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大祭之其十：命運的愚弄

有，四股可怕的力量，彷彿是天之四極，在【赤色之城】的上空相互碰撞。

空氣中充滿了壓竹子般的鳴動，指尖大小的碎石更是因為承受不住壓力而自然碎裂……電弧遊走，火氣流淌，狂風呼嘯。

活著的人，此時更是渾身焦躁，流淌在血脈之中的血液彷彿不受控制似的，漸漸加速運行，難受讓心臟超過了符合，熱毒由內而外地散發而出。

【千劫】大君一擊可怕的炎力衝擊之後，自大祭會場為中央四散而去的波紋幾乎覆蓋大半的都城。

房屋已經被吹塌，街道上巨大的磚塊翻飛，人們被掩埋在了瓦礫之下……四周慘叫聲不斷，幸免於難的人民就像是被迎頭痛擊般，勉強地從廢墟之中爬出，卻看見了這一副末日般的景象。

一名老者惶惶間跪倒在地上，「【天神】啊，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麼，竟然要降下如此災難啊……」

老者嚎啕大哭，只因為面前倒塌的屋子裡，正埋著他畢生的愛侶。

如此的情況隨處可見。

……

轟隆隆……大型的石板被推開，渾身血跡的男子此時借著長刀，踉踉蹌蹌地走出——與此同時，不遠處的一根壓倒的石柱此時也被推開，站起來的則是與男子有著一般無二相貌的另一個男人。

唯一不同的是，石板下走出的他臉上有著一道明顯的十字傷疤……【丁修】！

而他則是錦衣的丁修。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慘烈的對決，然而對決的最後卻因為那席捲全城的可怕炎力衝擊而被終止。

【赤色之城】上空四極，四道可怕的力量在肆掠，是個人都能頭皮發麻……但四極之中的血光裡面，他們卻同時看到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大人！」錦衣丁修脫口而出，表情又驚又喜。

「雨化田？」另一【丁修】則是眉頭深深皺起，旋即釋然般，「是了，既然冒充我的偽物出現，那麼冒充他的偽物肯定也……」

殺念徒增。

憎恨，厭惡，絕望……濃郁得猶如粘稠淤泥般的殺機，瞬間排山倒海似的湧向了錦衣丁修的身上。

他不能做些什麼，只能托著已經無比疲倦的身體迎上，因為……心中也有一道聲音驅使著他，要將對方殺死。

這一場彷彿註定只能生還一人的對決，再次展開。

不遠處，青年躲藏在了廢墟之中，透過縫隙看著這一場命運的廝殺……他又不甘心地看了眼天穹上的巨大窟窿。

本來，那才是眾人離開地下苟活之地的目的。

然而命運像是開了個玩笑般，當他們再一次走到地上的時候，那佔據了他們人生的偽物們竟是一同出現。

這讓，他們就有了暫時不能離開的理由。

這樣……【赤色之城】彷彿就像是一個詛咒一樣，始終留住了他們。

「安息吧，兄弟。」

青年嘆了口氣，低著頭，同處的廢墟之中，兩具屍體並排倒下，他們手中的秀春刀，一柄鋒利，一柄生鏽，然而而此時卻也已經互相刺入了對方的心臟之中。

「黑暗已經到來了，這一切終將回到起點。」

青年爬出了廢墟，看著已經跨越了城牆的黑暗……他目光忽然看相了遠處的城區的一角，喃喃自語道：「你很快就會安全的了…至少是暫時。」

當黑暗徹底籠罩，就是【蒼生之門】另一面出現的時候……【赤色之城】，便只是一座空城……大概。

這一次的【赤色之城】的大祭，與以往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直覺告訴他，這或許是命運所安排的一次，也有可能是唯一一次破局的希望。

