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那回蕩在軒轅宮上空的惡龍咆哮之聲
有多久的時間了？
沒有過這樣深層次的睡眠。
一切的疲倦都已經不見了蹤影，精神從來沒有這樣的好過，感覺完全可以坐在電腦前玩遊戲一直戰到連午飯都可以忘記吃的樣子。
當清晨的陽光灑落時候，她的眼睛在繁華之中緩緩打開，花香醉人，一向有著賴床習慣的她，自是不願意這麼快就醒來。
柴火還在，葯峰清晨的微涼被火焰的熱度抵擋在了大石的四周。
她終究爬起了身來，在大石的下面發現了那道靠在了石頭上的身影。
他守了一晚上的柴火，顯然。
其實他完全可以不用親力親為的吧，龍夕若心想……這個傢伙，總喜歡做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似乎還會樂在其中的模樣。
他的模樣。
她翻了個身，趴在了石上的百花處，雙手托起了自己的下巴，就這樣探出了頭來，小心翼翼地看著下面的這張睡臉。
忽然，她伸下了手來，但是沒能夠得著，她想了想，只能作罷，索性就這樣靜靜地陪著他，直到柴火漸漸燃盡。
這是軒轅宮才有的一種古老種的松樹的枝葉，點燃是有有著特別的香味，外界已經找不到的了。
她覺得自己忽然間有些愛上了這種味道。
她忽然間又胡思亂想了起來。
昨天自己指定是瘋了……居然作出那種事情來，簡直不可思議——她又不是洛翩躚那隻會有發情期的蝶妖。
當那一刻的悸動在一夜的安眠之後最終如同漣漪消散在了水的盡頭時候，隨之而來的不僅僅是忐忑，還有茫然。
她甚至不知道她和他最終會是怎麼的一個結果……而且，再過不久，這傢伙就要離開了——離開那個有著神州真龍的世界。
——人家都說了，只是走幾個月而已，幾個月打打遊戲就過咯，安啦安啦！
神州真龍的左邊肩膀此時出現了一個危襟正坐的小人安慰似的說道，於是她便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幾個月哦？幾個月都是和那個黑心的壞女人在一起哦？雙宿雙飛哦？天天都可以做沒羞沒躁的事情哦？
右邊的肩膀上，此時也有著一個露著小尖牙，頭上還有著小角的小人，一冒出來就譏笑似的說道。
於是她鬆開的眉頭一下子就擰成了一團。
左肩的小人和右肩的小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圍繞著這個話題吵了起來，不知不覺間神州的真龍已經睡意困意全無，睡好一覺的好心情也直接喪失。
「別吵了！！煩不煩——！！」
惡龍咆哮！！
左右肩的小人瞬間消失不見，怒氣未退的神州真龍在此時迎上了洛老闆略帶著一絲疑惑的模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她下意識說道。
洛老闆伸了個懶腰，隨意一笑道：「沒關係，也差不多要醒來了……今天的龍小姐，也是這樣的精神。」
她唯有露出一個訕訕的笑容，「……你餓不餓？我再去撈兩條魚上來？」
這真真是她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手藝了。
忽然一道悠揚的鐘聲傳來……龍夕若表情一怔，旋即站起了身來，若有所思地看著鐘聲傳來的方向。
鐘聲不斷，一直敲了足足九下之後，方才停止，只聽見龍夕若恍然道：「原來今日是軒轅宮的【大祭】日……」
「很重要的節日嗎。」洛老闆好奇問道。
龍夕若點點頭，「【大祭】是軒轅宮開啟不老泉的日子，每年一次。在【大祭】的當天，軒轅宮但最優秀的三名族人，都會被賜予一杯不老泉水。」
「不老泉？」洛老闆更加好奇了。
龍夕若從大石上跳了下來，「尋常武者，隨著年紀增長氣血會漸漸衰弱，最終老死。武道如果不能通神，最多也就活個一兩百年的時間。但對於軒轅宮的族人來說，只要被賜予不老泉泉水，隨便也能活三四百年以上，資質好的，甚至能夠藉助不老泉的力量還有自身武道修為的突破，壽元破千年。」
