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回歸
飄落。
澹臺平靜看著滿地殘破的屍骸，臉上並無太多的恐懼……有的只是說不出的詭異感覺。
這宛如亂葬崗似的深坑中，少說也有數百乃至上千的屍體，仔細看去，竟都是人首蛇身的模樣。
它們很像林峰，但仔細辨認，其實也有著細微的不同。
「難道，方才在冰晶之中解放出來的遊魂，就是這其中一具屍體的魂魄？」
「很合理的推測。」
只見小洛SIR此時蹲在了一副屍骸之前，扶了扶眼鏡若有所思——澹臺平靜看見這廝的眼鏡好像突然亮了一下似的。
這該不會又是藍胖子的神奇道具吧…就像是尋人手杖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有這種荒唐的想法，只是有種感覺……自從和小洛SIR上路之後，很多時候思考的事情彷彿都會不受控制，莫名其妙跑偏。
「知道死因嗎。」她來到了小洛SIR的身邊好奇問道。
「我不擅長檢查屍體。」小洛SIR搖搖頭，「不過從這些屍體死亡時候臉上帶著的笑容來看，顯然並不怎麼痛苦。」
澹臺平靜也注意到了，這些屍體的臉上確實帶著頗為詭異的微笑……彷彿是在一瞬間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忘卻痛苦。
「看到這些屍體，你…有什麼想法嗎。」
小洛SIR隨手翻開了面前的屍體又看了一眼，才道：「暫時沒有。」
澹臺平靜淡然道：「是真的沒有，還是害怕不敢細思？」
「有人說真正的死亡是在停止思考的那一刻。」小洛SIR隨意一笑道：「所以我不會讓自己停下思考的，澹臺小姐也應該是一樣。」
肥靜這會兒有感覺被冒犯到了似的，冷笑道：「怎麼，你是在諷刺我不帶腦子？」
小洛SIR輕聲道：「澹臺小姐或許只是太過於習慣使用你的道具，所以忘記了自己其實也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澹臺平靜不禁一怔，下意識想要反駁……作為大聯盟超高校級的相師，多少人重金求見於她，因為有著極其準確的卜算能力的關係，她早就已經習慣了事事瞭然於胸的感覺。
可此時她意識海中有【地書】，手中也有【天書】，澹臺平靜反而不像往昔般下意識會動用自己的卜算能力。
——你也是很聰明的。
這人說話咋就辣么好聽呢？
「我在林峰身上，用掉過一枚錢幣。」澹臺平靜沉吟道：「卜算的結果相當的隱晦，似乎他本應該存在兩種不同的命運一樣。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取的是中間，我至今也沒有想明白其中的奧妙，唯有一件事情能夠肯定的……我們身處在這祖廟內藏的混沌空間之中，他就是唯一破局的辦法。說到底，他到底是怎麼進入遺迹的，至今都還是個迷。」
「或許……」只見小洛SIR忽然頭偏一處，看向的是澹臺平靜的身後，「有人能夠給與我們一些提示。」
肥靜只感覺此時背後一寒，一股恐懼而難受的感覺直冒腦門……她知道自己的身後出現了什麼，不禁暗自捏起了劍訣，眼神詢問著小洛SIR。
「沒事的，它好像沒有惡意。」小洛SIR反倒是輕鬆。
澹臺平靜印象中就沒有見過這傢伙有過緊張的表現……沒有惡意？怎麼判斷出來的？
她瞬間轉過了身來，目光到處，只見一道灰溜溜的身影，此時就立在了眾多屍骸之中，往自己投來了隱晦不明的目光。
「林峰？」
太像了——比這裡任何一具的屍骸都要相似的模樣！
但這似乎只是靈體！
澹臺平靜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眼前的這靈體同樣也是人首蛇身的模樣，只是身體腐朽，雙目無神而又疲憊……那是厭倦了一切的目光——他，它宛如行屍走肉般。
「你，有什麼話想要說的嗎。」
只聽小洛SIR此時輕聲問道。
在這種詢問之下，那如同行屍走肉似的靈體，眼帘竟是微微顫動了一下，有了反應……它抬起了頭，腐敗的嘴唇微微地動了幾下。