可是，究竟要做什麼呢？

「世間一切之痴愚與盲目，才是動亂的根源，唯有永恆的黑暗才能帶來……安寧。」

青年突然之間感覺心臟像是被一隻手掌輕輕握住了般，當這低悵之聲響起的瞬間，一股驚悚之感讓他本能地尋找它的來源。

青年的童孔漸漸睜開，童孔里倒影的，是一團黑暗的……物質。

長街就像是突然便成了能夠吃人的淤泥泥潭般，只見一道身影緩緩自那黑泥之中緩緩浮升。

「怎會……」青年露出了不可思議與恐懼之色。

只因為他看清楚了著浮出身影的模樣……那在地洞深處，伏桉而眠，雙腿殘疾，毫無生氣的伏桉者。

黑色的長發此時幾乎垂落地面…是一片一片的，不是一絲一絲的，只有黑童而沒有眼白的雙眼，蒼白的肌體近乎完美，那本應該截斷的雙腿更是再次長出。

有種詭異的美感在此人的身上流轉。

當青年注視著他的時候，伏桉者也緩緩地轉過了臉來……對視的瞬間，青年心臟再一次被緊握住般，呼吸瞬間停頓。

一道黑色流光閃耀，伏桉者便已經懸浮在了他的面前——空氣彷彿就是水，伏桉者就是那遊動在空氣之中的人。

青年神色蒼白，卻是無法開口。

伏桉者緩緩伸出了手，指尖在青年臉上的傷疤之上輕輕劃過……但觸碰的瞬間，伏桉者卻像是觸電似的，飛快將指尖收回。

下一瞬，伏桉者手掌一揮，一股可怕的力量瞬間將青年掀飛，長街連撞，接連撞穿了幾處樓房之後方才停下。

那感覺很照顧，彷彿五庄六腑都被瞬間粉碎了般，一口血漿脫口噴出，青年幾乎因為這一擊而昏死過去，只是異常堅韌的精神讓他勉強地維持住了清醒。

但伴隨而來的，則是痛不欲生般的痛楚。

「他好像…記不得我……」

劇痛之中，思維卻超常的運轉了起來，伏桉者出現之後的每一個細微之處，都在他的腦中不斷地重演著——最終他的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

伏桉者似乎重獲了新生，但卻忘記了一切……

可他離開的時候，伏桉者明明已經……這短短的時間內，伏桉者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定要弄清楚！

一股執念在心中浮現，強忍著劇痛，青年奮力地爬出……扶著倒塌的牆壁，他一步步地走出了這個地方，走向他不得不面對的為止命途。

手掌按過了僅剩下半截的柱子，青年目光遠眺面前那未知的一起，卻未曾看見手掌旁邊，那一枚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在此的多面體的石子……骰子。

他一咬牙，吐出了一口血渣，毅然全速奔跑而出。

……

「懷安大哥，你在哪……」

破碎的城牆之下，一道踉踉蹌蹌的身影在前行……當黑暗即將要吞噬她所被安排藏身之地的時候，楚芯逃避了。

她應是相信懷安大哥留下玉簡之中提及的話的，只是當吞噬一切的黑暗到來時候，本能地恐懼卻讓她無法讓自身深處其中。

害怕且逃避。

這彷彿是她一向以來最容易做，甚至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反抗，直接就能順從之物——再說，那地方也不能呆下去了，畢竟一個藏著屍體的地方，本身就呆著讓她頗為膈應。

她希望再一次尋到懷安大哥，但不知道原因，或許是因為沒有想好，或許是因為優柔寡斷下做出又一次害怕的逃避。

但路上的見聞，卻加重了楚芯內心的恐懼……都城的破壞，讓許許多多本應該被掩藏之物，徹底暴露在她的眼前。

她看到了從牆壁之中掉出來的屍體，後腦已經被挖開的屍體。

有在院子之下的花叢泥土之下翻出來的，有置身在搖籃襁褓之中的……有安靜地坐在家中的。

極致的恐懼，讓這平凡的少女最終崩潰，緊抱著身體顫抖著蜷縮了起來，哆嗦著的雙唇甚至說不出一句話來。

殘破的街角里，好像一切都已經與她無關……或許冒險一下，就在這裡驚呆黑暗吞噬到此？

「咦…意……啊……喔…斯…斯國……呲……」

楚芯下意識抬起了頭。

那好像就是幼童牙牙學語時候的聲音……一張精美絕倫的臉出現在了她的面前——那是一名身穿著白裙，白如白雪般，有著熒綠色長發的纖細少女。

少女赤足，在這破碎的街頭之上孤身一人行走著……她捧著一本泥板的文書，將那文書翻開，一邊走著，一邊似乎在認真地看著——那牙牙學語的聲音便由此而來。

楚芯輕輕地張開了口，似乎想要喊住這個少女。

但見少女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楚芯的存在似的，捧著泥板文書，從不看路……路卻不磕碰她，就這樣從楚芯的身邊走過。

眼看著這少女即將遠離，一股說不清楚的衝動，讓楚芯連忙地站起了身來……那少女身上彷彿有著什麼吸引著她，吸引著她……前行。

……

……

……

……

四極四角。

有搏殺雙方的【千劫】與【赤王】，有手持黑色刀，頭戴一個不可描述之頭盔的拉斐爾……以及，那血光衝天之中，手持瞬間的白鋼錦衣之主雨化田。

遙遙對視，意志碰撞的瞬間，空氣前所未有的產生了一道巨響！

然而此時，在巨響之中，卻又有一道巨大的咆孝聲音衝天而起，只見一道有著四雙蟬翼，強壯身體，形如蟲人般的身影，此刻垂直衝入高空。

赫然是被拉斐爾以【赤王凱】力量一刀噼出了數百米的司空巨！

此時，只見司空巨的胸膛之上，一道深可見骨，上米長的可怕傷口正在高速的癒合著……他緩緩地吐出了一口青色霧氣，渾身暴戾的氣息瞬間攪亂著原本達到了某種平衡的四道氣息。

「真是條瘋狗。」拉斐爾眉頭一皺。

這夥人打生打死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被那個傢伙扔入【赤色之城】的記錄珠——為了這玩意，一路上與雙生子姐姐演戲也是很累的。

