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回憶，一切痛苦的根源

呲……呲呲……呲呲呲……

「……昨日下午五時……滋滋……東南戰線遭遇重大傷亡，第……滋滋…滋滋……八十九防衛線失陷……滋……」

「滋滋……滋……族東皇……滋滋……遞交……滋滋……文件……滋滋……」

「大批天魔目前正在往人族界西南方向……滋…………方向匯聚……滋……【崑崙】即將派出七名大帝前往……滋滋……他們分別是【廣成大帝】…滋滋……滋滋……新晉大帝【落花大帝】李煜……滋滋……」

六輪的戰車在荒原似的大地上急速奔走……不實用浮空戰車的原因是，天魔對於靈能動力十分的敏感，因此人族不得不重新啟用這種老舊的燃料戰車。

西南戰線，十五區，第七行動小組隸屬……這是一輛巡邏用的偵察車。

戰時全民結兵，但凡擁有修為的人族，都獲得了對應的軍銜……偵察車上一行六人，一等兵一人，三等兵五人。

「江大哥，應該馬上就到目的地了。」

他看著車內年級最大也不超過十八歲，最小也才剛剛十四的年輕臉孔，默默地點了點頭——許多時候，在這些孩子面前，他都是維持著沉默。

近這一年的時間，累死年輕的生命，他遇見了一批又一批。

他們既興奮也緊張，同樣也惶恐……誰能夠教會他們在這可怕的時代之中生存下來？

他也不行，因為他自己想要活下來，也已經傾盡了全力。

「看什麼。」

副駕駛上的年輕人，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手臂處，一等兵不禁皺了皺眉頭。

那年輕人此時一臉羨慕般的模樣，「江大哥，你這是最新款的【火麒麟臂】Ⅴ型吧？單手握力能達到1.5噸，能輕鬆捏碎石頭，輔臂上還配置了三個小型的道術導彈的發射口，以及最大300個單位的……」

一等兵卻猛然踩下了剎車，年輕人好懸沒有貼面在前面的擋風玻璃上。

他看著年輕人道：「你想要？」

年輕人羨慕地點點頭。

一等兵淡然掉：「那首先你要讓自己的手臂，被天魔咬掉。聯盟開發了新的改造體技術，只要你能保持著腦袋，你全身都能夠換成這種玩意。」

年輕人頓時打了個冷顫……突然就好像不怎麼羨慕了。

「下車吧，開始偵查工作。」一等兵淡然說道。

「就這？」年輕人愕然問道：「但距離城市，至少還有五公里的距離啊……」

「從這裡進去差不多了。」一等兵淡然道：「隨便開車進城，你會碰到一些比天魔更加可怕的東西。」

……

上個月，這座城市已經被過路的天魔洗地。

小隊六人，今日的任務是偵查這座已經被毀去的都城，看看有沒有值得回收的價值——在這個時代當中，除了常規的物資之外，還有一樣物資是十分值得回收的，那就是戰鬥過後，天魔留下的殘骸。

人族之中不乏天才橫溢之輩，尤其是在這種至暗時刻，當人們屏除了嫌隙，攜手合作的時候，每一日，都有打量新型的功法誕生，每一日，都有新型的武器被開發出來……人們，甚至學會了從天魔的身上提煉出來一種特殊的物資，用來製作類似於【禁具】一樣的新型法法寶。

