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78章 第七十一話 紙小人（四）

從前廳回到院中，天刑和素素已經走了多時，茶緋挽著袖子在廚房裡走來走去，挑揀鮮蔬，下面煮飯，只是她似乎對於下面不太熟練，總是忙忙亂亂的掀鍋倒水。

瓊華在石桌旁坐下，遠遠觀望著，只覺得家裡多了這一小仙子，其實也挺不錯的。

白澤原先也是要跟著一起坐下來，可剛一撩開袍子，就感覺到空氣里多了一股不尋常的氣息，他的臉色瞬間嚴肅起來：「瓊華，凝聚仙力，這裡似乎多了些東西。」

他一說，瓊華也感覺到異樣，手下毫不猶豫的召出皮鞭，眯著眼朝四周張望。

空氣彷彿一瞬凝固，安靜異常，院落東南角放著水缸，平時做蓄水之用，是蓋了木板在上面的，可現在那一處有咕嚕的水泡聲響起。

白澤朝那裡緩緩靠近，瓊華站在原地，眼神緊緊跟著他。

「吃飯啦！」

茶緋清亮的聲音從廚房裡傳出來，她半個身子趴出窗戶外面，嫣然笑著朝兩人招手，完全沒有察覺到此刻兩人異樣的神情。

條件反射，瓊華和白澤同時朝她望去，再回視水缸時，水缸已恢復一片平靜，空氣中涌動的氣息也平息下來，似乎從未發生。

白澤身體放鬆下來，對瓊華說道：「算了，先去吃飯吧！」他眼神從東南角瞟過，意有所指。

瓊華明白他想按兵不動的意思，遂輕「恩」了一聲，不做停留，跟著他一起走進廚房。灶台上放著一碗紅燒鯽魚、排骨燉土豆，還有一碟水晶膠，冒著騰騰熱氣，茶緋剛在三碗麵條上澆上一層熱油，就聽見白澤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把東西拿外頭去吃吧！」聲音清清冷冷。

鍋勺一頓，茶緋奇怪的回頭看他一眼，白澤一向來稍稍有點潔癖，在九重天時如此，到了凡間依舊改不掉，外頭吃飯難免有塵埃落下，去外頭吃不像是他的風格呀，今日白澤是怎麼了？竟然不嫌棄外頭臟嗎？

「我端面，茶緋、白澤你們端剩下的。」瓊華打斷茶緋的思緒，率先走端了麵條出去了。

茶緋立刻反應過來，解下圍裙，又輕手推開白澤的身子：「還是我端吧，你等會兒撒了怎麼辦？」她沒有鄙視白澤眼瞎，而是真心誠意要幫他一把。

倒是白澤鼻尖輕哼，好不領情，徑自走出廚房。

茶緋嘟嘟嘴也不解釋，端了菜放在石桌上，又回去拿了筷子和小蝶，小蝶方便用來裝小菜。

三人圍坐在石桌前，默默吃飯。

茶緋吃了兩口面，抬眸間發現瓊華和白澤只拿筷子，卻不動口，便緊張的問道：「不好吃嗎，唔……哪裡覺得不好，我下回改改。」她做凡間的吃食還不習慣，自己是知道的。

瓊華回以一笑，夾起一塊魚肉嚼了嚼：「很好吃，茶緋的手藝可比我們好多了。」

「那……」她本想問，為什麼你們不吃，結果白澤提著筷子指指她的碗，道：「你不用管我們，管自己吃就是了。」

他的臉上不知為何有些凝重，茶緋低下頭來，垂著眸子，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句「搞什麼啊，神神秘秘的」。

這話自然被白澤聽到了，白澤抿了抿唇，沒搭腔。

沒吃幾口，突然，茶緋感覺到，坐在她身邊的白澤站了起來，只見他手腕一轉，將一根筷子擲了出去，她是全然沒想到白澤有這一番動作，因而著實嚇了一跳，麵條噎在嘴裡一時忘了咽下去，還沒等她完全反應過來，瓊華也跟著筷子的方向沖了出去，鞭子不知何時握在了她的手裡，一道紅光閃過，鞭子結結實實甩在水缸上面，「啪」一聲，水缸從中間碎裂開來，缸水噴涌而出。

茶緋張著下巴，瞠目結舌：「這是怎……怎麼了…」

瓊華一手按在她的肩上，安慰的笑笑：「無事，繼續吃吧。」

瓊華說的話，茶緋沒有不聽的，況且她雖覺得他們兩人行為有些奇怪，但終歸不會是沒有理由，既然自家公主如此淡定，她索性裝作若無其事，莫要干擾他們才好。

「有東西混進來了。」白澤重新坐下，變出一雙新的筷子，這才開始慢條斯理的吃起麵條，他說得很輕，剛夠兩人聽到，當然，瓊華原本就已經知道，這句話自然是說給茶緋聽得。

「可惜剛才出手太慢，沒看清是什麼。」瓊華皺皺鼻頭。

茶緋沉默。連他們兩個都不知道是什麼，難怪自己沒有察覺了，難道是什麼厲害的東西？

此刻，樹上落下一片葉子來，眼看著就要掉進菜碗里，白澤出手很快，一剎那就用筷子夾住了落葉，然後放在一邊，邊動作邊壓著嗓子對茶緋說道：「別回頭，在後面。」他下巴微微抬了抬，示意她夾魚肉給瓊華。

