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慾望之香

「師兄，都已經拿到金蠱了，我們幹嗎還不走啊？」婷兒緊張地望著仙菇沼的方向，這兒離那片區域只隔了十幾棵樹而已。

我站在一棵「水筒樹」下，享受著從樹榦高處流出的水流的沖浴，聞言答道：「我不能就這樣走了，武伴們的情況還沒有穩定下來，我必須確保他們不中了魔盟的詭計。」

「水筒樹」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樹，除了仙菇林，我沒在其他地方見到過。它可以長得很高，樹榦粗壯，葉繁枝茂，最奇特的便是它中空的樹榦中儲存著大量的清水，不僅可用於飲用，而且還泛著淡淡的清香，用來鑿孔洗澡再美妙不過了。

「你敢保證那些搶東西的人一定是魔盟里的？」婷兒皺眉問道。

「應該是……婷兒，你可不可以迴避一下？我想好好洗洗……」我拎著褲子，一臉誠懇地婷兒說。

「下流！」婷兒輕輕呸了一聲，慌慌張張地躲進了林子深處。

我好笑地搖搖頭，正舒服地擦著屁股，心中警兆突起，只聽林中婷兒驚叫一聲，馬上便沒了動靜。

「見鬼！」我胡亂將褲子一系，就這麼**地朝林中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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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龍君？」我抽出碧隱劍，冷冷地注視著他，婷兒正軟綿綿地躺在他腳邊，不知是死是活。

「盧兄，區區果然沒有看錯你。」墨龍君微笑道，「只是若你就這麼走了，遊戲的後半程就無法進行了。」

「你是魔盟的人？」我冷冷道。

「非也非也，凈塵谷雖非名門正派，卻也絕不至於自甘墮落，寄人籬下，日後便是與魔盟勢同水火，互成死敵也未可預料啊。」

「那你現在到底是想做什麼？」我一邊繼續引他說話，一邊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只等到了一定距離，便使出「點睛一劍」予以搏殺。

「區區眼下所作究竟為何盧兄日後可能會有機會知曉，」墨龍君摺扇一收，突然腳尖一挑，將婷兒挑在肩上，轉身便跑，「盧兄若想要回這位姑娘，不妨跟來便是。」

「混蛋！」我罵了一聲，緊緊跟在了他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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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伴們在眼睜睜看著青火消失在樹林中后個個顯得有些無精打采，他們的生活中充滿了師尊的讚譽聲和同門們羨慕的目光，何時遭受過這般的奇恥大辱，一時間滿腔的雄心壯志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見**和封翼傑仍打個不休，紛紛百無聊賴地聚在周圍觀看，卻不像平常那樣指手畫腳，評頭論足了。

封翼傑此時真的是不想打了，只是眼前這個和尚卻像上癮了一般緊纏不放，偏偏武功又頗為厲害，一時半會兒根本拿不下來，不禁越打越是焦躁。而**卻恰恰相反，他平時木訥內向，從來不主動參加武伴們的比武，心裡早已憋得難受，此時有機會可以好好打一場，怎不叫他興奮異常，沉醉其中？

這時，武伴們突然發現遠處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地穿過沼澤帶上的一個通道，飛快地跑向蕈群，眼力好的已經叫了出來，「是盧青火！在後面的那個……他又回來了！」

一時間，大家只覺得渾身又充滿了力道，只有封翼傑叫苦不迭。

你這個獃頭獃腦的瘋和尚，我是招你還是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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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墨龍君扛著婷兒毫不遲疑地沖入了蕈群下那無邊的黑暗中，我第一次那麼痛恨自己。

下次再碰到那樣的情況，就算我上茅坑下妓院，也非帶上婷兒不可！

但首先，這次一定要先救出婷兒再說！所以我的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

隨著那無盡的黑暗將自己吞沒，一股溫柔的涼意靜靜地包圍了我的身體。腳下不再是帶水的泥濘，感覺像踏在雪地上，細細軟軟的，一步一步發出「噗噗」的聲音。鼻腔中充滿了一種陌生而渾厚的氣息，平添了幾分肅穆的氛圍。

