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老鷹是吃小雞的
幽暗的血紅洞穴之中,巨大的宛如病毒體的血球正吞吐不定。
以魔王【焚天】之身出現的六翅蚊道人,緩緩地訴說著修羅島上的一切。
「……眼下連【因陀羅】幾個也被天勇者收服,只怕不日之後天勇者便會君臨血海。」蚊道人沉吟著道:「主人,您真的要放手血海的一切?」
「他是如何收服【因陀羅】幾個的。」那聲音低沉。
「我並不在血獄之中。」蚊道人沉吟道:「但【因陀羅】與【毗濕奴】向來高傲,如果不是壓倒性的力量,應該不至於如此的卑微……定然是發生了什麼讓它們恐懼的事情。」
「這一代的天勇者,比起當初的……你感覺如何。」
「我不知。」蚊道人搖搖頭,「至今為止,尚未見過他全部的能力……不過當時四大魔王在血海中圍剿他,最後當場飲敗,只怕這一代的天勇者要遠勝於初代。」
「較之本座又如何。」那聲音忽然變得厚重。
蚊道人沉默半響,試探性地道:「或許,比之全盛時期的主人,亦不遑多讓……」
當初五星勇者要用全部生命為代價,才能鎮封血海,如今這一代的天勇者單獨一個就已經能夠比肩當初的血祖……血海的形勢,蚊道人是真的不看好。
但天勇者竟然墮入魔道,要統治血海,卻是未曾想過。
「我要天勇者比我更加強大。」那血團光球此時竟是發出了陣陣意義不明的笑聲,「要讓他知道,在血海之中,還有更強大的力量,可以將他推向永恆的力量!」
「主人,您這?」蚊道人詫異地抬起了頭來,隱約間似乎猜到了血祖的用意。
它只能是能感覺到血祖的想法,它是血海天生的異種……變異的原因是,它曾經叮咬過血祖,依靠吞噬血祖的精血,才有如今的成就——也正因為這份血緣,才讓蚊道人自誕生之初,就已經洞悉了血海的某個秘密。
只見那漂浮的血團此時劇烈地抖動著……忽然裂開,隨後一滴金色的水滴,竟是自它身體之中緩緩地漂浮而出。
血祖那聲音飄忽而有遲暮,「這一滴不死血,實在是困擾我太久了……成也是它,敗也是它。只有徹底擺脫對不死血的依賴,我才有可能更進一步,成就無上真身,創造完全屬於我的殺生之道。」
血祖不要,然而蚊道人此時那眼中的渴求之色卻是怎麼也藏不住……就是這一滴不死血,血海最大的秘密——整個血海,都是這一滴不死血演化而來的!
「去,想辦法將天勇者引來……引誘他得到這一滴不死血,讓他成為血海真正的主人。」
面對血祖的命令,蚊道人不敢不從,也只能將心中的渴求壓下,默默地點了點頭。
……
……
釋地藏並不禁止眾人在道場之中自由活動——這座化作道場的島嶼,他們哪兒都能去。
只是島嶼本身並不大,以眾人的能力,哪怕是閑逛,用不著半天也就能走一圈。
興許是應為有釋地藏力量庇護的關係,道場到處都充斥著一股祥和之意,宛如人間仙境,很容易能讓人流連忘返……忘返。
澹臺大仙不禁皺了皺眉頭。
人族大將常先此時正坐在了一顆生長著血色菩提的樹下,打坐靜修——他從最開始的抵觸留在道場,到了如今心情平靜,似乎並未用了多久時間。
然而讓澹臺平靜覺得詭異的是,常先似乎開始忘事了。
「他早上的時候還記得我,現在已經不記得了。」
冷不丁地,一道陰沉的聲音在澹臺平靜的身後響起……她扭頭看了看,只見有熊氏的公主此時一臉嚴肅。
「怎麼說。」澹臺大仙皺了皺眉頭。
女妭沉吟道:「這個道場…不,這座島嶼似乎有某種詭異的力量,能讓人忘卻煩憂,我已經許久未曾感受到心中的殺意。」
「這對你來說,興許是好事。」澹臺平靜若有所思。
女妭難得的平靜如水道:「更可怕的是,你明明感受到了這種把變化,本應該是畏懼的你卻認為是理所當然……彷彿看著自己一點點的消失,而無動於衷。」
「你也?」