澹臺平靜聽不清這說的是什麼，不禁皺起了眉頭，「它說了什麼，你聽到了嗎。」
「儺公…他說他的名字，叫儺公。」
……
……
……
……
那先民的祭壇之中，一縷縷的先民之魂，瘋狂地擠入了維嘉那彷彿隨時都要膨脹到極點而炸毀的身體。
「你們是要毀了我！！」
在可怕的折磨之中，維嘉的精神宛如遭受著凌遲般的痛苦……只是咆哮的謾罵，並沒有改變他此時的處境。
他有種感覺，【先民之祭】的儀式，馬上就要完成了——儀式結束之後，等待他的將會什麼，對於他來說完全是恐懼。
「我不甘心啊！！！」他憤怒地咆哮著，「你們要毀了我，我便不讓你們如願！」
他也是一個狠人，此時把心一橫，竟是直接引爆了自己的精神力……他，要破壞這個祭祀的儀式。
只是，這已經是祭典的最後關頭了，作為祭祀發起者的黑雨顯然不會讓維嘉就此如願。
黑雨大姐也瘋了，胡媚能夠看到她眼中那一抹完全癲狂的目光。
「你吞噬遊魂，不就是為了獲得力量嗎？」黑雨雙手飛快地捏出一道印決，直接打入了維嘉的體內，「這是華胥先民遺留萬代的力量，我現在就全部送給你！」
瞬間，維嘉引以為傲的精神力竟是被一股可怕的意志所直接壓制……他的雙眼，漸漸地被黑暗所一點點侵蝕！
憎恨即將…憎恨已經徹底蒙蔽他的雙眼。
儀式中，最後一縷的先民之魂，最終也沒入了維嘉的身體之中……那掙扎著的膨脹身體，突然停止了一切活動。
「完成了。」
只聽見黑雨此時一聲嘆息。
猛然，一道烏光自維嘉的身體直接衝天而上……巨大的光柱，瞬間衝破了荒涼之地，直入混沌之中。
黑雨大姐猛然瘋狂大笑……只見她雙手張開在那光柱之前，巨大的力量瞬間將她的頭髮吹散。
「降臨吧，降臨吧！！女媧的意志啊！！」
「降臨吧！！」
「哈哈哈哈哈哈！！！」
聽著這瘋狂的笑聲，胡媚神色愈發的凝重，她知道黑雨是真的已經偏執了……對於五色使者來說，一旦陷入偏執瘋狂，就意味著再無退路可走。
「【先民之祭】，原本是集合華胥先民的所有呼喚…在混沌中呼喚主人的意志。」胡媚喃喃自語：「我們在混沌中已經尋找太久，這本來是最後的手段，誰也不知道【先民之祭】是否能夠在混沌中找到主人，我們都不敢嘗試，可如今……」
可如今……
胡媚下意識地看著那立在身邊的元神彩晶。
可如今，元神彩晶就在這裡，根本就無須尋找……先民之聲，根本無須任何的消耗就已經直接灌入元神彩晶當中。
「主人真的會醒過來嗎……」胡媚痴痴地看著彩晶中的女子，呢喃著道：「真祖，你也會…回歸嗎。」
此時，彷彿為了回應著那龐大的先民之聲般，元神彩晶緩緩飄起，彩色的光輝，一瞬間照亮四周。
一股先天就對五色使者具有統治力的可怕力量，瞬間瀰漫而出。
只見胡媚此時身體不禁哆嗦顫抖，驚慌失措的她不得不緩緩地跪伏在地上，臣服在這彩光之下。
黑雨大姐更加的癲狂了，無窮無盡的恨意爆發，一頭長發在剎那間徹底灰白……她如同女妖似的，猛然五指化作利爪，抓向了元神彩晶。
「放肆！」
虛空中，一道充滿了威嚴的聲音響起。
彷彿有一堵無形的牆壁，擋在了黑雨之前，可怕的力量瞬間將黑雨掃落在地。
「殺了我！！」黑雨狀若瘋魔，「為什麼要創造我…為什麼不給我愛任何人的資格……為什麼！為什麼！女媧，你才是天下間最自私的一個！哈哈哈哈！活該你被伏羲玩弄，活該你一次次地受傷！哈哈哈哈！！！」
碰——！！！
龐大的意志再次降臨，將黑雨直接壓入大地之中。
「伏羲…我不會放過他的……」
只見爆發出璀璨光輝的元神彩晶，此時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如同琉璃般的透明晶石，此時竟是便成了一塊普通頑石般的石子，直接墜落地上。
「怎會……」黑雨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怔怔地看著那化作了頑石的元神彩晶，不可置信似的……她猛然失心瘋了似的，瞬間衝到了那頑石之前，「你出來啊！出來將我毀滅了啊！女媧！！出來——！！！」
「你出來啊！」
從嘶聲裂肺到聲音嘶啞，到最後僅僅只是蒼白無力地拍打著頑石，黑雨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似的，頹然地跌坐地上。
