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每到花時恨道窮,半生光景半生空
趙茹皺了皺眉頭。
因為她在外套的口袋之中,摸到了一樣她完全沒有印象,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東西……一張黑色的卡牌。
她對她目前持有的東西都十分清楚,唯獨是這張黑色的卡牌,她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離開那條小巷子的時候嗎?還是更早之前?
是誰放到了她的口袋之中?
未知讓她停下了腳步。
但距離晚上九點還有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她卻停下來了腳步。
實現願望的卡……能夠換來實現願望的交易機會的證明,而代價是:任何。
只要值得,便可以作為代價。
這是她摸到了這張黑色的卡之後,悄然地從她的腦海之中冒出的念頭。但她卻很快又再一次邁開了自己的腳步。
她栽了種子,不停地澆水,如今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收成的時間。
她怎麼可以讓疑惑把自己停下來。
她需要收成這個果實。
她的心中有一個巨大的空洞……她知道,唯有這種收成的果實,才能夠暫時堵住這個空洞。
死亡的果實。
幸福之人卻不得已落入絕望時候所誕生的果實。
他們死前所有的悔恨和痛苦凝結而成的果實。
唯有親自在現場,唯有親眼看見,唯有觸摸到那所有東西一瞬間破碎的一刻,那種發自心中的愉悅,才能夠去填補心中的空洞。
她甚至能夠看到那大樓的天台上的人影……太高了,她無法看清楚這人影的模樣,但是她知道到底是誰坐在了那裡。
驚恐著,後悔著,自責著,絕望著……她似乎已經聽到了天台上那個女孩的哭泣聲。
無法控制了……她的嘴角微微地上揚著,正在等待著果實成熟的那一刻……那種甘甜,那種醇美,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享受。
因為不是第一次,所以她懂得它的美味!
「是不是,很高興。」
前方傳來了這樣的話……趙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她不是不知道她的前面走著一個男人過來。
事實上,越是這個時候,她就越是小心翼翼。但她可以確信自己沒有見過這個帶著眼鏡的普通面相的傢伙。
她的記性很好,真的很好。當她第一次被抓入警察局的時候,她幾乎就記住了她一路上碰到過的所有警員的相貌。
男人就在她的面前一步不到的位置,她左邊的位置,她左邊即將從她身邊走過的位置——而且,男人也並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
一切都顯得那樣的自然。
可男人卻說了第二句的話:「可惜啊,高興的,快樂的東西,最終都會離你而去。你永遠得不到的……感謝你為我提供了這麼優秀的……材料。」
趙茹最後只是聽到了這句話,她的意識彷彿一下子變得空白了起來,她下意識地轉過了身去,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最後消失在拐彎處。
她更是下意識地抓向了自己的胸前,一如往常那樣抓緊那顆能夠讓她安靜的黑水水晶吊墜。
可她發現,她這次抓不著了。
不見了。
不見了。
不見了。
而有一種痛,也開始在她的身上飛速擴散,趙茹下意識地在自己的腹部上一摸……溫熱的液體,正潺潺地從她的身上流出。
她忽然看到了,深不見底的,深淵。
……
「馬sir,目標有古怪!她又停住了!」
「馬勒戈壁!行動!馬上行動!!剛剛走過的那個男人,找人去追回來!」馬厚德直接把手上的望遠鏡甩掉,一手就拔出了自己的手槍,連忙就帶著人沖向了下樓的電梯!
而在街上埋伏這的警員,則是更早一步地來到了趙茹的面前。
「站住別動!」
一共警員,從馬路的對面,以及就旁邊的商店一下子沖了出來!他們同時舉高了槍,指著了趙茹,「投降吧!」
但她卻一直沒有動……彷彿失去了什麼一般。
一名警員擺了擺頭,他旁邊的另一個警員此時點了點頭,便一步步地走到了趙茹的身邊,一手拿出了手銬。
可是當他手按在趙茹肩膀上的時候,眼前的這個在逃的女人,卻忽然倒在了地上。
當警員掀開她的外套的時候,才發現,她的腹部早就已經插入了一把小刀,血已經止不住了。
「該死!剛剛那個男人的!他到底是怎麼下的手!」
怒罵了一句,這名警員連忙前沖,從那拐彎的地方追了上去!
