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篇:284日久見人心
284
愛屋及烏,四個字,讓陸相宜猛地一顫。
拿眼看他,見他眼裡一片柔和,準備好的那些刺人的話,也就說不出來了。
她臉紅,白希的臉上浮現著兩朵紅雲,輕聲道,」別開玩笑了。「
安言發笑,「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
可不是么?
這不是玩笑么?
愛屋及烏,在她眼裡如此寵溺的詞語。
只怕,用在她身上已經不合適了吧?
她現在這般,不想讓任何人可憐,她是女王,更不願讓人看見她落魄的樣子。
何況,這個人是安言。
「不,我知道你不是在開玩笑。但我是認真的。」陸相宜嘴角下斂,一臉的苦澀。
她把手悄悄伸進自己的被子中,壓了壓自己有些麻痹的腿,倏地,鬆開了手。
這樣的她,還能站起來迎接她的懷抱么?
說完話,她便沉默著,因為連她自己,都已經沒了信心。
那個自信滿滿的女王究竟到哪裡去了呢?
大概是鋒芒畢露,現在生活要把她的稜角一一磨去罷了。
她從被子里拿出了手,下一秒就被安言壓在手心裡。
「我不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向你求婚,相宜,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介意,所以你也不要介意好么?」
安言一向是嘴笨,沉默寡言的他說出這番話對他來說幾經困難。
他不會主動,也不會安慰。
想想兩人的開始,還是陸相宜主動的呢。
「不介意,怎麼可能不介意?」相宜甩開他的手,有些激憤,「我現在這個鬼樣子,連我自己都介意,你怎麼可能不介意!」
說著,她想哭,在兩人說分手的時候,都沒有哭過的陸相宜,現在卻有了哭的衝動。
他說不會介意自己的樣子,可誰又知道呢?
萬一她一輩子站不起來,甚至不能生兒育女,他還會要她么?
這個社會很現實,陸相宜適應了這種現實,卻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迎來更加殘酷的現實。
她,絕對做不到容忍自己身體的殘缺,還有安言並非發自真心的愛。
她要的,從來都不是同情。
她撇過頭,倔強的樣子,令人心疼。
安言不免想,如果當初她不曾這般倔強,是不是兩人早就沒有可能了呢?
答案是確定的。
陸相宜用倔強讓他愛上了她,卻同樣也是用倔強令兩人分道揚鑣。
「我為什麼要介意,只要你還是你,那個還是我的你,就好了。其他,無礙。」安言為她倔強的樣子感到無奈。
什麼時候她才能明白自己呢?
想著,也覺得不大可能,女王畢竟是女王。
女王低頭,皇冠會掉。
無妨,他懂。
如果曾經的他不會主動的話,那麼他現在願意嘗試。人總在失去后得到珍惜,擁有時覺得理所當然,當失去后,卻忽然有一天發現,我真的離不開她了。
有過這種悔悟的安言,便覺得曾經帶著張悅溪故意做戲給陸相宜看的馬戲,實在是幼稚至極。
「我這個樣子,連我自己都嫌棄。」
陸相宜狠狠地捶打自己發麻的腿,自我厭棄的神情露在臉上。
安言笑笑,問她,「你現在什麼樣子了?」
這話並非是嘲笑,可聽在陸相宜的耳朵里是說不出的諷刺。
現在,他也要來嘲笑又繼而同情了嗎?
陸相宜冷哼一句,「你不是看見了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整天蓬頭垢面,想必你已經厭棄了吧?」
最好是厭棄,她心想,這樣的話,兩人或許就不會糾纏一輩子了。
安言坐在她床邊,笑著說了聲「笨蛋」。在她疑惑的注視下擼起袖子,小心翼翼地隔著被子按摩她的腿。
麻痹的腿還是有些感知的,安言的手掌很溫和,有些濕濕的,動作很輕,生怕捏壞了似得,彷彿他手心裡的是寶貝,是美玉,呵護都還來不及。
「在我眼裡,你現在很好。不化妝的樣子很自然,表情也從來不會藏匿,甚至說這段日子你很安靜,躺在那兒,可以隨時聽見我的聲音,也不會亂跑,也不會拒絕我。「安言如實道。
雖然她昏迷時的確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裡,不說話,就像個沒生氣的洋娃娃,這種感覺雖然不好。
但是他不免想到,相宜醒來后,是不是就不會這麼安靜了?
是不是就開始對他冷嘲熱諷了?