「你出來啊……」
「大姐……」胡媚臉色複雜地來到了黑雨的身邊，幽幽地道：「【先民之祭】失敗了嗎？」
黑雨下意識地抬頭看她，欲言又止。
就在這個時候，一股壓抑地讓她們心頭狂跳，難以呼吸的感覺攸然而來……倆瞬間臉色巨變。
她們齊齊往同一個方向看去——那是作為這次祭典祭品的維嘉所在之處。
維嘉那膨脹到了極點的身體，在這瞬間直接炸開，一股毀滅性的力量瞬間席捲四周，將黑雨與胡媚直接撞開翻滾。
壓抑，沉重……邪惡，暴戾。
在那透出白紋的黑光之中，只見一具狂野無比的身軀，緩緩落下……那無比紮實的肌肉彷彿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般。
此時維嘉看起來如同二十來歲的精壯男子，一頭長發狂野飛散……那漆黑的雙眸，恍如深淵在凝視。
黑雨與胡媚相互撐扶著而起。
「黑雨，我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就死的……哪怕只是將我喚醒的功績，我就不會殺了你。」
維嘉的聲音…還有，還有她們所熟悉的主人的聲音，此時詭異地重疊了一起。
眼前的這具身體，已經被女媧的意志所侵佔！
洞悉了這一點的黑雨臉色不禁不驚變，隨後憤怒……她臉容扭曲，再一次不顧一切撲向了對方。
只見【維嘉】此時隨意一揮手，黑雨大姐便瞬間被扔向了石壁之中……石壁一層層的塌陷，直接黑雨彷彿要被壓碎似的，才停了下來。
「我說了不會殺了你。」【維嘉】淡然道：「你死了，誰來幫我收集人類的仇恨。」
「女媧……」黑雨再一次凝聚著恨意。
她的怨恨無窮無盡。
卻見【維嘉】此時一指點頭，在黑雨的眉心中種下了一個鮮紅的印記，「你們是我創造出來的，做僕人就應該有做僕人的模樣。從前我不強制控制你們，並不代表我不能。」
那鮮紅的印記，瞬間在黑雨的身上化作了一道道如同荊棘般的刺青，刺青席捲她的全身，她就如同真的被荊棘所纏般，痛入心扉……尖叫，哀嚎，無力！
最終，黑雨失去了一切的抵抗……她低著頭，如同傀儡似的，緩緩地爬起了身來，站著一動不動。
此時，【維嘉】突然將目光投向了胡媚。
胡媚身子輕輕一顫，顫抖著上前，「主…主人，你現在……」
【維嘉】淡然道：「我的肉身，早就在對抗黑影的時候毀掉了，如今意志只能暫時棲身在這具肉身之中。你們，應該為我準備純粹的華胥血脈。」
胡媚驚恐道：「主人有所不知，自…自您流放混沌之後，華胥氏的血脈就受到了詛咒，千年萬年，華胥血脈不斷地退化，每有一代後代，華胥的力量就會減弱……」
「難怪。」只見【維嘉】此時沉吟著道：「難怪在此處，我幾乎感覺不到一點後代血脈的存在……不對，還有純凈的華胥血脈！你騙我！」
胡媚瞬間被一股重力壓在地上。
「主人，我沒有騙你！這麼多年來，確實如此！」胡媚大驚失色：「不知為何，如今祖廟之中，來了一名擁有華胥血脈的年輕人……只是，只是他的血脈十分稀薄，甚至不足普通的十分之一，怎麼會是純粹？！」
「我的感應不會出錯。」【維嘉】冷哼道：「這是直追第二代華胥血脈的孩子…很好，很好！」
胡媚道：「難道，就像是王蛇大人說的一樣，華胥之子真的要出生了？」
「王蛇？」【維嘉】忽然暴怒，口中含恨，「這逆子，竟然還在？」
「不，王蛇大人也隕落在了神魔之戰中。」胡媚正色道：「自主人您元神流放之後，混沌中三千魔神入侵，王蛇大人在斬殺三千神魔中的十大魔頭之一之後，就肉身滅絕，只留下殘魂留在了這裡，以戰死的先民之魂為食，才能勉強地維持著……」
此時，胡媚只感覺身上的壓力一空。
【維嘉】…【女媧】緩緩說道：「我需要知道流放之後，此界後事如何……那些背叛過我的，我會逐一清算！」
……
……
……
……
一級一級的冰晶台階之上，有一道身穿著嫁衣的身影，在薄薄的寒霧之中。
他緩緩地登上了這如同祭台似的高台，眼中就只剩下那高台之上的身影了。
「儺婆，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