女妭點點頭,「我開始想不起來小時候的事情了,年輕時候的事也開始變得模糊……記憶的消失帶來的,反而是心靈上的平靜。但我想,或許用不了多久,我會連最近的事情也會忘記,最後變得如同常先一樣。」
「年輕……」澹臺大仙卻眨了眨眼睛道:「你今年多大哦?」
女妭可不皮,而是好奇問道:「難道這個道場無法影響你?」
那光頭釋地藏修的是魔法,而她修的是仙法,是不沾邊的——雖然,澹臺大仙很想要這樣說,但她心中卻隱隱察覺到,或許是因為自己手持了天書與地書的關係。
「常先。」女妭忽然眉頭一皺。
澹臺平靜心中一怔,當再次向那血菩提樹下看去的時候,竟是發現常先的身上已經纏繞了藤蔓……他竟像是化作了枯木似的,身子開始與樹榦相融。
這種融合是緩慢的,穩定的,怪異的,可常先卻恍如未知般,氣息越發的平和。
澹臺平靜眉頭一皺,揮手便是斬出了一道劍光……可劍氣才衝出幾米遠,竟是直接消弭。澹臺平靜大驚,接連再次劈處好幾道的劍光,但一樣下場。
「女施主,道場之中十分安全,何以動武。」
是那釋地藏的聲音!
澹臺平靜只感覺渾身寒氣之冒,只見道場的主人此時正站在了不遠處的一條小徑之上……這光頭此時雙手甚至還捧著了一束荷花。
明明是猛男的皮囊,卻非要走文藝的路線,大仙已經不知道從何處開始吐槽,只好直接沉聲問道:「你對常先做了什麼?」
「常先施主慧性爆發,感應天地,他此時的狀態很好,菩提樹下悟道,這是許多人求也求不來的機緣。」釋地藏此時輕嗅蓮花,微微一笑道:「兩位女施主莫要打擾他。」
澹臺大仙直接冷笑道:「悟道?我看未必,這菩提樹,怕不是吃人的玩意。」
只見釋地藏隨意一走,跨過了空間距離,驟然出現在了澹臺平靜與女妭之前,「我們常常會被眼前所看之物所蒙蔽,唯有靜下心來,才能看穿事物的本質,你不是這棵菩提樹,怎知道它是好是壞?」
大仙發動仙法:「你也不是這菩提樹,你怎知道它是壞是好?」
「此樹乃我當年撒下,我當然知道。」
——你TM……
澹臺平靜皺了皺眉頭,她剛要對菩提樹動手,這貨就跳出來,心裡沒鬼就見鬼了……只是既然這廝來了,只怕今日是無法將常先從樹下救出。
「既然常先要悟道,那麼我們就不便打擾了。」澹臺平靜此時卻直接拉起了女妭的手:「公主,我們去采些蓮子吃,那玩意味道不錯,主要是能降火!」
她現在火氣很大啊,但又不能將女妭的腦袋按下去給自己降火。
「兩位女施主請便。」釋地藏此時微微一笑,相送。
大仙拉著女妭走了老遠,再回首時,釋地藏依然還站在那原地處,遠遠微笑看著……大仙心中寒意越發的濃烈。
……
小林SIR下意識地擾了擾腳踝。
打坐真的會腿發麻的。
澹臺平靜讓他感應華胥血脈……他感應了,然後感應了個寂寞。
小白此時正在水中嬉戲,時不時地咬下一顆蓮子吞下……這玩兒小林SIR這兩日也吃了不少,是真的下火。
他感覺心中的雜念是越來越少了,俗稱賢者時間。
忽然,池水蕩漾,只見小白突然只見躍上了葉盤,纏到了小林SIR的手臂之上。
「小白,怎麼了?」他愕然,旋即似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只見不遠處的一王蓮葉盤上,正站著一位白衣猛男。
「小兄弟好啊。」
「哦…是大師啊。」小林SIR下意識道:「大師你也好啊,已經到講課的時間了嗎?」
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釋地藏一天會講課三次,然後澹臺大仙逃課三次……女妭也會選擇不停,常先聽了兩節之後就不見了蹤影了,唯有小林SIR至今一節都沒有落下。
他總是聽著聽著就犯困,這是天賦——他是上課睡覺的天賦型選手,有著看書超過五分鐘就會睜不開眼的血繼限界。
「小兄弟已經聽課兩日,可有收穫。」釋地藏微笑著問道。