比如一等兵已經替換了左臂的那條【火麒麟】Ⅴ型，就是其中一種。

「分成三隊進行探索，我們在地圖上的這條大街上匯合，隨時彙報情況……靈珠你與我一隊。」

她是小隊中最小的，才剛過了十四的生日，此時套著的是一身不怎麼合適的寬鬆制式作戰服，顯得松垮垮的，唯有頭盔是合適的。

小女生特別的精神。

「江大哥，我不需要特別的照顧！」

「你們入了我的隊伍，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服從命令，不聽話就給我滾回去。」

「……是。」

「行動！」一等兵此時朗聲道：「把你們在學堂中學會的一切，都應用在這裡！記住，任何朝你們攻擊的，你們都必須予以反擊……毫不猶豫的反擊！」

……

……

生鏽的水管，從破碎的石頭之中露出來的鋼筋，焚毀之後的車輛……墜毀的招牌。

靈珠這已經適第三次進行探索活動了，此時有模有樣地觀察著四周的環境……手中的檢查器，時刻偵察著附近有沒有天魔殘骸的反應。

此時，只見江大哥忽然走入了一間屋子當中……屋子，原本應該是臨街的商鋪，城市沒有遭受破壞之前，應該是某一處街道的物資供應點。

屋子外邊布滿了各種防禦的措施，只是當天魔到來時候，它們卻不必紙糊的要堅固……防的，並不是天魔，而是那些飢餓的人。

靈珠跟隨著江大哥走入，只見不大的屋內幾乎擺滿了各種的貨架，只是此時貨架中早已沒有了物品。

江大哥此時頗為熟練地走到了櫃檯的地方，然後蹲了下去……只見他直接一拳轟在了櫃檯后的地板之上，擁有強大力量的手臂瞬間打穿了一個洞來。

「江大哥，你這是？」

「今天吃早餐了沒？」一等兵冷不地問道。

「吃…吃過了。」她下意識應了一句。

便見江大哥忽然扔來了什麼，她本能地接住，看了一眼，「這…水果罐頭？怎麼會？」

「派發物資的人，自己也要吃飽，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不是？」一等兵大哥淡然說道：「所謂的物資，越到了緊急的時候，就越是珍貴……為了一口吃的，多少人願意無條件服從？出賣自己之類的事情，每日發生的數量你都不敢想像。」