說著，龍夕若又搖搖頭：「這口不老泉連通神州地脈，自從始皇封印了天地靈氣之後，不老泉的產量也少了許多，一年一次，漸漸地便成了三年一次，五年一次……目前，軒轅宮已經快五百年沒有舉行過【大祭】了。最後一次，用了將近五十年的時間，勉強才凝聚出來了半杯不老泉的份量。後來靈氣進一步衰退，【大祭】也就在沒有舉行過了。」
「你想去看看嗎。」洛老闆忽然問道，「既然是軒轅宮的盛事，應該能夠看到許多龍小姐從前認識的人。」
她好一陣的猶豫。
就算是擁有真龍之力，神州無敵……可也無法逆轉光陰，回到這二千年前的軒轅宮之中。
這種真正的故地重遊，她如何能夠拒絕得了，再見那些早就已經消失在了漫長歷史長河之中的人和物。
——我會越來越不可自拔的……你知道么。
她看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我想去。」
……
……
二千年前的軒轅宮，公孫氏的族人遠比二千年後的軒轅宮多……但相對地，坤部的妖族卻較少。
此時的軒轅宮坤部並沒有發展很長的時間，神州大地之上歸順的妖族，也只是佔了很少的一部分。
是【大祭】，並不是慶典。
軒轅宮主殿的廣場之中，各族族人云集，卻不敢大聲喧嘩。
焚香，祭鼓，廣場內此刻莊嚴且安靜。
廣場台階之前，兩男一女三名公孫氏的傑出族人，此時正抬頭挺胸，等待著【大祭】的正式開始。
不用多說，這三人便是這次【大祭】的主角，能夠被賜予不老泉水的公孫族人……台階之上的軒轅宮主殿處，此時各族各部部首如臣子般低頭恭候。
大殿之上，一名白袍男子此時負手而立。
「時候差不多了，你去準備吧。」
白袍男子淡然說道。
男子身後，身穿著一身祭祀服，佩帶著龍王面具的赤足少女輕輕跪拜點頭……大禮。
大禮之後，祭祀的少女並沒有馬上離開。
「何事？」白袍男子低聲說道。
「阿爸，如果祭祀早了結束，你要不要留下來用晚膳？」祭祀少女輕聲問道，「今日……」
「不必了。」白袍男子目無表情道：「【大祭】結束之後，我馬上便會返回深海戰場。」
「……深海的戰事，如此吃緊了嗎？」祭祀少女旋即擔憂問道。
白袍男子道：「那些傢伙，似乎有意挑動深海的邪魔發起大規模的進攻，以此來削弱軒轅宮的實力。」
「那些傢伙……」祭祀少女低頭沉默不語，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地站起了身來，「吉時到了，阿爸，我下去了。」
白袍男子簡單地點了點頭。
他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了憑欄處，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瞬間，巨大的廣場之上，各族族人一同跪下，高呼其名。
……
在統一且整齊的聲音之中，龍夕若目光複雜地看著那大殿之上的白袍男子……眾人的呼叫聲，掩蓋了她那輕輕的一聲：阿爸……
「可以上去的。」洛邱在旁低聲說道，「可以看得清楚些。」
龍夕若卻搖了搖頭，「不用了，他很快就會離開的了。等一下就會有戰將帶來一則關於深海異動的消息，他就走了……能見上這一面，已經很好了。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大祭】，他今日也不會在軒轅宮內，他已經快大半年沒有回來了。」
「軒轅宮主，經常不在軒轅宮嗎。」
「這段時間，軒轅宮與那群【仙人】的戰事比較多。」龍夕若嘆了口氣道：「每日都有軒轅宮的族人需要斂葬，這次的【大祭】之後不久，更加爆發了一次大戰，軒轅宮一方面要應對甚好的邪魔，一方面還受到了【仙人】在背後的偷襲，幾乎是軒轅宮創建以來，受創最嚴重的一次。」