馬厚德終於帶著另外幾人趕了下來了,他也終於抓到了趙茹。
可馬厚德沒有笑,沒有一點的喜悅。
「堅持住!救護車馬上就到了!堅持住!」
馬sir抓住了這個本應該有著大好年華的女人的手,用力地道:「堅持住!告訴我,殺你的人到底是誰!是誰!!」
可是他所抓住的這個女人,此時只是張了張口,便不說話了。
她只是看著天空,看著城市燈火以上的黑……似乎她能夠看見的,所有的東西本來就是黑色的。
她忽然變得冷了,她內心的那個空洞,彷彿一下子變大了……吞噬著她。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這是馬厚德這一輩子所見過的,最絕望的眼。
「馬sir,等不及救護車了!我們開車送去吧!」一名警員提議道。
馬厚德點點頭,連忙吩咐著人把趙茹搬上了私家車。這之後,馬厚德狠狠地砸了一下旁邊人行道的護欄,才對著無線麥道:「那個男人跟上了嗎?」
「對、對不起馬sir,找不著人了!」
「干!」馬厚德又是重重一拍,接著道:「王悅川呢?王悅川?王悅川?」
「馬sir,王悅川好像離開了天台了……我們聯繫不上他!」
馬sir第三次拍打著護欄,怒道:「頂你個肺!!」
……
……
「絕望,絕望……絕望真好。」
曹煜脫下了眼鏡,他此時更願意脫下自己的眼鏡來打量。
帶著一點迷醉的目光,他打量著手中的這塊黑色的水晶吊墜。他人此時依在了一塊公交的站牌上,而項鏈就這樣地被他提起,在他的視線水平面上自由地左右擺動著。
有了這個東西,他相信他的魔力又能更進一步……那本古書上的某些未能使用的術,大概也能夠開始修鍊了吧?
「你喜歡絕望嗎?」
「當然。」
水晶吊墜還在曹煜的眼前搖擺著,他是如此的沉迷,以至於聽到這樣的問話之後,幾乎就沒有想過,直接就說出了心中的答案。
但誰會來給他說話?
曹煜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就舒開。他輕笑一聲,從身上掏出了那個正二十面體的拳頭大大小的東西,「原來你還有力氣說話嗎?真不錯,想來可以把你煉製成為一樣很好的道具。」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喜歡絕望是嗎?」
「重要嗎?」曹煜搖搖頭,忽然道:「不過,我現在忽然想要改變主意了。像你這麼特別的遊魂,我還是第一次碰見,我想我要好好地研究一下才行。」
「回答我,你是喜歡絕望嗎?」
曹煜沒有回答,冷笑了一聲,便把這個正二十面體朝著自己的衣服收去……可當它即將被收攏的時候,曹煜卻感覺到了一點不妥。
一些很輕微的觸感,此刻正在他的掌心之中蔓延……這個正二十面體,在裂開!
曹煜臉色微變,再次掏出掏出來一看,可就在這瞬間,它便已經徹底地碎裂,化作了無數的粉塵!
那個黑影,已經在他的面前……就好像她從來沒有被困住過一樣!
「你……你對我用了幻術?」曹煜眯起了眼睛,他慌,但並沒有亂。
他這裡沒有他布置的東西……他搞錯了一些東西,他又一次低估了這個遊魂的力量!他打算和對方正面硬碰,他需要尋找逃離的機會。
「幻術?」黑魂十八號輕蔑道:「你有這個資格,值得我對你使用幻術嗎?只是你這東西……根本困不住我。我只是在裡面呆著,讓你幫我做事而已。」
「你說什麼?」曹煜皺了皺眉頭。
黑魂十八號淡然道:「愚蠢的傢伙……你知道嗎?真正的黑魂使者,是善於利用一起有利的條件啊。既然你原本就是打算把這個女人逼上絕望的深淵,勉強地和我的目的一致……我又何樂而不為呢?桀桀桀……」
曹煜不知道什麼是黑魂使者,他只是本能地感覺到面前的這個黑影……他看到了那黑袍帽子裡面的那張醜陋至極的巫婆般的臉!
身體忽然不能動彈了!
那些剛剛從他袖子之中滑出的水晶也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彈跳彈跳。
這是第一次……從他得到了那本古書以來的第一次,他感覺到自己的力量竟是如此的渺小!
「你……到底是誰?」
「你不配知道。」黑魂十八號靠近而來,伸出了手……那是像是枯枝般的手掌,然後拼湊著如同白骨般的手指。
手指在曹煜的臉上輕輕一刮而過,黑魂十八號笑道:「不過有一樣東西我倒是可以告訴你的。那就是,你並不是能夠採摘的人。這個世界上,唯有一人才能夠擁有採集這世界萬物美好的資格……我的新主人。」
「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喜歡絕望嗎?」
黑影猛地一下,籠罩了曹煜。
……
……
醫院急救室內。
「醫生,病人的體溫在急速升高……」
強光燈下,醫生和護士正在急著給這位剛剛被送來的腹部中刀的女人進行搶救。
但就在此時,正在更換血漿的護士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並不是她碰到了什麼讓她主動停下了自己的動作,而是她無法知道自己已經停止了下來。
醫生的動作也停止了,但他的雙手依然還是舉著著。看著儀器上數據的護士的動作也停止了。
這裡的一切都停止了……唯有那些儀器還在正常的工作之中。
「您找我嗎?客人。」
手術台上,趙茹忽然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看到了刺眼無比的手術台上的聚光燈……還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她感覺到,有什麼人,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掌。
這給予了她一種神奇的力量,她的視線變得清晰了……但她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終結。
因為在這次醒來之前,她就已經看完了自己的一生。
一生的走馬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