婷兒似乎被解了穴，輕微的呼聲在前方忽隱忽聞，我明白這是墨龍君故意想引我去的。

我調動起全部心神感應著周圍的動靜，漸漸的眼睛開始習慣了黑暗，慢慢能看清幾尺外的景物了。

「好粗啊。」我走過一根高大的蕈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硬得像木頭一樣，應該死了幾千年了吧，竟然還能這樣堅定的立著……嗯？這是什麼？雪？」我攤手接住從我眼前慢悠悠落下的一粒微小絨絮，它是那麼輕，那麼柔和，就像是頑皮而好奇的精靈，「在這麼美的地方，墨龍君那傢伙應該不會拿婷兒怎麼樣吧？」正想著，前方遙遙傳來婷兒的尖叫聲，我嘆了口氣，加快腳步趕了過去。

說真的，我實在不喜歡這種明知是陷阱，但仍不得不一頭扎進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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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兒！你在哪兒？」在那一聲尖叫后就再也沒有婷兒的聲息了，我無頭蒼蠅般瞎撞了好一會兒，實在沒辦法，只好高聲叫喚。

「師……師兄……」遠處隱隱傳來婷兒的回應聲，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我循聲尋去，走了幾步，聞到一股奇怪的香氣。這香氣似蘭非蘭，似麝非麝，清淡而幽遠，幾口嗅下來只覺得心神大暢，憂慮皆消，整個人彷彿都輕了幾斤。

「婷兒，你沒事吧？」隨著我的接近，那香氣越來越濃，我雖覺得奇怪，但這味道實在誘人，忍不住深深吸了幾口。

「沒事啊，我現在……好舒服呢……」婷兒的聲音懶懶的，就像一隻剛睡醒的貓咪。

我愣了愣，很舒服？這是怎麼回事？莫非墨龍君對她……？正胡思亂想著，忽見前方有一點幽暗的亮光，在黑暗中顯得分外醒目。

「婷兒？」我跑過去一看，只見婷兒一個人靠著一根粗壯的蕈柄半躺在地上，神情恍惚地望著蕈柄上方嵌著的一粒夜明珠。

那夜明珠足有雞蛋大小，發出瑩瑩的象牙光澤，一看就知道是世間少有的奇珍。

「你怎麼會躺在這裡？他呢？」我將婷兒扶起來，上下檢查了一下，卻看不出是哪裡被點了穴道。

「師兄……」婷兒轉過臉目光迷離地看著我，輕輕揚起手灑下一把厚厚地堆積在地上的那種白色絨絮，「你看……下雪了呢……」

我望著自由自在飄落的絨絮，以及婷兒那洋溢著滿足和幸福的俏臉，一時不禁呆了。

第一次我發現原來婷兒是那麼美的，美得就像雨後荷葉上滾動的水珠，耀眼而純凈無暇，雖然嬌小卻將整片藍天和燦爛的太陽都映在懷中。

就這樣，我痴痴地望著婷兒，彷彿終於抓住了世間最美好的夢，一刻也不願放手。婷兒也深深地看著我，目光中透射出令人心醉的眷戀和柔情，此刻，兩顆年輕的心已經緊緊地合為一體，天地之間只剩下了我們兩人，任何語言和動作都變得毫無意義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被身後一句「好香」的讚歎聲所驚醒。回頭一看，卻是聶沖他們不知何時到了身後，數數竟有十多個，原來除了**和封翼傑，外面的武伴全進來了。然而他們卻不攻擊我，只是圍成了一圈，傻傻地盯著那夜明珠，臉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不對勁！」我心中一震，站起身「錚」地拔出碧隱劍。但武伴們對此卻沒什麼反應，有些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閉上眼發出大口大口的吸氣聲和似乎極為受用的「嗯哼」鼻音。

