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身陷地坑
那幾位行商挑夫在長江邊奇異之死的事,黃夢梁根本就不知道。黃夢梁住的地方偏僻,洪水過後,青石板路上的客人就不多了,再說即使白天有人走過,也沒在他屋前停留。
日子過了半個多個月,黃夢還是每天把那「蛇肉」當飯吃。這就奇了怪了,人家喝了一碗湯就死翹翹丟了命,他天天吃竟然沒事——也不能說沒事,黃夢梁吃了身上也是發熱發燥,不過喝了涼水就啥事沒有。
「蛇肉」吃完了,黃夢梁憶起屋裡還有一挑食鹽,就想到將它拿到地坑鎮去變賣。一挑食鹽是很值錢的,黃夢梁知道,通常他要用一尾十來斤重的岩鯉才能換回一斤食鹽。
地坑鎮在長江下流二十來里路,挑著擔子走也就三個小時左右。
地坑鎮是個大鎮,也是水碼頭,常住居民就有幾千號人還不算過往客商。鎮上各種商鋪應有盡有,商品亦是五花八門。什麼布匹店、竹器店、米店、酒店、客棧、雜貨鋪、棺材鋪……多了,當然也少不了男人尋歡作樂的「窯子」。
這地坑鎮黃夢梁常來,熟門熟路的,他挑著那擔食鹽,直接來到賣油鹽醬醋的店鋪。店鋪老闆認識黃夢梁,雖然叫不出他的名字,但這年輕人時常用河魚或者木柴來換店鋪的貨物,相貌早就瞧熟了。
今日,黃夢梁不來換油鹽,倒挑著一擔食鹽來賣,頗叫老闆心裡暗自嘀咕。早些天,聽說長江邊死了好幾位販鹽的商人,當地保長、甲長還去勘驗了屍體,不像是謀財害命,卻也看不出那些人的死因,只好找人,就地匆匆掩埋。就是那幾挑食鹽不翼而飛,不知被誰順手牽羊了去。
莫非,眼前這年輕人就是那貪財的不肖之徒?老闆想歸想,卻也不願去惹那麻煩事,沒去報官,還是按平常收購價買下了這擔子食鹽。一挑食鹽百來斤,老闆照價付給黃夢梁五塊大洋。
好傢夥,五塊大洋,可以購買一畝上好的土地,可以建好幾間瓦房。黃夢梁拿著這敲擊叮噹響的大洋,喜得合不攏嘴,這一生他兜內還從來沒有過如此大筆的錢款哩。
黃夢梁將幾塊大洋塞進腰間纏的布帶,在地坑鎮街道轉悠,想為自己買點啥,可一時又想不起買啥,不覺走到一家棺材鋪前。
棺材鋪前圍著一群人在看熱鬧,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黃夢梁年輕,也愛熱鬧,就湊近人堆去瞅。卻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頭纏白孝巾,跪在棺材鋪前,地上鋪張黃糙紙,上書賣身葬母。
女孩哭哭啼啼,模樣有些清秀,雙膝跪在地上,很是惹人憐。有好心人不忍,丟下幾個銅板;有心善的人,陪在一邊唉息;也有心懷叵測的人,在一邊低聲咕嚨,打啥鬼主意。
黃夢梁擠進人堆,見了是這麼一回事,不禁頓生同病相憐之感。當初,他母親逝世的時候,他也這般年紀,無錢下葬,竟用一卷篾席草草埋了母親。想起來,至今心裡還隱隱著痛。
黃夢梁摸摸腰間的大洋,考慮了一陣,就問那女孩要好多錢才夠葬她母親?
