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無名幽谷3
他搶先兩步趕在前頭,伸出手去,道:「幸會,幸會。」拉著冷清玄的手,暗運內勁。餘人一見盡皆退開三步。因先前所見甚是驚異,連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也身懷絕技,所以童猛一出手就用了七成的功力,見冷清玄不動聲色,再加一分功力,手中卻如握石頭,看冷清玄猶如不覺兀自氣定神閑,實是深不可測。不敢造次,哈哈大笑著進門去了。凌風道人知道他沒試出冷清玄功力的深淺,也不輕易妄自出手,一拱手,十分自然的進去了。走在後面的名劍雙雄也魚貫而入。眾人穿過四方的庭院,走進大廳西首,在一張巨大的紅木桌子旁坐了下來。這圓桌足可圍坐三四十人,圓桌旁卻另有八張小桌。冷清玄從後進來,坐在主位上,道:「今天天色已晚,諸位吃晚飯,明天蕭莊主自當接見。」凌風等人心道:「這蕭莊主好大的架子。」未幾,下人們捧出了飯菜,小桌子上卻只放了一大盤牛肉和一壇酒。此時,進來了幾個人,前面一個是笑嘻嘻的唐三寶,跟著是一個滿臉大鬍子的黑大漢,象市井間的屠戶,腰上別著一把怪刀,象屠夫的殺豬刀,卻又略顯得要夾要長,比一般的刀卻短了很多。沒有刀鞘,刀身黑黝黝的,刀刃上卻閃爍著一線寒光。跟在後邊還有四個人,兩個便是奪命雙煞,鐵索還繞在肩上,樑上君卻不見了。另兩人也是江湖人物。一行大刺刺的各坐到一張小桌子前,也不和誰作禮,抓起牛肉就吃將起來。一會兒的功夫,黑大漢已是一大盤牛肉下肚,喊道:「再加盤牛肉來。」那聲音象一面破銅鑼發出來似的,嘎嘎刺耳。喊完了抓起酒罈子,骨都骨都地大口喝起酒來。凌風一行看得目瞪口呆,本來已十分飢餓,可是這無名谷處處詭異,又不敢吃。倒是李飛龍心想吃了有可能倒霉,不吃也倒霉,便放開了吃了幾大碗飯。這樣一來,反而顯得凌風等人不夠氣概。想到這一點,就更餓了,四人便也遲遲疑疑的吃了,酒是不敢喝的。
等他們吃完飯,下人點亮了四面牆上的油燈。若大的飯廳除了他們和李飛龍之外,就只有冷清玄,其餘人等已離開。李飛龍正要偷偷溜出門,凌風道人喝道:「李飛龍,別跑!」一旁的楊寶城已是長劍遞出,直刺李飛龍的大椎穴。李飛龍知道厲害,只得回身閃避,撥出長劍與楊寶城斗在一起。楊寶樓和童猛已一左一右掠出守住了大門,凌風道人也手握劊柄立在一旁,幾人的方位無疑已將李飛龍包圍了起來。正在纏鬥間,廳前冷清玄道:「兩位停手。」二人哪裡肯聽呢?突然,白影輕晃,眾人眼前一花,冷清玄已沖入了劍光之中,一陣叮噹清響,楊寶城與李飛龍的長劍已被他奪下扔在了地上。兩人呆立當場。
冷清玄道:「恕在下不敬。在下尚有話要說。」眾人被他的一招震住,誰也沒動。只有童猛大聲道:「那你等等再說。」說著舉起大手掌展開金剛掌法攻向李飛龍。冷清玄道:「那隻好得罪了。」上前一步,右乎食指輕拂帶向童猛乎腕,剎時間又變為爪,一下子扣住了童猛的脈門。童猛想不到他一拂之力如此霸道,更想不到他手法變幻得如此之快捷和巧妙,一條手臂竟又酸又麻,一點力氣也用不上,一時間面紅耳赤汗水直冒。楊寶樓見童猛吃虧,本不在意,但一起來這裡,未免被人小覷,於是長劍一抖,直取冷清玄的后心。冷清玄聽得真切,腳底輕轉,手上加勁,拖著童猛碩大的身軀輕巧地閃在一邊,然後腳尖橫踢,正中楊寶樓長劍劍身側三寸之處,一陣叮叮噹噹聲響,那寶劍竟被踢得寸寸斷開,也不知化作了幾截落滿了地上。楊寶摟手中只剩得一把鑲著寶石的劍柄。眾人不禁大驚失色,名劍山莊楊二爺的劍可不是一般的劍,竟被一腳踢得寸斷,這份功力真是非同小可,要知道將劍踢飛容易,但踢斷就要講究內勁深淺和運用的巧技了,要踢得這般寸斷,更不是一般高手可以做到。可他們不知,一來冷清玄心中著惱楊寶樓偷襲於他,二來冷清玄想不顯一下本領震不住這幾個人,所以這一腳已集他武功之精華,這一擊自然非同小可。
冷清玄露了這麼一腳,凌風等四人再也不敢輕易出手。冷清玄叫他們仍然坐下了,道:「在下受蕭莊主之託,將無名谷的規矩跟諸位細說。」眾人被威勢所懾,只好唯唯諾諾。冷清玄把谷中規矩一一說了,其中便有出谷者死這一條,五人也不以為意。冷清玄叫下人帶他們去安歇。