對了！是這香氣！我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先前突如其來的感動和隨後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感泛濫全是這香味搞的鬼！雖然它甜美得彷彿來自天堂……

「各位！這香氣有問題！快屏住呼吸離開這裡！」我曲指在劍背上用力一彈，發出晨鐘般鳴顫不絕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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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大的夜明珠，魔盟這次真是不惜血本了呢。」墨龍君站在仙菇群的入口前，笑著對身旁一名身著藍衣的妖嬈女子道。

「要不是這粒『龍驪珠』，只怕很難吸附如此大量的聖香啊。」女子望向黑暗的深處，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聖香將聚集在龍驪珠周圍五丈之內而絕無任何散失，他們即使屏住呼吸，香氣也會透過皮膚滲入他們體內，整個行動不僅天衣無縫，而且沒有一絲一毫的浪費，不愧是笑盟主親自策劃的啊……當然了，這次還是要多謝墨少谷主的鼎力協助，否則光憑本堂的人力肯定無法進行得如此順利。」

「蔣堂主何出此言？父親對區區早有叮囑，魔盟對凈塵谷有大恩，將來行走江湖時務須儘力配合魔盟完成統一霸業，今日這等小事何足掛齒？」

「凈塵谷對本盟的厚意我定會向盟主轉達，相信日後兩派之間定會更加親密無間。不過……」蔣堂主眼珠子一轉，似是疑惑不解地說，「為何凈塵谷不考慮一下加入魔盟？那樣豈不是更……」

「蔣堂主！」墨龍君打斷她的話，轉移話題道，「你真的有把握他們會甘心臣服在聖香的神效之下嗎？」

蔣堂主微微一笑，自信地說：「聽說聖香本名喚作『欲之幻』，顧名思義，它能滿足人心底最真切最熾烈的**，少谷主或許沒有體驗過那種感覺，它絕對不是凡人所能拒絕和抗拒的，這一點我完全有資格證明……聖香按品質可分為七等，顏色越深的品質越佳，我身為一堂之主也只配領取灰聖香，但為了這次行動，總部特地送來了黑聖香，這是只有盟主才能享用的，他們只怕嗅到一丁點就會快樂得發瘋吧。」

「是嗎？」墨龍君沉吟了一下，自語道，「那樣的話……真是很讓人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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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想要金蠱了嗎？」我抑制著從身體深處湧上來的潮水般的眩暈感，掏出裝金蠱的小盒子在夜明珠的瑩光下揚了揚。

然而，這個舉動似乎並沒有引起什麼反應。

「刀……殺人的刀……無敵的刀……」聶沖失神地捧著他的長刀，臉上的傷疤隨著肌肉的抽動不停扭曲。

「嘻嘻，英俊的男人……為什麼你的眼神總是那麼迷人……」劉依屏歪歪扭扭地從走到我身邊，一屁股坐在我腳上，抱著我的一條腿，毫不吝嗇地朝拋著我媚眼，即使被我一腳踢開了也沒什麼其他反應。

「跳樑小丑……莫非還要我來收拾你？……」曹川跪坐在地上，用劍不知在地上划著什麼，自言自語道。

「我做的衣服……你穿著合身嗎？……天冷了，還得再織一件……」朱佳尹深情望著遠方，眼角垂下淚珠。

司徒極仰著頭，一陣一陣地笑著，「師父……徒兒沒有令你失望……」

……

「都瘋了……」我望著四周的人影，重重地晃了晃腦袋。他們或痴或癲，或放浪形骸，或胡言亂語，彷彿完全沉浸在另一個世界中似的，我雖然有心點醒他們，一時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其實那香味對我的影響也很大，心中彷彿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催我放鬆自己，告訴我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就在前面，就在你觸手可及的地方……我至今能保持正常的思考完全得益於典老頭兒的那些變態特訓對我心志的磨鍊，雖然那聲音告訴我這是多麼愚蠢的一種堅持。