靈珠似想到了什麼，連忙走到江大哥的身邊，往下看去，只見那被掀開的地板上，赫然有著一個不小的夾層……裡面堆滿了各種的食物，必需品。

「這…這裡好像還有一條樓梯。」靈珠此時目光一凝。

一等兵大哥忽然冷笑了聲道：「看來這裡之前的管理者，還挺會享受的。」

「下面或許還有更多的物資！」新兵女孩連忙翻身下去，「最近營地的物資供應也開始短缺……太好了！」

「回來！」他沉聲喝道，「這是命令！」

這該死的新人！

一等兵瞬間臉色微變。

就在此時。

「江大哥，你快點下來，這裡真的還有一個小貨艙……好多東西啊！」

……

那是大概六十來平米的地下室，琳琅滿目的貨架上，不僅僅有食物，水源，甚至還有較為珍貴的常用藥。

只見靈珠此時懷抱著十幾個罐頭跑了過來，笑臉道：「江大哥，這些足夠營地吃十天了！」

「你知不知道這樣是很危險的？」一等兵沉著臉走到了新人女兵的面前，惡狠狠地舉起了手來。

靈珠張了張口，下意識地縮起了脖子，眼睛閉了起來……江大哥凶起來的時候，是真的會打人的。

只感覺腦袋被輕輕地拍了一下。

「下次不要了。」

靈珠下意識地睜開了眼來，隨後嘿嘿一笑，她連忙有掏出了一個小盒子來，笑嘻嘻地道：「江大哥，我給你找了這個！不要告訴別人哦！」

一等兵不禁怔了怔，看著少女手中的那盒香煙，多少有些心情複雜。

「想賄賂我啊？」他故作陰沉地說道。

他們早已相熟。

少女吐了吐舌頭道：「我…我想要兩罐水果罐頭。過兩日，是…是我爸爸的生日。」

「兩罐？」

「一…一罐也可以。」少女低頭道。

一等兵搖了搖頭：「你父親所做防禦設施維修的，你只讓他吃水果，要餓死他啊？就你老爸那種吃乾飯的傢伙，起碼要多加幾罐午餐肉才夠。」

少女怔了怔，旋即反應了過來，連忙道：「那邊有好多的午餐肉，是梅花林牌的！我這就去！」

「別拿太多了，多了你也裝不下！」

「我知道啦！」

……

他坐了下來，背靠在一貨架上，不遠處傳來了少女小聲哼唱的歌……通信器開始關注著另外幾名新人的位置。

「停住你們的搜索活動，來與我匯合，這裡發現了一個補給點，都過來吧。」

他發出了信息……幾名新人的信號點很快便往他的位置移動。

一等兵吁了口氣，拆開了手中的香煙盒子……【火麒麟】手臂兩指捏著，隨後輕輕一擦，點火。

他盡量地不讓自己卻想任何的事情，在這個是時代，想得越多，人就會越是痛苦……甚至於懷緬，那其實才是痛苦的根源。

唯有放空，什麼都不想，安靜地感受著此時此刻的空白，才是精神上奢侈的鎮定劑。

直到一根煙燃盡，他其實也沒有吸幾口……即將熄滅的煙火燙了燙他的手指，他才急忙忙地回過了身來。

輕笑了聲，他搖搖頭，便喊了一聲道：「還沒有選好嗎？不就是幾個罐頭而已……靈珠，靈珠？」

他急忙忙地在貨架之中尋找著……不大的空間里，很快便走完。

然而不見少女的蹤影，一股寒涼之氣，直冒他的腦門……猛然，身後有什麼東西靠近！

【火麒麟】手臂瞬間充能，他帶著一股蕭殺之氣，扭身一拳轟出！

「生…生日快樂，江、江大哥……」

拳頭停下，打出的拳風卻將少女的臉頰吹得抖動了起來……只見少女此時雙手捧著一個牛肉罐頭，罐頭上原本插著蠟燭，此時已經被拳風所吹滅。

「我…我就想給你個驚喜，我聽爸爸說，今日其實也是你的……」

「多管閑事。」一等兵冷哼了聲，直接將那牛肉罐頭生日蛋糕給揮手拍去。

「不能浪費食物的！」

啪！

怎料少女此時死死地抱住，這一揮手冷聲抽在了少女的臉上，她倔強地死死盯著對方，沙著聲道：「爸爸說，不能浪費食物的。」

一等兵再一次伸出手來。

少女抿著嘴，又縮著了脖子。

他嘆了口氣，伸手擦了擦少女的眼角，確實一臉嫌棄似的，「會不會唱生日歌？」

「啊？」

「不是要給我慶祝嗎？」

生日啊，這種時代的生日……他已經忘記了，上一個有人慶祝的生日，是如何度過的了，記憶當中，好像有一個……女孩。

他取過了牛肉罐頭做的臨時生日蛋糕，看著少女一邊打著拍子，一邊唱起了生日的歌謠，心中充滿了苦澀。

在這個時代，回憶確實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江…江大哥……」

歌聲突然停下，眼前的少女露出了不自然…不知所措的神色，她的瞳孔自然而然放大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頭頂上，出現了一隻黑色的爪子。

一等兵目光在這瞬間失神。

只見一朵血之花在這瞬間綻放，它吸盡了少女的一切……她的笑容，她的歌聲，她的目光。

「靈珠……」

鮮血濺射在了他的臉上，像是某種信號。

「我…好餓了啊……好餓啊……」

黑色的爪子，隨後將少女身體也撕裂……那是一個，身材臃腫，半邊身體已然異化如同怪物，擁有著巨大獸臂，胸膛處有一個拳頭大小空孔，臉容已經徹底扭曲的男人。

「好餓……更多，我還要更多……」

一道紅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地下倉庫，【火麒麟】Ⅴ型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在那炙熱的氣息之中，他的咆哮聲嘶聲裂肺。

砰——！！！！！

屋子倒塌，一道光影衝天而起……他捏住了形如怪物的男人的脖子，狠狠地摔落在地上……繼而俯衝，拳頭一個接著一個地轟擊在男人的身上。

還有，那嘶聲的咆哮。

直到地上，僅剩下一堆血肉模糊的肉泥。

他停下了，拳頭無力地垂落，一下子便跪倒了在地上，只見四周陰雲密布，一道道可怕的氣息，自四面八方而來。

天空之中，一隻巨大的，由數百上只巨大眼睛聚合而成的生物，此時正揮舞著數千的觸手，如同降臨人間的魔王……

「天魔將……怎麼會……」他失神…失聲。

就在此時。

「救我……救救我……江大哥！！！」

「江大哥，救……」

幾道慘叫聲同時響起。

他猛然打了個激靈，只見四面八方用處了許多的影子……有剛剛被感染的，還沒有徹底轉化成為天魔的人類，也有已經完成了轉化的天魔。

如同一股黑色的浪潮般，它們洶湧而至……淹沒了那些年輕的生命，也即將要淹沒他的生命。

天上天魔將，無數的眼睛彷彿朝著他看來，似在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狂笑，【火麒麟】手臂迸發出紅光，直接衝天而起……他甚至取出了一枚威力強大的道術榴彈，咬開了保險。

「來啊！有種把我也吞了啊！！」

「來——！！！」

癲狂的咆哮聲響徹，他只想要結束這痛苦的一切……不管結束的是對方，還是自己。

這一瞬間，天地間華光大作，破曉！

一抹神光，將陰雲驅散，只聽見一道低沉的聲音在風中傳頌。

「痛苦之物，度過紅塵，必入輪迴……」

可怕的天魔將，那龐大的身體，一瞬間被什麼轟破……破滅，隨後那道神光瞬間化作了流星，擊打在了大地之上，將難黑色的浪潮直接震散。

一等兵在這華光的天幕之下，感受到了一股柔和的力量……那力量將他的身體包裹，手中的道術榴彈與此時炸開，卻無損他的分毫。

徐徐落地。

一等兵怔怔地看著一道人影，灰羽徐徐扇動，緩緩而下。

「英雄王……」

「對不起，我來遲了。」

「不，不……不。」他失聲道：「只是我，太弱而已……弱小得連身邊的人，也保護不了。」

「你有必死的勇氣……你叫什麼名字？」

「等消滅完了這裡的天魔，如果我還能活下來，那就請你能記住我的名字……」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迎面面向了那黑色的浪潮，「我叫，江起雲！」

……

……

……

……

「不破兄，回魂了！不破兄——！」鵬鵬用力地一推，「什麼英雄王，什麼至暗時代啊？不破兄，你在說啥？」

一股推力傳來。

他失神間，猛然深呼吸了一口，散亂的目光逐漸變得清晰起來，老江……江起雲抬頭看著那夜空之下的少年，猛然一咬牙道：「天鵬，準備好，祖靈殿……或許，就要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