五人去了東首的廂房,凌風他們也不去為難李飛龍,卻聚在一個房裡,說著今天所見的怪異之事。四卜可以說都是名家子弟,而且久歷江湖,可是對無名谷還是感到一種說不清的詭異。四人越想越覺不妥,凌風道人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但現在敵暗我明,我等務必小心在意。」童猛道:「凌風道兄,我們四人一齊,說不得一起上,也不怕他們。」楊寶城道:「兩位說得在理,要是今晚我們摸清他們的底豈不是更好?」凌風沉吟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我們必須麻煩一位楊爺回頭看著李飛龍。」
到得三更之後,四人摸了起床,從窗口出去。其時已是月底,下弦月冷冷清清的掛在西邊的山頂上,灑下一片如水茫茫的朦朧月光,整個無名谷如同水下的世界,寧靜而神秘,只是遠處偶爾傳來不知名的野獸的叫聲。
四人出了無名山莊,展開輕身功夫,沿著樹影或屋檐走著,但半天也沒見到一絲燈光,整個山谷似乎沒有人,猶如死一般的世界。四人尋了一株大樹,躍了上去,在樹頂上四方遙望,好不容易在西北角上隱隱約約看到一星燈火。四人大喜,跳下樹來,楊寶城獨自回房監視李飛龍,其餘三人向著燈光處掠去。黑暗中,也不知走了多遠,只知走了約摸一柱香的時間,到了山腳下依著山壁而建的一間石屋之前,石屋門戶大開,窗也不關,昏黃的燈光就從石屋裡射出來。
三人在窗外一叢略比人高的樹叢中隱住了身形,從枝葉間往石屋張望。不看還罷,一看不由寒毛倒豎,陰風似乎一陣陣從背後吹來,只見石屋裡,搖拽昏黃的燈光之下,倚著石壁排著一排的屍骨,全都只剩骨頭,少說也有四五十具之多,全都貼牆而立,顯得陰森恐怖。廳中間是一根石柱,石柱上用鐵索綁著一個人,正是今天被奪命雙煞捉住的樑上君。近窗的一排木椅上,背對著窗口坐著三個人,左首一個隱約是那個文士冷清玄,對面卻有兩排木椅,木椅上坐著十數人,側邊還站著三個人,其中兩個便是奪命雙煞,另一個卻也是見過的,就是在飯廳見到的那黑大漢。這時,背對窗口的一個人似乎在宣布:「樑上君不守谷規,意欲出谷,處以剔骨之刑。你等平日多有談論出谷之事,罰觀看剔骨之刑。」說到這裡,那人頓了一下,提高聲音,喊道:「行刑。」只見那黑大漢握著他那把烏黑的短刀慢慢走上前去,向背坐的三人拱拱手,然後倏然轉身走向樑上君,此時短刀在他手上轉動起來,嫻熟無比。
三人見這架勢,心道:「如此看來,冷清玄說的可不是開玩笑。三人對望了一下,心底似乎泛起一絲恐懼。再看樑上君似乎被點了穴道,沒有半點聲息,也看不到表情。那黑大漢又上前一步,手上短刀輕轉著揮出,鐵索咔嚓一聲掉到地上。樑上君受了很大驚嚇,像瘋了一樣往外跑,還一邊吼著:「瘋子!一群瘋子!」看來黑大漢一招之間削斷了鐵索同時還解開了他的穴道。這刀削鐵如泥不說,這刀法真是出奇的快和准,而那短刀幾乎沒有刀尖,卻被黑大漢用來解穴,簡直是匪夷所思。那黑大漢見樑上君往外跑,便往上一躍一個跟斗,手上短刀還是輕轉著揮出,或削或剔,人落在樑上君前面時,樑上君的一身衣服已被削成無數的小片,像蝴蝶一樣到處紛飛。黑大漢輕轉短刀,刀身側推,樑上君便噔噔噔的往後退,正好又倚在了石柱上。黑大漢踏上兩步,短刀又快速無倫地揮出,樑上君沒有還招高聲尖叫起來,手臂、腿上、身上中刀,無數塊皮肉紛飛,一招間變成了血人。木椅上觀看的人有的遮目不敢看。黑大漢短刀第三次揮出,又一次血肉紛飛,樑上君尖叫聲喊出了卻嘎然而止,倚著石柱昏坐了下去。木椅上有人尖叫著。黑大漢第四次揮刀,大家已不忍看,木椅上幾個人掩面狂奔出來。
凌風三人也是越看越心驚,忽然想到倚在牆上的幾十具屍骨原來都是這樣來的,楊寶城臉色蒼白,雙腿崩得僵硬,不知不覺尿水沿褲子流了下來。楊寶樓更是張大了嘴便要嘔吐,幸好及時用手死死捂住,才沒吐出來。童猛嚇得也不輕,張大嘴巴不住的喘氣,整個人歪在一棵樹榦上。凌風道人伸手點了二人的啞穴,轉過頭不敢再看。可是童猛啞穴雖點,但他不停喘氣,那樹榦只有碗口大小,被他倚得不停抖幼。石屋裡有人喝道:「誰?」凌風道人心中暗喑叫苦,想要抬腳走出,可是雙腳哪裡能動呢?原來也嚇得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