她搖了搖頭，「不說這些了……反正也是過去了的事情。怎麼樣，你還有什麼地方想要去的嗎？還是打算在這裡看完這次的【大祭】？」
「她要上台了。」洛老闆隨意一笑，指了指前方的一處祭台。
這種體驗是很奇怪的，自己看著過去的自己……身邊的這個傢伙，也在看著過去的自己——神州的真龍甚至努力地回想著什麼。
回想著二千年前的這一天的【大祭】，當她作為祭祀走上了祭台的時候，倒地有沒有感受到什麼異樣的目光？
「有什麼好看的……」神州的真龍嘀咕了聲，「該看的都讓你看光了，還不夠么……」
「真美。」洛老闆卻輕聲讚美。
祭台上，身穿著祭祀服的赤足少女，彷彿踩在了雲端之上。
少女衣袖舞動彷彿掀起香風，衣香體香飄散不已。
纖細柔軟的身姿亭亭玉立，像紅蓮搖曳在秋霧裡之中。而她的軀體和雙臂緩緩舞動時，更像是輕雲剛被風吹出山谷，又如清風徐來時柔嫩的柳條。
身輕，體柔。
「你——！」
就在此時，龍夕若居然看到了洛老闆竟然拿出了一台金燦燦的相機，猶如老法師一樣，舉起就拍！
總感覺恥度越來越高的神州真龍，此時有些受不了當下的氣氛，「我…我四處走走！你自己看個夠！」
她一下子就從廣場的人群之中跑開了，逃似的逃入了軒轅宮的大殿當中。
……
她一下子逃入的大殿之中，也未停留，一路走向了宮內的深處。
她無比熟悉這個地方，不多時已經走入了一處院落之中……這是她小時候所居住的地方。因為是【大祭】日的關係，院子之中平日分負責照顧起居的宮女也已經不在了。只剩下一個看院子的小宮女坐在門前打著盹。
龍夕若自個兒坐在了院子的一處涼亭之中，默默地發著呆……她撫了一下自己的臉，有些微微的熱。
「這死傢伙…真的沒有跟過來？」
她看著院前的入口，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誰來，便念念碎了起來，隨後忽然靈光一閃似的，「這傢伙，該不會是特別喜歡小的？」
她好像是發現了華點一樣，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並且越想越像是那麼一回事——還記得，當初自己就因為試探店鋪而被封禁成為了龍兒的事情。
還記得在泰山山下的別墅地下室時候，那傢伙不講道理，抓住自己就拍打臀部的時候……
「完了完了……」
神州的真龍此時臉色蒼白，越想越是可怕，腦內小劇場甚至已經開鑼，左右肩上的兩個小人又冒了出來，掐架似的。
忽然，門前那打盹的小宮女慌慌張張地說道：「龜大人……奴婢知罪，奴婢不是故意打盹的……龜大人不要罰我！」
神州的真龍此時才停住了自己的胡思亂想，抬頭看了過去，院子門前戰爭的，赫然是比之二千年後也沒有年輕多少的龜千一。
龜千一究竟有多大，至今還是一個迷。
「小女娃有什麼罪的，打盹是身體需要，你是長身體的時候。睡夠了，身子才能夠長開。」
「啊……是，是這樣的嗎？」
「老朽這有一篇鍛煉身體的功法，小女娃拿去吧，今日見你也算有緣。」
「謝龜大人賞！」
眼看著這小宮女下跪道謝，二千年前的老污龜直接就伸手去扶的模樣，亭子內的神州真龍直接就翻了翻白眼。
只見龜千一此時和小宮女閑談了兩句之後，卻將小宮女吩咐離開，隨後自個兒走了進來……走向了涼亭當中。
龍夕若差點以為自己暴露了，卻見龜千一隻是來到涼亭處坐了下來，隨後閉上了眼睛。
神州的真龍搖了搖頭，旋即想起來了什麼似的，低頭看著此時的龜千一，卻又露出了一絲笑容來。
她記得的，龜千一這是為了給自己送紅雞蛋來的。
每一年，龜千一都會給自己送來紅雞蛋。
她是在軒轅宮的【大祭】日出生。
每一次的【大祭】，同樣也是她的誕辰……而每一次的【大祭】到了最後，族人會為了新得不老泉的優秀族人而慶祝。
她早就習慣了這些。
作為軒轅皇家的公主，應該以族人為重，應該以宮內大事為重，應該以社稷蒼生為重，應該……
他們說的這種那種的應該。
