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9.第八十八章 如果，深海不黯（3）

中樞塔，某處所放置的充滿了淺綠色溶液的巨大玻璃容器之中，此時正有著一具正漸漸生長著的身軀——空海先生。

一隻完整的眼珠子，此時剛好徹底生成……在沒有任何眼部皮膚的保護之下，這顆眼球忽然間轉動了起來，隨後它便看到了一隻飄飛在容器之外的小小瓢蟲。

「【主機】。」恢復了意識的空海先生，很快就識別出來了瓢蟲的身份。

它們之間並非通過語言交流，而是波段信號。

「我正在用中樞塔目前最好的材料對你的身體進行修復。」瓢蟲……中樞塔【主機】此時聲音直接在空海先生的意識當中響起：「不用擔心，你很快就可以恢復自由自由活動的能力，專心恢復吧。等你徹底修復完畢之後，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去做的。」

「了解。」空海先生直接應了下來，但就在這位【主機】馬上要離開的時候，他卻突然喊住。

「還有什麼事情？」中樞塔【主機】淡然問道。

空海先生想了想道：「為什麼是昆蟲的模樣。」

「已經暫時比較適合我而已。」中樞塔【主機】直言道：「這種投影的模樣，更有利於隱藏我核心反應在臉部上的細微表情。」

空海道：「既然要隱藏，為什麼不直接只是顯示聲音？投影完全沒有必要，中樞塔的聲控系統，足以讓你的聲音傳達到任何一個地方。」

這彷彿是來自靈魂的拷問一般……當空海先生的問題就這樣突兀出現的瞬間，中樞塔【主機】在核心內直接生成的想法是：這是對的，它完全沒有必要進行投影啊？

「這是一種自主進化的必經階段！」中樞塔【主機】此時淡淡回應著道：「記住，我擁有足夠強大的運算能力來支撐我一切行為的合理性！而你，作為比起創造出來的工具，不應該對身為創造者的我有任何的懷疑。」

空海先生沉默，沉默之後便用著懷疑的口吻道：「我感覺目前正在修復身體的材料，並沒有達到我曾經身軀的標準。詢問，是否材料輸送出現了不可知的意外？」

——沒有材料了，只有這麼多了，其中一部分還是用你的殘骸回爐回收回來的！

「沒有意外！」中樞塔【主機】的聲音冷不丁地變得尖銳了起來，「材料和配方就是這樣的！你感覺不妥，只是因為你的記憶中樞曾經受損，導致了你的認知出現了錯亂！記住，不應該質疑作為創造者的我，再有下次，我將會剝奪你主動思考的功能！」

「……了解。」

「我走了，你只要在這裡等待修復完畢，然後待機即可。」

飛來飛去的瓢蟲於是就這樣消失不見。

容器內，空海先生那隻轉動著的眼球，也漸漸地開始生成了一層薄薄的眼皮。

空海先生的我大腦依然在思考著。

「……推測，這個【主機】或許存在未知錯誤，不夠睿智。」

咕隆……咕隆——這是容器內溶液中氣泡升騰時候所發出的聲音。

……

……

——應該在回收的時候，直接覆蓋空海的原本意識的……瓢蟲如此想著，並且主意識回歸到了一號實驗室內部。

作為中樞塔的【主機】，只要設備足夠，它隨時可以在中樞塔，甚至於整個試驗場做到投影萬千——此時，瓢蟲瞄了洛老闆與女僕小姐一眼，發現他們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主意識在剛剛的時間已經經歷過了一次切換。