棺材鋪的老闆聽有人在問女孩,以為他的生意來了,便踱步出來,卻見是位穿得破破爛爛的少年。棺材鋪老闆一臉的蔑視,對黃夢梁說:「要想風光安葬她母親,連棺材帶辦喪事至少一塊大洋——你有嗎?」
黃夢梁年輕氣盛,被棺材鋪老闆一激將,忍不住從腰布帶內掏出那疊大洋,取一塊拍在他手心:「給!她的事你全包了——要是事情辦得不妥當,回頭我找你算賬!」說罷,黃夢梁扭頭便走,頗有一副悲天憫人的大俠風範,引來圍觀人群一陣喝彩聲。
黃夢梁離開棺材鋪不遠,背後有人有他肩上輕輕一拍。他回頭看,是位三十來歲的女人,打扮很妖嬈,穿得很漂亮,但卻不認識。
「小兄弟,小英雄,你剛才仗義疏財,把那個棺材瓤子老闆掃得灰頭土臉,好叫人敬佩喲!」那妖嬈女人粉臉堆笑,滿口諛詞,「小兄弟,不嫌棄姐姐年紀大,到我那兒去,我請你喝茶!」
明眼人一瞧,這女人不是老鴇就是娼妓,可黃夢梁卻不知道。他被這女人猛灌了一陣迷魂湯,也搞不清楚她是幹啥的,恰好此時口中渴得緊,不由自主就跟著去了。隨那女人走了一會,鑽進一條小巷,便來到一家獨門小院。
女人將黃夢梁帶到一間精緻的小房間,讓他先坐坐,說她去給小兄弟準備酒菜,要陪他好好醉一場。黃夢梁這時十分口渴,那女人出去,他瞅見桌上有隻茶壺,裡面盛滿了涼茶,也不顧許多,抱起來就著壺嘴將一壺涼茶全灌進肚,這才解了渴。
一會,那妖嬈女人進來,帶來滷味冷盤和一壺白酒。
妖嬈女人滿面春風,一手拿條刺繡手絹,一手捧起酒杯,笑盈盈對黃夢梁說:「小兄弟,到我這裡來不要客氣,就當在自己家一樣,熟了以後就常來玩——來,姐姐先你敬一杯!」
除了自己的母親,黃夢梁第一次與一位女人這般親近,聞著那女人身上飄來的異樣香味,心裡自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愉悅。聽那女人嬌滴滴勸他喝酒,他許是著了魔似的,就把酒杯往嘴裡倒。黃夢梁從未喝過酒,一杯高度數白酒一口倒進肚裡,就像吞下一團火,燒得身子滾熱發燙。
那女人喝了酒,臉頰更如抹上濃濃的胭脂,言行舉止更為輕挑逗放蕩:「小兄弟,你聞聞姐姐的手絹香不香——告訴你,姐姐的閨名就叫香香,香香的手絹香,身上的味還要香,不信你聞聞……」
黃夢梁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怎禁得住風月場上老手的調戲,早被那名喚香香的女人迷得雲天霧裡。而且,他喝了幾杯白酒後,渾身竟又開始發熱起來。說不清是酒把身體內那蛟的藥性引發,還是男人初次對女人的萌動,此時,他只覺得自己胸中有一團火在燃燒。
香香女人也愈發的風騷露骨,她端著酒杯,乾脆來到黃夢梁面前,一扭身騎在他大腿上,藕手摟住黃夢梁的脖子,扒開自己的胸襟,亮出大半隻白脯,挑逗地說:「小兄弟,你聞嘛,香香這兒香不香?」
黃夢梁滿眼映入的皆是饃饃似的白脯,那香香女人又將她肌膚緊密貼合上來,他一個懵懂少年哪能經受女人如此挑逗,胸中那團火焰便如潑了清油,「蓬」地膨脹開來。黃夢梁直感到小腹下面的火苗子騰騰上冒,頃刻就竄到腦門頂。
那女人坐在黃夢梁大腿上邊,蛇樣的扭曲摩擦,令他滿臉血紅,滿頭大汗,漸漸人就開始暈眩起來,眼前居然飄來一團黑霧……
不知過了多久,黃夢梁好像清醒過來。可他眼睛還是什麼也看不見,自己依然被一團烏雲包裹著,手腳能動卻又伸展不開——我這是在什麼地方?怎麼沒了香香姐呢?我莫非是在做夢?
黃夢梁徹底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