「算了，先把婷兒帶走吧。」我逼迫自己瘋狂地想著「寒心訣」里的心法，俯身將婷兒抱起來。

「師兄……我們堆雪人吧……堆個最大最胖的雪人，拿根胡蘿蔔當他的鼻子……」婷兒搭著我的脖子，彷彿夢囈般說著。我皺皺眉頭，一言不發往外走去。這迷香似乎能穿過皮膚，就算屏住呼吸也沒用，唯一的辦法就是離得越遠越好。

隨著香氣的轉淡，婷兒露出難受的表情，身體不安地扭動著，「師兄……我好難過……」

「忍一下，馬上就會好的。」我安慰道。別說是婷兒，連我在那彷彿無窮無盡的空虛感和失落感的衝擊下都覺得每跨一步是那麼困難，其中所付出的毅力和決心實非言語所能形容。

「真……真的不行啊。」又走遠了些，婷兒突然掙紮下地，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婷兒！那只是幻覺！而我才是真實的！」我拉住她的手，婷兒死命地想掙開，卻哪裡能夠辦到？竟一下子跪倒在地嚶嚶哭了起來，「師兄，這樣子……我會死的！」

「你不會死的！有師兄在，怎麼捨得讓你先死？」我緊緊抱著婷兒，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不是說好了要同生共死嗎？你死了我怎麼辦？」

不知是我的話管用，還是我的擁抱管用，婷兒顫抖的身體慢慢平靜下來，我看著她露出來的白玉般凝滑的後頸，心中湧起了一種誓死也要保護她安全的衝動。

「香味開始轉淡了……」我望向夜明珠下那些漸漸變得浮躁的武伴，突然想起了什麼，「莫非……這就是魔盟的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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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堂主，警衛線一切正常，沒有異常人物出現，只有一名武伴被人點了穴道，躺在沼澤帶外圍，已經處理完畢。場外最後的兩名武伴也已停止打鬥，進入聖香區域。」一個藍衣人向堂主報告道。

「嗯，時間差不多了……開始展開第二步行動！」蔣堂主看了看天色，命令道。

「和尚也進去了嗎？……真是可惜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挺有趣的傢伙。」墨龍君有些無奈地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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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或在地上翻滾呻吟，或來回跑動，暴躁若狂的武伴們，我不由將婷兒抱得更緊了，低頭一看，這小丫頭的臉色煞白，緊閉的睫毛顫動不已，顯然正遭受著極大的痛苦。而我可能是因為體質特殊，此刻雖覺難受，但還沒達到他們那樣的程度。

正考慮著是否把婷兒背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忽見左右四周從無到有地出現了幾點朦朧的燈火。

「到燈火這邊來，這裡有讓你沉醉的香美，這裡有你失落了的未來，過來吧，到燈火這邊來……」念咒般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武伴們一聽頓時著了魔般或爬或走地向燈火處聚去。

我咬了咬牙，低聲對婷兒道：「婷兒，你在這裡千萬別動，我馬上回來！」說完放開她，抽出碧隱劍朝那些「招降者」潛去，身後傳來一聲聲虛弱的呼喚聲，讓我幾次差點掉頭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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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主，第二組的兄弟在短時間內分別遭到莫明襲擊，已經全部失去聯繫，對方的身手十分高強，不過似乎只有一人。」

蔣堂主眉頭一皺，「一人？是那些武伴中的一個嗎？」

「應該是，守衛的弟子一直沒有發現有人進入蕈群。」

「這怎麼可能？」

「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事都存在可能。」墨龍君笑道。

蔣堂主看了他一眼，脆聲向那黑洞洞的入口喝道：「裡面的武伴聽著，如果你們想從折磨中得到解脫，就乖乖出來交出武器，我會提供你們所需的香料，否則你們只能在無盡的痛苦中死去，誰也幫不了你們！」聲音包含真氣，在空中凝而不散，傳出老遠。

「好深厚的內力！」墨龍君有些吃驚地看著這貌不驚人的女子，「魔盟……真的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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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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