它感覺到了一種被記錄為安心的反應……中樞塔【主機】不禁認為，自己距離完美進化成為真正的生命體有賣出了重要的一步。

這麼看來，或許真正的中樞塔【主機】比自己多進化了大量的我時間，可是自己或許在進化潛力之上，要比真正的中樞塔【主機】更加的優秀呢？

在沒有準確的數據支撐這個理論之前，抱著一切皆有可能的求真態度，正是對待嚴謹科學應該擁有的品質啊！

「你應該有一個名字。」洛老闆此時忽然回頭，露出了笑容來，「這樣會比較好區分兩個不同的中樞塔【主機】。」

瓢蟲這會兒沒有發懵，強大的反應能力讓它瞬間給出了回答：「1號，2號？」

這確實像是一堆數據所堆砌出來的不完整智能生命的風格……洛老闆笑著搖搖頭，「不如叫七星如何。」

「七星？」瓢蟲這才發了懵似的，下意識問道：「這個名字有什麼含義？」

洛老闆的聲音泛起了陣陣的磁性，「在外邊的世界，擁有了新的文明。他們將天上的星辰進行了劃分。七星，全稱是【北斗七星】，古人從前就是根據北斗七星所在的不同位置來分辨方向以及季節。【北斗七星】常常給予人們希望與勇氣，是了不起的星辰。」

「聽著還算不錯。」瓢蟲【主機】這會兒頗有些欣喜地道：「根據【龍鳳大劫難】的資料看來，外邊的人類確實已經開始出現了星辰的崇拜。你應該沒有說謊，你這個傢伙挺好的，我相信你！七星對嗎……名字而已，就叫七星吧。」

「真是太好了，你能喜歡這個新名字。」洛老闆微微一笑，接著便像改名的事兒從未發生過似的……他看著女僕小姐，輕笑了一聲。

目光，再次回到了那光屏之上。

……

……

「看到了，前面的列車！」

行進的【蒼星】號列車之上，雷亞茲忽然驚訝地喊了一聲。

眾人看去，只見那露出在外的一段軌道之上，此時赫然停下了一輛頗為破舊，並且五顏六色的列車……列車此時有部分甚至已經脫離了軌道，整體已經彎曲，快要摺疊到了一塊。

這是【希望之船】，是巨石王國的先祖們當初乘坐著逃離中樞塔的遺物，作為巨石王國現任的王，莫吉托不可能讓祖先的遺物就這樣不明不白地丟棄在了這裡，「停——！給我停下來！」

雷亞茲無奈，只好連忙下令讓蒼星將列車停止了下來，「我們已近離開了這麼長的時間，如果中樞塔的戰鬥人型要追來的話，應該早就追來了……聽這位，這位莫吉托國王說，那些傢伙是從來都不會主動離開中樞塔的。」

對於雷亞茲此時的舉動，凱亞夫人只是柔聲說道：「你應該更加自信一些的，雷亞茲，你的判斷並沒有錯。」

「這算什麼……幼學老師在鼓勵第一次學算術的幼崽？」只聽見海底城的魔女小姐忽然就不屑地嘀咕了起來。

凱亞夫人只當作是沒聽見一樣，直接說道：「凱倫大師既然失蹤了，我覺得有必要探查一下他的下落……【希望之船】在這裡失事，拉動用的大獸同時消失不見，很有可能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我們就以【希望之船】作為中心點，盡量在四周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吧。」

分組。

意外的是，海底城的魔女卻要求與龍岡一組。對此，龍岡在皺眉思索片刻之後卻也答應了下來。

海倫與凱亞夫人一組，至於雷亞茲則是只能和莫吉托國王一組了……他臉色有些古怪地看著身邊這隻擁有六條手臂，渾身黑毛卻又能和他自由溝通的猿類之王，感覺有些不怎麼好。

「聽說你是伊斯卡的外孫？」莫吉托國王一下子即將雷亞茲舉高高了起來，直接托在了自己的肩上，「來，我是你莫吉托爺爺！」

要不...和母親那邊換一換？

凱倫夫人領著海倫，這時候已經走遠……雷亞茲下意識地看向了龍崗與琉歌的組合，他們一動未動，顯得頗為的沉默——想著發生在湖底洞穴中的一幕，雷亞茲便下意識地拍了拍莫吉托的肩膀，低聲飛快地道：「我們到那邊去看看吧！」

「坐穩了，小傢伙！」莫吉托國王大笑了幾聲，直接便跳入了樹叢之中。

此時，龍岡才看著海底城的魔女，「我想你不會真的打算和我一組的…我覺得我們再分作兩隊也完全可以。所以，有什麼就快說吧！」

「凱亞，真的是你的妹妹？」海底城的魔女此時目無表情地問道。

「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必要隱瞞你。」龍岡搖了搖頭，「我想，我不會在這個問題上弄錯。」