茶緋自是聽話，在夾魚肉時心領神會的往瓊華處偏了下腦袋，也就是在此時，瓊華朝她身後甩出一鞭，這回她是用了十足的力道，還加上了自己的仙力。隱在茶緋身後的東西避無可避，終於露出真面目來。

只聽得茶緋後方有簌簌的聲音，接著半空中落下幾片白色物體，輕飄飄的，很薄。茶緋轉身撿起地上的物體，疑惑的看著：「碎紙片？」

瓊華搖頭：「不對，是施了法的紙片，給我看看。」她從茶緋手裡拿過碎紙，攤在石桌上，再按著紙片撕裂處移動，不一會兒，碎紙拼湊出一個人形一樣的東西。

「是紙人。」茶緋更加迷糊了，「我常聽說凡間有厭勝之術，其中一種就是扎小人，難道這個就是？」

白澤微嗤：「扎小人是要有被咒者的生辰八字的，你看著上面有嗎？」

「沒有。」茶緋老老實實回道，紙小人身上確實是白白凈凈，沒有一點墨跡。

白澤微微頷首，又道：「厭勝之術是江湖藝人騙人的玩意兒，根本沒有用。這小人雖然被施了法，卻沒有攻擊力，只會化成無形無色躲在暗處。」他偏頭向瓊華，「小心一些，可能還有。」

瓊華點頭，表示明白。

白澤說得不錯，稍後，他們又從院落的西南角和東北角揪出兩個紙小人，加上先前那個，一共是三個。按理來說，下一個地點應該是東南處，可他們一無所獲。

三人心照不宣，猜想著如若還有第四個小人，必定是換了方位，既然要跟他們玩做迷藏，他們索性奉陪到底。

好好一頓午餐被紙小人的事情攪得食不知味，石桌上的菜些微涼了，味道不如剛才，這桌菜茶緋可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好不容易學了油潑面想讓公主嘗嘗。

茶緋有些喪氣的將碗筷收了下去，暗道，不過也無妨，中午不順利，不還有晚上那頓嗎？晚上那頓一定要做的比這桌更好。

晚飯與午時一樣，依舊端到了院子里吃，茶緋本是胸有成竹，料想這回不能再有什麼不明物體攪了大家吃飯的興緻，誰曾想他們還是沒能安安生生吃完這一頓飯。

飯至一半，第四個紙小人在沉寂一下午之後終於按耐不住，一時現形，一時隱身，從地上越到屋檐上，彷彿一個調皮的小孩！

誰都沒有料到，這個小人會與之前三個不同，不但隱了身，且逃竄的更加迅猛，小巧而透明的身軀靈活的躲避過瓊華的鞭子，一溜煙的竟然往院外跑去。

三人見狀，追了出去，追至一煙花柳巷之地，卻再尋不見小人的蹤跡。他們不得不暫時停下來，走在柳巷裡。

白澤的相貌本就長得俊俏，從外表上看去是白白凈凈，十分清純的少年郎模樣，他們走在巷子里，霎時就引來一眾煙花女子的注目，更有熱情奔放的直接甩著帕子就想往白澤身上擠過來，只是都被他用冰冷的眼神嚇了回去。

他們繼續往裡走，剛要路過一座名叫「琦香苑」的花樓，迎面就有一個醉漢摟著一位姑娘搖搖晃晃的從裡面走了出來，可能是醉漢體形太過肥碩的緣故，花樓姑娘扶著很是吃力，腳下不小心踉蹌了一下，手無意識的鬆開了醉漢，醉漢失去支撐一下子直對著過來的三人倒去。

白澤快速拉過瓊華、茶緋兩人的手，側了身子讓到道路一邊。醉漢倒在他們腳邊，抖了兩下身子。花樓姑娘連聲道歉，撲上來想要扶起醉漢，卻怎麼也扶不起來。

等她好不容易使了全身力氣翻過醉漢的身體后，正想要鬆一口氣，卻在看清醉漢的臉時，臉色驟變，跪著退開好幾步，指著那人，顫聲道：「死……死人了…死人了！救命啊！」

他們三人本預離去，忽聽身後尖叫連連，皆回過頭去看。只見先前那醉漢仰面朝上，眼角、鼻孔、嘴角流滿了鮮血，還有血不斷得從他耳朵里流出來。花樓姑娘睜大眼睛驚懼的連哭都哭不出來。

周圍的人不約而同的都被叫聲吸引過來，圍在屍體旁邊指指點點，有的是純粹看熱鬧，有的則跑去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