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歸來仍是自己
當踏入臨界之門的瞬間，一種貫穿了某種薄膜的感覺，霎時間在洛邱的心頭泛起。
但它只像是一滴落在平靜水面的雨水所帶來的漣漪，不過片刻的擴散，就消失無形。
天空是灰濛濛的，似乎大氣層中實在是藏著了太多的不潔凈的東西。
洛邱落在了一座大樓樓頂之上。
大概有六十來層……但這種高樓隨處可見，而他所在的這棟高樓，也並非此時這個城市最高的建築物。
人口密集的程度讓洛邱有些不適應，但街道上行走的人並不多，他們都生活在各自的居室當中。
大量的管道在樓宇間穿行，對於這裡的人來說，這似乎是習以為常的出行方式……街道上，見得最多的，反而是一台台正在進行清掃街的機器。
一排排幾乎一樣的整齊窗口，每一個地方都能夠找到對稱的另一邊的……世界。
沒有神秘側的存在，但部分的人類已經獲得了超凡的力量……似乎是通過改造身體的方式，但還處於初級的應用，而且尚未成熟，只不過是讓身體的力量強大一些，壽命延長一些，大腦的開發程度也提升了一些。
洛邱閉著眼睛感受著這一切。
世界的信息一點點流入他的認知當中，那是關於這個子世界的發展進程以及完美度。
「39.13%……」洛邱緩緩睜開眼睛，「差不多到極限了。」
這裡的技術比他所在的0003號子世界要高出不少，但完美度卻反而更低一些……洛邱緩緩轉過身來。
面前一點點藍色的光輝凝聚，一道小小的身軀，就這樣出現在洛邱的眼前。
藍發藍瞳，與0003號子世界的阿賴耶一致的臉容，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服飾方面。
穿著的是藍白色的完全緊身的服飾，小小少女的嬌嫩的軀體，宛如只是包裹了一層薄膜般，呈現在眼前，臀部的位置，有著如同尾巴般的一根長長的電線插口。
【智慧型萬用管理者阿賴耶，編號0311】
有著電線插口尾巴的緊身小小少女，用著洛邱並不陌生的口吻，一板一眼說著話；【初次見面，尊敬的根源許可權者】
洛邱饒有興緻地打量著這位編號0311，雖說與編號0003的阿賴耶有些不同，但它們之間的內核其實都是一樣。
「這是你第幾次的重啟了。」洛邱看著陰霾布滿的天空，隨口問道。
【7】
0311號阿賴耶給出了一個準確的數字。
洛邱點了點頭，又問道：「這次還有多久，打算重啟。」
【2628768個小時44分12秒】依然還是準確的數字。
「三百年嗎……」洛邱沉吟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看著這位0311編號阿賴耶笑了笑道：「我打算在這裡開一家分店，但如果涉及了神秘側的力量，會不會對你原本的進程有影響。」
0311阿賴耶湛藍色的眸子開始閃動……瞳孔如同相機的開門般，一關一閉，與003號的類人狀態的阿賴耶又有不同，這原來是一具機械之身。
【可以提速重啟進程，以適應神秘側介入】0311號阿賴耶停止了眸子的動作，【詢問：是否進行】
「那就這樣吧。」洛邱點了點頭。
阿賴耶都很乖巧以及聽話，不管是0003號還是這位0311號……它們的模樣與洛婭也幾乎一樣，只可惜並非生靈，它們只是某種程序。
「我自己到處逛逛，你回去吧。」
【了解】
編號03111輕輕躍起，身影一點點淡去，最終空氣中就再沒有它的身影。
……
街道上行走的其實不少，但真正算是人類的其實並不多，更多的其實是帶有一定只能的的機械。
倒是沒有全部做成了人型。
比如說負責清掃的，是一件件大約一米二高的圓柱體。店鋪內倒是能夠看見人型的店員……洛邱閑逛了片刻，一條街道走下來，只是發現了幾家小店是活人在管理。
整個城市的自動化程度是相當的高了。
這裡找不到一點與003號子世界相似的歷史，人種也只有一種。
當女僕小姐完成了對兩名新黑魂使者教導，通過臨界之門來到主人身邊的時候，洛邱正在這城市的一家商店當中。
貨架上擺放著琳琅種種的眼鏡，大部分的造型都顯得繁瑣……顯然，這眼鏡的功能可不僅僅只是作用於視角方面。
