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三個家庭

如同熱浪似的，彷彿能夠吹動皮膚的音箱，一浪接著一浪而來，讓心臟也跟隨著咚咚地狂跳著。

迷幻的燈光，狂歡的聲音，疊成了金字塔般的酒杯，以及酒杯上燃燒的藍色火焰。

除了兩個隊友之外，還有另外兩個的男生，數名的女人，在這環形的大卡座前，盡情地擺動著。

桌子上橫的豎得擺了許許多多的酒瓶。

董少風的手上此時還拿著一瓶，喝了差不多一般，他就像是一個局外人，看著眼前眾人的瘋狂。

至於他們開始忘情地擁吻著，神色迷醉，他也只是目無表情地看著。

一名艷麗的女子此時扭動到了董少風的身邊，宛如水蛇般纏了上來，在他的耳朵處熱情地親吻著，一路移動下來，盡情挑撥。

董少風低下頭來，看著這女子臉上那一絲放蕩的表情，彷彿看到了滿臉蛆蟲……爬滿了她的臉，她的臉開始腐爛，醜陋之極。

但這並不是真實，這只是他的感覺……女人的臉還算是精緻，身材也是這一批女人當中最好，是個尤物。

終於女人不滿足於這種小小的挑逗，她仰起頭來，媚眼如絲，雙手捧著了董少風的臉，緩緩靠近，顯然是想要索取一個熱烈的吻。

「走開。」

興許是音樂的聲音太過爆炸，又或者是體內一股股幾乎衝垮理智的熱浪，又或者是別的原因，女人詫異了一下，便繼續接下來的動作。

「走開。」

她終究還是聽得清除……隨後皺了皺眉頭，冷冷哼了一聲，沒趣地離開……因為這個男人的眼神，真的冷。

女人走開之後，隊友不解地走了過來坐下，「風少，怎麼了，她惹你不高興了？」

「你們玩吧。」董少風直接站起了身來，隨手拿了一瓶剛剛開了，還沒有喝過的啤酒，「單子我付過了。」

「風少？風少……什麼鬼？」

只見董少風一下子就走入狂歡的年輕人們當中，不過片刻就看不見背影……另外一名隊友好奇問道：「這是怎麼了？」

「管他呢，又不是第一次……我們繼續！！」

年輕就是好，不炮不知道身體好，醉生夢死。

……

銀色的賓士SLC沿著河邊的公路一路狂奔著，轟鳴的發動機聲音在經過上方大橋的時候，一下子達到了最響聲，然後急停了下來。

走到河邊欄杆前，濕冷的風一下子讓董少風全身都變得舒服起來……長期在夜場鍛鍊出來的酒量並沒有讓他因為喝的太多而走不動路，只是感覺火熱。

他看著河的那邊，大多是都是老舊的樓房。

他記得，小學的時候，他所住的地方，就是在河岸的對面……那邊的燈光，是萬家燈火的燈光，這邊的燈光，是紙醉金迷，冰冰冷冷的霓虹燈光。

說不上哪一邊比較好……大概，只有各自都眺望著自己對面的時候，才有那麼一絲的憧憬。

董少風緩緩吁了口氣，忽然取出來了手機，點開了那個叫做趙樂的人的聊天界面，開始打字。

——睡了沒有。

——你又想做什麼！

——現在到你家門外去，從樓下開始蛙跳，然後拍下來讓我看。

——你有病！！

——我只等五分鐘……開始計時。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四分三十秒，董少風眼睛都不怎麼眨，只是盯著屏幕看，漸漸出神。

終於，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屏幕開始刷新了一條條的短視頻出來。

光線雖然很暗，鏡頭也在不停地抖動著，那個被抓弄的人，此刻果然已經在開始蛙跳著家裡的樓梯，甚至能夠聽得見喘氣的聲音。

一層樓梯一段視頻，一段接著一段，董少風靠著欄杆上，任憑冷風吹著，酒也一口一口地喝著。

——跳完了！

——做體操。

——什麼？？

——廣播體操，第十五套或者……繼續蛙跳到樓下。

不久之後，又是新的短視頻送來……他這次甚至沒有點開，只是仰著頭，看著黑漆漆的天。

真是噁心。

趙樂是……自己也是。

他這樣想著，隨後把酒瓶子扔了出去，上了車，開車之前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晚安。