忽然，龜千一睜開了雙眼，旋即站起了身來，朝前方深深一拜，「見過宮主。」
龍夕若聞言，大腦不禁一片空白。
她猛然回頭。
只見那白袍男子此時緩步走來，他的手上提著一籃子，一籃子的紅雞蛋。
「阿爸……」
……
……
入夜，軒轅宮內燈火通明。
前方戰事吃緊，宮內的氣氛已經低迷了好長一段時間了，難的今日【大祭】，有新的優秀族人獲賜不老泉水，他們自然舉杯盡興。
因為今日過後，這三位優秀的族人，也將會被派往深海的戰場……慶祝，也是踐行。
軒轅宮的深處，一處幽靜的院落里，此時一位少女快步走入。
當少女看到院子里坐著的龜千一的時候，臉上便露出了一絲喜悅的笑容來，銀鈴似的笑道：「龜爺爺！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給你煮了些紅雞蛋，一天沒吃東西了，過來吃吧。」
「好咧！！」
少女一下子就衝到了亭子當中，將蓋著籃子的布掀開，看著滿滿一籃子的紅雞蛋，一下子目光就亮了起來。
少女覺得，這一籃子的紅雞蛋，比起外邊所有的珍饈百味都要來得美味。
「公主殿下，你吃慢點吧，都是你的……不過老朽最近研究發現，雞蛋這種東西確實比普通的肉食還要有營養，多吃點身體能快點長開來。」
「嗯！那我多吃點！我要全部吃完！」
……
……
她就坐在了院子小樓的屋頂上，默默地看著院子內的少女與龜千一，時不時笑，時不時笑，時不時就別過了臉去。
別過臉去的時候，洛邱就站在了她的眼前，是燈火闌珊的地方。
她看著他緩步走來，低聲道：「我該…走了嗎？」
她不知道這一天是怎麼算的。但是來到二千年前的軒轅宮的時間，顯然已經過去了一天，甚至還超出了一些。
「不急。」洛老闆輕身說道，隨後坐了下來，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下方的院子當中。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的？」龍夕若忽然問道。
「知道什麼。」洛老闆露出好奇的目光問道。
「沒什麼了。」龍夕若搖了搖頭，她抱起了膝蓋，什麼也不想了。
「生日快樂。」洛老闆忽然說道。
龍夕若聞言抬頭看他，卻見洛老闆此時手掌伸出，掌心之中，正是一顆紅彤彤的雞蛋。
「從籃子裡面拿的，不會有問題。」洛老闆笑了笑道。
她呆了一下，卻猛然撲了上去，將洛邱按到在了屋頂之上，大滴大滴的淚水就那樣滴落他的臉。
「你知不知道，就算你現在想要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忍不住答應你？我也……忍得很辛苦的好嗎？」
「許個願吧。」洛邱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柔聲道：「許個願。」
他就這樣看著她。
她也這樣看著他。
院子之中，傳來了龜千一的聲音，它問：「公主殿下，許個願吧，你今年的願望是什麼？」
「我希望，天下太平，神州百姓安居樂業，蒼生再也不用受苦。」
少女站在了亭子的石凳之上，仰起頭，雙手環著嘴，還有一絲稚氣的聲音，回蕩在夜空之中。
「我…」她聲音微顫，「我想……」
……
「主人，時間到了。」
一道在龍夕若聽來，是那麼不協調的聲音就在此時出現在旁……她頓時大腦像是炸了似的。
抬頭，夜空之下，女僕小姐儀態優雅地站在一旁，臉上是找不出來一點瑕疵的笑容，「哎呀，龍小姐原來還在。龍小姐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走不動路了，需要我扶你嗎。」
「你它瑪的……戰吧！！！！！！！！！」
惡龍咆哮的聲音，頓時響徹在二千年前的軒轅宮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