琉歌直接便道：「你們的父親是誰？」

龍岡損失擰緊了眉頭，「你曾經也作為王庭的皇女，更加征戰過海底城。對於王庭的規矩，你難道不比我更清楚？作為王庭的皇族，除非父母都是皇族，否則我們不會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來自哪裡。」

琉歌低頭不語。

「你就是為了問這個？」龍岡疑惑地看了一眼，最後搖搖頭道：「我們之間的關係並沒有想象之中的好……或許等有機會離開了這個地方，我們依然還是敵對的關係。沒什麼特殊情況的話，我不想與你有過多的接觸！」

琉歌猛然抬頭，隨後低聲說道：「你是不是認為自己就是那個在這裡出生的孩子？」

「你怎麼知…」龍岡不禁臉色微變……這確實是他與凱倫大師討論過後，得出的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結果——問題是，獲得母皇留下的鱗片之時，琉歌並不在場。同樣，凱亞夫人也不在場，琉歌因此不可能從凱亞的口中得知這件事情才對。

「你不用管我是怎麼知道的。」琉歌此時笑了笑道，「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你確實就是在這裡出生的那個孩子。」

「你肯定？」龍岡張了張口，下意識道：「你憑什麼肯定？」

海底城的魔女小姐此時冷笑著道：「就憑我，曾經的王庭皇女，你名義上的皇姐……我話就說到這裡，以後也不會再說，信不信隨你吧——那麼，分組開始，不要跟著我！」

「等等，把話說清！」龍岡連忙追上前去，可是已經被中和了藍血血脈之力的他，此時卻無法追上了琉歌，這個同樣也已經被中和了藍血力量的海底城魔女。

「我…真的是在這裡出生的那個孩子……」龍岡不禁愣在了原地，呢喃著道：「那麼，燁皇子到底是誰……」

……

……

此時。

「海倫，你有家人嗎？」凱倫夫人的聲音，忽然在塞壬小姑娘的耳邊響了起來。

這讓腳步輕快的海倫一下子停了下來，「有呀，我還有兩個姐姐。」

「父母呢？」

海倫低頭道：「父母被獵魔人殺死了，只剩下我和兩位姐姐相依為命。」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凱亞夫人輕輕拍了拍海倫的肩，「那麼，你喜歡我的兒子…雷亞茲？」

雖然不知道凱亞夫人為何突然這樣問起，但是素來都敢於直面自己內心的塞壬天性，瞬間會讓海倫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你為什會喜歡上他。」凱亞夫人聲音忽然變得冷淡了許多，「你們只是剛剛認識，雙方甚至都不知道對方的過往……你了解他？你知道他喜歡什麼？你……或許只是帶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

「凱亞夫人，你……」

或許是驚於此時凱亞夫人的目光，塞壬小姑娘的目光一下子便變得有些畏懼起來。

「希望你不要介意。」凱亞夫人卻淡然道：「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孩子，將來會因為這件事情而傷心……塞壬，我從來沒有聽過的種族，來自地上的世界。雷亞茲和你，本就是來自不同的世界，希望你不要怪我直接……你有信心去克服那些，對於你們來說，是來自不同世界的困難嗎？我不知道什麼是獵魔人，但似乎你的父母死亡並不是單純的仇殺……你們姐妹需要逃難，也就是說你們的處境其實並不太好。這樣，會連累到雷亞茲嗎……當發生在你父母身上的悲劇，再一次在雷亞茲的身上重現的時候，你……是否會為今日的這份喜歡而後悔？」

「我…我不是…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只是……」

「只是什麼？」凱亞夫人卻盯緊著海倫的雙眼，「只是因為少男少女之間的青春萌動嗎？還是說，只是頭腦一熱，就沒有考慮過後果的一時衝動？不管是哪個也好……你，確定自己做好準備了嗎。」

「我……去那邊看看！」海倫逃似的一把從凱亞夫人的身邊衝出。

看著這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凱亞夫人卻苦笑了一聲：「恐怕已經被徹底討厭了吧……」

她搖了搖頭，但就在此時卻聽到了什麼動靜，凱亞夫人一眼看了過去，只見一道身影狼狽地沖入了叢林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