……

「少風回來啦！」風韻的婦人連忙走了上來，滿臉關心，「你怎麼滿身的酒氣，又跑去什麼地方瘋了。」

董少風看著自己的母親，又看了一眼那坐在客廳，正看著報紙的男人……他的父親。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董少風隨意地應了一句。

「你這是什麼態度？」終於，拿著報紙的中年男人放下了手上的報紙，抬頭看了過來，充滿了威嚴，「整天不學好，就知道花天酒地，我的錢是讓你這養花的嗎？」

「算啦算啦，孩子還小，別生氣了，慢慢教育就好了。」婦人在旁好聲好氣地說著話。

「每次都是，我一說你就只會綁著，慈母多敗兒！」董父冷哼了一聲，「今日開始，三個月沒有零花錢！」

董少風目無表情地看這一切

——啊，真是噁心。

——他們是。

——我也是。

董母此時走到男人的身邊，坐了下來，拍著丈夫的肩膀，「消消氣吧，孩子還小，不懂事。」

——停掉了吧。

「你呀，每次就只是知道幫著！都怪你！」

——不嫌累嗎。

「是是是，我不好，醒了沒有？」董母搖了搖頭。

——不辛苦嗎。

董父這會兒才吁了口氣，瞪了董少風一眼，「還不快去洗個澡！滿身酒氣，像樣嗎？」

——我知道啊。

董少風沒有說什麼，隨意點頭，便走向了樓梯。

「對了，少風，後天是你生日，我和你爸商量好了，我們明天晚上飛去巴黎吧，給你好好過個生日。」董母笑著說道：「你看，你爸爸還是關心你的，還特意從公司請了兩天假。」

——差不多得了。

——差不多夠了。

——可以了。

董少風終究還是停下了腳步，回頭過來，「差不多得了！別演了！」

「你說什麼！」董父頓時皺起了眉頭。

董少風冷笑道：「要教訓我的話，也可以，先把你那小三小四處理好了吧。老媽你也是，要做慈母之前，拜託別整天跟你的男朋友到處瞎逛……你們都不辛苦嗎，估計你們現在碰一下對方，都感到噁心才對的吧？」

說著，董少風不回房間了，又出了門。

「站住！你去什麼地方！！」董父怒道。

董少風揮了揮手，也不回頭，「去敗家。」

門關了之後，董父抓起了茶杯，狠狠就摔在了地上，隨後冷冷看了一眼沙發上坐著的婦人。

「既然這樣，那就不去巴黎了吧，我過兩天飛沙巴，度個假。」婦人站起了身來，隨口說了一句。

董父冷漠道：「隨你……不過你最好給我檢點點，公司準備要上市，我不想有什麼不好的緋聞。」

「先顧好你自己吧。」婦人冷笑著上了樓。

……

……

開門的時候，趙樂盡量顯得小心，不想要弄出點什麼動靜來——但是客廳的燈光這會兒卻突然亮起。

趙樂一怔，只見張曉琴坐著輪椅，此時就在開燈的地方。

「小樂，這麼晚了，你去做什麼？怎麼全身都是汗？」

「沒什麼呀。」趙樂轉身關門，調整了一下情緒，關好了門之後才又轉過身來，笑著說道：「有點睡不著，就到樓下去跑了一會步。」

他快步地從沙發上取來了一張毛毯，走到張曉琴的身邊，給她披上，「姐，你不睡睡著了嗎？」

張曉琴搖搖頭，忽然抓住趙樂的手掌，「小樂，我剛做了個夢，夢醒了。」

「夢？」趙樂愣了愣，隨後蹲了下來，抓住了張曉琴的雙手……手掌有點兒冰涼，他便開始搓了起來，「什麼夢？」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張曉琴搖搖頭，似還是有些害怕的模樣，「就只剩下你還有我，然後你背對著我在前面走，越走越遠，我喊你，你聽不見，就是一直走，一直走……我走不動，追不上去……然後，然後你就不見了，接著我就醒過來了。」

「我不是在嗎。」趙樂抓起姐姐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好好的，怎麼會消失不見啊？你以為我會變法術啊？放心好了，這只是夢！噩夢都不是真的！」