「有!當然有!」小林SIR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願聞其詳。」釋地藏欣然點頭。
「比方說,大師你講曾經有一個僧人,割肉喂鷹的故事,我就很受震撼!」小林SIR此時目光炯炯。
釋地藏直接跨過了葉盤,抓起了小林SIR的手道:「小兄弟,你感動嗎。」
「我現在不敢動!」小林SIR用力地抽了抽,愣是沒有抽出來。
「為何?」釋地藏一臉的失落,「割肉喂鷹,以身飼虎,這是大無畏的犧牲與奉獻的精神啊!」
「大師,故事裡面的僧人為了救下鴿子,所以割肉餵給老鷹吃的對不對?」
釋地藏道:「那老鷹乃是天上天王所化,目的為了考驗僧人普度眾生的決心,如果連一隻鴿子也不願意救下,何以眾生平等。」
「這就是了!」小林SIR此時一拍大腿道:「我就覺得這個天王不對勁!」
「哦?小兄弟有何高見?」
「萬一僧人不出手救那個鴿子,天王是不是就要啃鴿子了?」小林SIR此時正色道:「那這個天王算不算是殺生,或者是在殺生的路上狂奔?」
釋地藏微微一笑道:「天王如此是為了考驗僧人,自然不會真的殺生,如果僧人不能通過考核,天王也會將鴿子放走。」
果然是魔法!
小林SIR正色道:「那這就僧人的不對了!」
釋地藏道:「僧人割肉喂鷹,完全體現了大無畏與奉獻的精神,有何不對?」
小林SIR卻問道:「這個僧人為什麼要割肉喂鷹?」
「如果不將老鷹餵飽,老鷹便會吃掉鴿子,所以只能餵飽了鴿子,否則老鷹餓死,僧人不殺老鷹,勝似殺掉老鷹。」釋地藏緩緩說道:「這便是殺生。」
「問題的結症就在這裡了!」小林SIR正色道:「僧人自殺了,老鷹飽餐了一頓,下一頓老鷹依然還要吃鴿子,下一次沒有僧人去救鴿子!大師啊,僧人應該將老鷹給殺了,才能夠救下無數個鴿子!你說是救一個鴿子的功德多,還是救無數個鴿子的功德多?」
「一樣多。」釋地藏輕笑了聲道。
小林SIR懵了,「怎的一樣多?」
釋地藏道:「因為僧人割肉喂鷹,讓老鷹大為感動,從此之後便不再殺生,以穀物為食,僧人雖然看似只是救下了一個鴿子,實際卻讓一隻老鷹回頭是岸,救下了無數的鴿子。」
「你TM講課的時候是這樣說的?」小林SIR驚了,「這隻老鷹不是天王所化?」
「不錯啊,老鷹是天王所化,天王不殺生,這不就對上了嘛。」釋地藏又抓起了小林SIR的手掌,「小兄弟,你感動嗎。」
就在此時,滿赤荷花微搖。
「這個故事我以前也聽說過,也一直很好奇……那隻老鷹最後到底有沒有吃下僧人割下的血肉。」聲音傳來,彷彿在心裡響起,「不知道大師能否為我解開這個疑惑。」
釋地藏眉頭輕蹙,小林SIR趁著這間隙成功將手抽走……只見他滿臉激動之色,幾乎脫口而出似的:「偶像!」
踩著一片片的葉盤子,小林SIR此時向著那道立於荷葉之上的身影奔赴而去。
「偶像,你……」
但真的來到了那人影之前的時候,小林SIR卻慢了下來。
雖說他在澹臺平靜面前相當篤定偶像是事出有因才會反水,可到了真的再次相見的時候,心中卻不禁有所遲疑。
「傷好了嗎。」小洛SIR輕聲問道。
林峰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還…還行。」
「看來是下手太輕了。」小洛SIR眯著眼道:「下次重手一些。」
林峰怔了怔,瞬間只感覺一股巨力將自己掀翻,直接掀出到了荷花池之外,重重摔落,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此時,只見小洛SIR不再關注與他,而是與釋地藏對視著。
「大師,我還等著你的解疑。」
釋地藏此時雙手合十,卻只是道:「罪過,罪過,老鷹怎會吃人肉,老鷹是吃小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