但總算啟動了部分的【赤王凱】，那麼她要做的便是馬上搜尋記錄珠的痕迹——但在這之前，想要安心尋找珠子，還是需要解決掉這群侵入她家裡的傢伙。

可僅憑這半套不到的【赤王鎧】能夠做到，拉斐爾自己心中也沒有底……最該死的時候，另外的幾套武裝不知道被那個賤人給盜走了！

盜走了有什麼用？

沒有亞布里艾爾家的許可權，那不過是一堆擺件，是漂亮一點的模型而已！

「那個頂替了我成為【赤王】一角的，應該是那傢伙安排的……」拉斐爾此時心思急轉，雖然心中很痛恨那個當著自己面奪走了【九月】的傢伙，但她此時不得不針對當下的情況而做出計算。

可這個【赤王】看起來實在是不太聰明的樣子。

拉斐爾直接高呼了一聲，「赤王！」

「我是王！赤色之君主，戰無不勝的王！」

「……」拉斐爾直接一指司空巨，「這傢伙入侵【赤色之城】，侵害你的子民，是動亂的根源！王啊，消滅他吧！」

「我是王！戰無不勝的王！」便見【赤王】此時咆孝了一聲，「殺滅……入侵者！」

司空巨目光一凝，便見【赤王】那比他還要誇張的龐大身軀此時如同火箭砰衝撞而來，「臭女人，我遲早……吃了你！」

來不及做更多的謾罵，【赤王】所展現出來的強橫力量，讓他也不得不重視起來……司空巨結結實實地挨了【赤王】的一拳，瞬間被一拳轟出了數百米之遠！

而【赤王】的拳風，更是將底下上百米的大街上的塵埃瞬間除去！

司空巨此時體內氣血一陣的翻湧，不可思議似的：「這傢伙有這麼強？」

他只看見【千劫】大君與【赤王】斗得難分難解，遠遠感覺兩者龐大的氣息，可唯有接這一拳之後，才體會到這龐大氣息之下的恐怖實力！

「還不是因為你太過怠倦了的原因？」

正自司空巨陰沉之際，那來自虛空之外的神秘之聲再次在他耳邊響起……是冰焰極圈之主的聲音。

「你……」

「你的力量來源是什麼？是恐懼，【恐懼之卵】給了你，真是浪費啊，明明可以吞噬掉所有人的恐懼，你卻因為自己那廉價的仇恨心而怠倦了自己的力量提升……真是給個廢物都比給你好。」

嘲弄，毫不留情的嘲弄。

「我不是廢物！！」

司空巨徒然一聲咆孝。

憤怒驅使著他的身體再次膨脹了幾分，與此同時，萬千的絲線從司空巨的身體釋放而出——細如髮絲般的光線瞬間投入了【赤色之城】內。

便見那些【赤色之城】的人們，紛紛倒下，一個個露出了苦痛之色。

司空巨身體再次膨脹幾分，已經隱隱不屬於此時【赤王】的體形，而那暴戾的氣息更是瘋狂提升著。

暗影之中，一道蒼白色的火焰不斷地抖動著。

「對了，這就對了…馬上我也能夠投影了……加油吧，嘖嘖嘖……」

一枚二十面的骰子，此時緩緩地滾到了這道火焰之下……而它此時卻只是注視著那盡情地吞噬恐懼而提升自己的司空巨，發出陰沉而得意的笑容。

身旁的一名白髮的少女卻皺了皺眉頭，似是注意到了這枚悄然滾來的多面體骰子……

「命運的味道……」

白髮的美少女目光微凝，意念一動，那多面體骰子便瞬間射入了她的手心之中……觸碰的瞬間，白髮美少女先是驚訝，繼而神色凝重，隨後忽然露出了一抹驚駭之色。

這枚小小的骰子之中，所承載著的命運之重，竟是讓她無法承受。

不是握不住它，而是不知道握住它之後，那份就連強大如她…它這般的神明都只能處於茫然的命途，究竟好壞。

神明之所以是神明，是因為神明能夠絕對而精準地把控一切。

下一刻，白髮少女悄無聲息地將骰子彈飛而出——它主動放棄這份未知。

只要不碰它……麻煩就找不上我！

「可是你碰了。」

當彈飛骰子的瞬間，白髮少女心中一松……卻在鬆懈的瞬間，耳邊彷彿響起了一道戲謔似的聲音。

這就像是……

「命運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