「也對哦。」趙曉琴笑了笑，手在趙樂的臉上捏了捏。

趙樂道：「姐你餓嗎？我給你做點吃的？」

「你這是要把我吃胖啊？不吃！」張曉琴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訴苦起來：「我這一天天不是做著就是躺著，你看我肚腩的圈圈！」

「姐你身材可好了。」趙樂笑了笑道：「這不是天天去做治療嗎，有什麼脂肪照早燃燒啦！燃燒我的卡路里~」

「噗……」

「我做了點蔥油，還有點油渣，做蔥油拌面怎麼樣？」趙樂眨了眨眼睛。

張曉琴臉色痛苦地掙扎著，雙手同時用力捏著趙樂的臉蛋就往外扯去，「真要死啊你！！」

「你不吃我就不做咯。」趙樂一臉壞笑。

「找死！」

趙曉琴氣不過來，作勢欲打，趙樂連忙站起了身來，笑嘻嘻地就跑到了冰箱裡頭開始弄東西，「十分鐘就好，姐你等著。」

「死小子……多放點蔥油！」張曉琴瞪了一眼，只見趙樂開始忙活起來，旋即又笑出了聲來，說笑道：「我要是胖了，沒人要了，嫁不出去了，就活該你一輩子給我做吃的！」

趙樂笑了笑，取出麵條，放入鍋里。

開始煮麵的時候，熱氣騰騰，他們開始說著悄悄話。

說小時候一起去抓蛐蛐的時候，說小時候去地里偷隔壁家大爺西瓜的事情。

說時候喜歡看的奧特曼還有美少女戰士，說張曉琴搶到了電視遙控就不撒手的懷模樣，說趙樂過年時候搶了她雞腿弄哭了她的臭屁模樣。

說從前，說以後，都是美好的事情。

……

……

客廳里的燈是亮著的，不過只是壁燈還有檯燈。

開門的時候陳明明就察覺到了，所以動作也就輕柔了一些。

沙發上依著了一個穿著女式西裝的女人，滿桌子的文件……女人的手上還拿著一份文件，只是人已經睡著了過去。

陳明明沒有說話，只是到廚房弄了點西洋參片，泡了水，端到了女人的身邊，放在了種桌子上，隨便把散亂的文件給收拾整齊。

「你爸來過。」

那沙發上依著的女人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捏著自己的眉心，身影有些疲乏地說道。

「知道了。」陳明明順手把桌子上的煙灰缸拿起，倒掉裡面的煙頭。

「這兩天你爸要是找你的話，你就別理他。」女人此時又說了一句。

陳明明嗯了一聲，把煙灰缸收好了之後，看著已經整齊的客廳，便從冰箱拿了瓶水。

女人又問：「東西都收拾好了嗎？下周就走了，今年應該都不回來的，收拾仔細了，不然到時候不好找。」

「再說吧。」陳明明隨意應道，走向房間。

女人這時候才睜開了眼睛，叫了一聲，「明明，蔡叔叔人很不錯的，在加拿大那邊也有自己的事業，媽媽這次過去除了和他合作之外，也打算和他重組一下家庭。他也很願意接受你，去到那邊之後，多點和蔡叔叔溝通一下，知道嗎。」

陳明明轉過身來，看著母親，輕聲道：「夜了，早點休息吧。」

女人點了點頭，微笑著道：「你長大了，能夠清楚怎樣才是對自己好的，媽媽一直相信你。」

「參茶記得喝。」陳明明應了一句，才走入了房間。

關了門之後，幾乎就沒有了聲音。

陳明明還是坐回到了自己的書桌子前，看了一眼手機，有好幾天周玉笙發過來的簡訊息。

隨意地看了幾眼之後，便把手機放回到了充電座上。

還是太安靜了，來點聲音吧……

什麼也好。

他帶上了耳機，然後趴在了桌子上。

《Include-Me-Out》

——我之前在哪見過這個

——我什麼時候還能再次感受到它

——有人打開了門

——我很害怕走進去

——想象抹殺了一切

——如果想象還在繼續

——我在一本書里看到過

——在一本打開的書裡面

——我在一本笑話裡面看到過

……

PS：（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