「主人。」
當女僕小姐的聲音輕輕響起的時候，洛邱便微笑著從貨架之上取出了一副相對看起來是輕便類型的茶色眼鏡，然後戴在了女僕小姐的臉上。
旁邊就有鏡子了。
洛邱站在優夜的身後，雙手輕按著她的肩膀，看著鏡中的她，「嗯……這個顏色好像不太好。」
女僕小姐臉上只有滿意的表情，聞言笑道：「這眼鏡有什麼功能嗎。」
洛邱伸手在邊框的位置輕輕一點。
眼鏡便散發出來了一圈的光環，罩著了優夜的腦部。
「具體我也不是很懂。」洛老闆相當隨意地道：「應該是VR這種技術發展過來的，不過要高級很多。意識可以浸入，但又不需要意識潛行。」
「伊甸？」女僕小姐此時略感到一絲的詫異。
帶上眼鏡啟動它的功能之後，與未曾啟動之前，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展現——透過眼鏡帶來的全息景象，可以看到這家商鋪內，其實除了人型的店員與俱樂部的主僕二人組之外，還有這不少的顧客。
男男女女。
「這裡的人似乎更喜歡生活在裡面，而眼鏡是他們的登陸口。」洛邱笑了笑道：「好像除了這種外置佩戴之外，還可以直接做永久性的眼球植入手術，不過比較昂貴。」
女僕小姐環視一圈，真實與虛擬的真是相互交錯。
好一會兒，領略過這種新奇之後，優夜就把眼鏡給摘了下來，目光一轉，「看來這裡很適合移植『主神計劃』呢。」
「不過食物不怎麼樣。」
順著洛邱的目光看去，會看見馬路對面的一家食物販賣的店鋪——只是這家店鋪販賣的一盒盒半個巴掌大小的盒子。
「像是果凍，各種口味都有。」洛邱搖搖頭道：「雖然方便，不過口感有點不好。」
女僕小姐知道主人的好奇心其實一直都比較旺盛，想來在自己到來之前就已經試過，笑了笑道：「我回去給主人**蛋布丁。」
「好啊。」洛邱點了點頭，「來，陪我再走走，去找找看有沒有比較合適的位置。你的眼光總是比我好。」
「主人請等一下。」女僕小姐說著，便開始在貨架上掃視起來，不一會兒就找到了一個銀色的眼鏡盒子，把手上的眼鏡裝入，然後拿在手上，似乎就沒有放開的意思。
洛邱莞爾一笑，向著櫃檯的方向看了一眼。
人型店員正在清算的賬戶中，此時賬戶自自然然地多出來了一筆收入……這個世界現金的流動很少，更多的是數字貨幣。
出了這家店之後，洛邱也沒有固定說要向某個方向走去，只是順著感覺，牽著小姐的手開始散步般地走著起來。
差不多黃昏的時候，天上的陰霾散去了一些，土黃色的餘暉在街道上漸漸調成更暗的顏色。
因為實在是沒有女僕小姐能夠看上的東西，所有最後只有拿在手上的那個銀色的眼鏡盒子。
「這裡挺好的。」
優夜停在了一座鐘樓之前，這似乎是能夠找到的，還能夠感受到時間的地方。
「那就這裡。」
洛邱抬頭看去，時針與分針正好連成了支線，把巨大的鐘盤垂直切開，然後鐘聲開始響起。
……
……
圖書館到了閉館的時間，今日是輪到塔拉最後收拾……鎖門的事情自然不需要她來處理，門衛就做得很好。
塔拉推著車子，把最後一批的書放回到原本的書架當中。
月光有些清冷。
海東青的巫女似乎很享受書館內無人的時候，哼著輕柔的曲子，踮起腳，把最後一本書也歸還到原來的地方。
塔拉最後伸了伸懶腰，窗前忽然有些小小的麻雀落下。塔拉目光一亮，取來一些還未吃完的麵包，捏碎，把碎渣鋪在窗台上，就這樣饒有興緻地看著麻雀的啄食。
麻雀不怕她，當塔拉伸出手指的時候，還會輕輕啄上兩下。
逗弄著小鳥好像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塔拉絲毫不感覺到厭煩。
有些聲音這會兒驚動了她，同時驚動了窗檯前小小的麻雀，看著小麻雀拍著翅膀飛走，塔拉露出了可惜的事情，才好奇回望。
來自大草原的巫女此時瞪大了眼睛。
書架與書架中的狹長空間處，陳明明手上拿著一本書站著，「家裡發現的，應該就剩下這本了。」
塔拉先是一笑，隨後露出好奇的目光，打量著，然後才緩緩走來，「你不是出國了嗎。」
「原來真的是妖怪。」
「感覺不同了。」塔拉踮起腳來，伸手拍了拍陳明明的額頭，「精神多了。」