所以他還是愛著如此安靜的她吧。
陸相宜聽了,心裡不是滋味,「你是希望我永遠醒不過來?」
安言扯嘴角,「不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針對我。」
「我沒有。」陸相宜臉紅反駁。
安言淡然,「你有。」
「我沒有...」她堅持。
而安言笑容擴大,「你現在不就在針對我?」
陸相宜啞口,不想理他,「無理取鬧。」
「傻瓜啊。」安言抬手揉著她的腦袋,把她往懷裡帶,「你看,你這樣就不可愛了,但是更真實了。我就是喜歡這樣一個你。」
陸相宜的耳,耳畔是咚咚咚穩健的心跳,一聲一聲震動著她,更加清晰的還是他的話。
「安言。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陸相宜嘆了口氣,
說著,推開他,「我也不想,你會因為同情來愛我。」
安言一愣,是他說的不明白嗎?
為什麼陸相宜會如此以為?
想了想,他嘆了口氣,也沒再解釋什麼,只是說,」日久見人心。「
換來陸相宜長久的無言。
......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之後,慕以辰明顯舒心多了。
隋歡和他說了些話,聽著聽著,他心中的怒氣也就少了幾分。
走到病房,裡面安靜了不少,他悄悄開了門,走了進去,陸相思側著身,像是睡著了。
他在她面前蹲下,抬起手。
陸相思的眼角上還留著濕濕的淚痕,想必又是哭過了。
這個傻孩子!
慕以辰不禁失笑,都是當媽媽的人了竟然還是這樣愛哭。
他沒有用紙巾,反倒是用自己的手指,一點一點為她揩著淚。
耳邊,是隋歡說的話。
「能讓她高興就高興些,心情沮喪對她也不是很好。」
他的手指尖變得濕濕的,對著陸相思又嘆了口氣。
「什麼時候,你才能真正依靠我呢!」
說著,他走了出去。
在溫暖的柔光下,陸相思睜開眼,那眼裡,一片悲傷。
慕以辰出去后,徑直去了天台,病房那邊會有人暗中守著,所以沒有什麼大事。
他夾了一根煙,靠在欄杆上,煙霧是繚繞的舞女,用它婀娜的身姿盤在他的指上。
緩緩上升,他的下顎的烏青被遮蓋了些許。
煙灰散落在欄杆下方的台階上,又或是被風吹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他眯著眼,月色下的他留著一股與夜為鄰的黑暗本質。
「威爾,把你調查好的證據都整理下,找個適當的時間匿名交到警察局。」
不一會,他拿出手機,對手機那端的人嚇著命令。
這命令讓威爾嚇了一跳,忙問,「怎麼了,這麼急?」
「我對他們已經忍耐到盡頭了。」慕以辰難得解釋。
聽著這話的威爾豁然大笑,「你啊,不是說忍耐力很好的么?怎麼忽然又憋急了?」
慕以辰靠在欄杆上,望著夜色,眸子里的光漸漸淡了下去,「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們惹了不該惹的人,總要有個結果了。「
他沉聲,如果不是因為陸相思,他也不會一而再地忍讓。
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可是,事關陸家,你家那位同意么。」威爾在那邊飛快地打著字,忽然問。
慕以辰愣了愣,稍後,狠厲道,」這個人,和陸家,沒有關係!「
「好,我知道了。」
最後,威爾還是答應了下來。
......
危險的味道逐漸逼近,籠罩在夜色的陸宅又暗了幾分,屋檐上停了幾隻烏鴉,聲音凄厲。
阿秀正打算回自己的屋子裡,只見面前一個黑影。
「你...」
她雖然害怕,但沒有驚叫。
來人拿出一隻打火機,對著自己的臉照了照,「噓,小聲些,是我。」
「史密斯醫生?」阿秀吃驚道。
他怎麼穿得跟夜行俠似得?
這裝束阿秀也只有在電視里見過,身上一身黑,還帶著白口罩。
唯一好辨認的眼睛卻像是藏匿在角落中的貓。
詭異而恐怖。
他這麼晚來,是要做什麼?
敏銳的阿秀嗅到一些不尋常的味道,有些不安,她出口問道。
史密斯把打火機熄滅,沒有摘下口罩,聲音有些發悶,「你家老太太休息了沒?」
阿秀搖頭,」在看書,不過她讓任何人不能打擾。「
這句話是多餘的,這個陸家任何人,也沒有人敢進她的房間。
史密斯沒多說話,徑直向樓梯走去,走了一步,他停住,從衣兜里掏出一疊錢。
「記住,今晚上你沒有看見我,我也沒見過老太太。」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