹌了一下，本能地緩緩舉起了自己的雙手。

「oward.」

暴徒側著頭，似是嘲笑。

嘭！

下意識地，周玉笙閉上了眼睛，讓一切都徹底陷入黑暗當中，槍聲在空蕩的房間內異常的響亮，再一次震動著周玉笙的聽覺。

他聽到了嗡嗡嗡的聲音。

還有。

「你沒事吧？」

於是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個人，不是暴徒，而是打破黑暗的光芒，如此的耀眼的一個人。

「洛、洛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