海東青的巫女，是大草原上神與女人的女兒，她的打量幾乎要看得穿對方的實質似的。
「為什麼要幫我。」
如今的他對於塔拉三番兩次的幫助，已經有些瞭然。
塔拉微微一笑道：「知道嗎，草原上的巫女，是要給人帶來幸福的。哎呀，不過我有點笨，不知何地怎麼接近你，所以就用了這種辦法。」
她背著手，彎下腰，卻又仰起頭來，眨著那草原上明星般閃亮的目光，「這也算是修行的一部分呢，你不會怪我的吧？」
陳明明笑了笑，似有些感嘆，「謝謝。」
塔拉又摸了摸陳明明的額頭，溫柔道：「真是好孩子。雖然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你現在的笑容真好看，也許我會真的心動哦。」
「我時間快到了。」
「不回來了嗎。」
「不一定。」陳明明也沒打算做什麼承諾，「不過要是回來，或許回來再借幾本書。」
「我可不一定在。」塔拉微微一笑，從陳明明手上把書拿了過來，翻開低頭看，隨口道：「我暑假是要去旅遊的……嗯，這本書好看嗎？」
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面前已經沒有人了。
塔拉輕笑了聲，把書放在書車上，便推著它，踩著歡快的步子，去尋它原來的位置。
……
趙樂感覺到了時間的到來，便在張曉琴的床前緩緩蹲下。
已經睡去的她並不知道趙樂的到來。
把張曉琴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放入被子當中，又細心地拉扯了一下被子之後，趙樂吁了口氣，站了起來，低聲道：「我一定會儘快賺夠第一筆回來的業績點的。」
……
像是走過了一條漫長而黑暗的通道，趙樂在路上碰見了出現的陳明明，兩人默默點了點頭，便一同走向了那唯一出口的亮光之處。
當通道走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如同十九世紀時候般，英倫風格的巨大鐘樓。
看著頭頂上那貫穿了整個城市的空中軌道，帶著一絲震撼，趙樂與陳明明同行走入了鐘樓當中。
沒有人的引領，但似乎有什麼在引導著他們般。
走入了鐘樓，沿著樓梯，走過了原本鐘樓中的博物館，餐廳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一扇古色木門之前。
沒有多少的猶如，二人推門而入。
只見一台好像是出自《我，機器人》般的銀白色類人型機器，此時緩緩鞠躬說道：「兩位晚上好，我是阿當，從今天開始，為兩位服務，同時輔助兩位完成『主神計劃』……」
陳明明冷靜從容，趙樂謹慎小心，都沒有說話，只是仔細地聽著。
……
……
深夜。
周玉笙拿著資料，邊看邊返回自己的辦公室，只是才剛剛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桌面上擺著了一杯茶。
他有些奇怪地把手指放在了茶杯上試了試，還是熱的。
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之色，周玉笙走出門外看了一下辦公室，卻沒有見有人。
「奇怪。」
周玉笙搖了搖頭，也沒有太過在意，或許是下屬裡面誰知道自己還沒走，臨走之前裝來的。
周玉笙坐了下來，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感覺這茶的濃度還行，適合自己的口味，便點了點頭，打起精神，又開始看著外出取來的文件。
像是鏡頭，忽然間，一切消失不見。
卻是洛邱站起了身來，如同關閉電視般，把這最後的一幕也散去，起身回家。
一人曾經喪父，感覺世界像是走到了盡頭。
一人抱過懷中兒子冰冷的屍體，白頭人送過黑頭人，嘶聲裂肺。
「扯平了……」
他回到家中的時候，這些時日的種種，緩緩從心中消散。
他感覺自己還是自己，恢復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