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 83 章
顧青城迷上了看小說。
江城問:「你在看正版還是盜版?」
「當然是正版。」
江城點頭,很嚴肅地教育老婆說:「三千字一章,大部分讀者訂閱下來四分到六分之間,這也就意味著一本四十萬字的小說,扣除公共章節,訂閱全本不過六塊錢左右。而這四十萬字可能需要作者碼三四個月。原來還覺得,讀者可能沒錢所以看盜文,如今發現,還是要支持正版啊,不過一頓麵條錢,也不差這點,各行各業都不容易,何況有些全職作者,就指著這個吃飯呢。」
顧青城點頭:「你說讀者會不會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
「不會,他們肯定知道要放防盜章,晚上會替換回來。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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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鬼怪眾多,但要說最溫良無害的,就是夾紙鬼。
關於這種鬼,還有一件趣談。卻說上一朝某年間,有個叫曹生的年輕人去上京趕考,路上借宿在一家旅店。旅店客滿,只剩下一間房,但眾人都說這間房鬧鬼,不能住人,曹生這人自幼膽子大,堅持要住。結果到了半夜,果真有一個薄的像夾紙一樣的鬼怪從門縫進來,展開后成了一個美女。大半夜如此出現了一個美女,本就有些詭異,更可怕的是這美女忽然披頭散髮,吐出舌頭,變成了弔死鬼的樣子。但是曹生卻一點也不害怕,女子又把自己的頭摘下來放到書桌上。曹生還是不怕,鬼就不見了。曹生從京都返回的時候又住進了這間房,半夜時,門隙又有東西在爬動,正是這夾紙鬼,可是她才一露頭,曹生就罵道:「怎麼又是你。」鬼魅一聽,竟沒敢進來,直接嚇退了。
這事傳出來之後,被人當做笑談,可見這鬼魅溫良。這種鬼魅更好駕馭,稍用法術,便只說實話。林雲深開壇做法,不一會白鷳就感到陰風陣陣,窗戶那似乎有響動。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就見一張薄紙一樣的東西從窗縫裡飄了進來,然後在陰壇前緩緩舒展開,一個素衣散發的女鬼就展現在眼前。那女鬼身體輕薄柔軟,彷彿一口氣都能將她吹倒在地上,她緩緩屈身,卻彷彿整個身體都律動著,嫣紅的嘴唇緩緩開啟,叫了一聲「主人」。
「溝渠里的斷頭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本來還溫順艷麗的女鬼身體忽然一顫,薄如蟬翼的身體幾乎蜷了起來,面上露出驚恐神色。林雲深厲聲道:「說!」
那女鬼聞言又是一哆嗦,骨瘦嶙峋的手指頭伸出來,朝林雲深指了過來,正要說話,忽然身後突然一陣陰風襲來,那夾紙鬼慘烈叫了一聲,倏地一下便收合成一張薄紙,從窗縫逃竄開去。但陰壇玄力猶在,那夾紙鬼是逃不遠的,窗外傳來她悲切的叫聲,林雲深心下不忍,就解了符咒,這時候一股風吹開了窗戶,林雲深只感到一股冷氣從他身邊躥過,白隱已經一把將他摟在懷裡,躲避到了一邊。白鷳驚道:「有邪祟!」
「白鷳,保護好你楊師叔!」
林雲深來不及拽住白隱,白隱已從窗戶一躍而下。那木窗還在晃蕩,窗外漆黑一片,只有雨聲陣陣。林雲深強撐著趴到窗戶上,就看到一陣閃電照亮了整個桃花鎮,那些墳頭佇立在雨中,景象看著極為陰森詭異,一陣又一陣凄厲的慘叫聲響了起來,刺的人腦仁疼。白鷳一把將他拽了過來,迅速關上了窗戶:「我師叔很厲害的,楊師叔你不必擔心。」
林雲深覺得這房間不對勁,彷彿有無數雙眼睛在外頭盯著他們。他吹滅了室內的油燈,房間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當中。就在這時候,外頭一道閃電下來,只見窗戶紙上,赫然露出無數個晃蕩人影。
「楊師叔,我們……被惡鬼圍住了!」
「這房子周圍設了陣法,鬼魅是不敢靠近的,如今強行圍攻,是有邪祟控制了它們!」林雲深抓住了白鷳一側的袍角:「這裡的鬼魅經我一手調教,能控制他們的絕非等閑之輩,這邪祟恐怕厲害的很。」
白鷳聽他這麼一說便有些驚慌:「那……那怎麼辦?」
「咱們得離開這裡。」
林雲深說著就從包袱里拿出了夜行燈,以符點燃,白鷳卻拉住他道:「我師叔還沒有回來……」
「你師叔的法力遠在你我之上,他要是活不了,咱們也鐵定活不了,咱們如果能活,他肯定也會沒事。」
白鷳怔怔看著他,似乎並沒有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擔心他也是白擔心,不如想想怎麼保命。」林雲深皺著眉頭站起來:「這幾張驅鬼符,應該可以衝出一條道來,你跟著我走。」
白鷳緊張地點頭,林雲深一手提著夜行燈,一手將符咒撒出去,符咒將房門沖開,在黑夜中發出氤氳銀光,但林雲深剛走出房門,就大叫不好。
糟了,他竟然忘了外頭正下著大雨!
符篆到了雨里,光亮就一下子暗了好多。林雲深急忙向後退,但房門咣當一聲,就被什麼力量給關上了。天地間似乎到處都是凄厲慘叫,白鷳回手去推,驚道:「楊師叔,推不開!」
「這邊走!」林雲深一手提著夜行燈,一手拉住了白鷳朝走廊另一頭跑,誰知道跑了半天,才驚覺那隻手是沒有溫度的。
他稍微回頭一看,就看到烏黑的一隻手,嚇得他猛地鬆開,轉身一看,就看見一個滿臉慘白的中年男人正咧著嘴對他笑。
他驚的靠在了柱子上,手中夜行燈舉上去,那鬼魅慘叫一聲便沒有蹤跡。林雲深慌忙去找白鷳,舉目望去,卻發現自己處在一片黑暗當中,什麼東西都沒有,沒有房子,沒有走廊,也沒有雨。
他入了**境中。
所謂**境,其實是一種幻象,多發生在陽氣虛弱的人身上。身體孱弱的人遇到太重的鬼氣,很容易陽氣受損,進而產生幻象。這些幻象又多是內心恐懼所生,也就是說,一個人越是恐懼什麼,在**境里越是容易產生什麼幻象,繼而驚悸而死,或神昏智亂,被鬼魅趁機上身。
林雲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鎮定了心神。他現在身體孱弱,無甚法力,要靠自己是走不出去的,只能等白鷳或者白隱來救他。他漫無目的地走了兩步,忽然聽到有人叫道:「雲弟。」
林雲深身體一僵,忍不住回過頭去,結果就看到了韓秦川。
韓秦川直接朝他走來,他心中驚慌不已,腳下便往後退。韓秦川說:「你果然還是要死在我的手上。」
韓秦川說完,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長劍,那是他的玄劍長虹,他還來不及後退,長虹劍就直接捅進了他的胸膛。林雲深只感到一陣鑽心疼痛,手中的夜行燈就掉落在地上。一團鬼火從他腳底蔓延開來,迅速覆蓋了他的全身。林雲深哀嚎一聲,整個身體都被烈焰灼燒的扭曲起來,眼前露出了白隱的一張臉,他顫抖著去抓白隱的手,卻被白隱用力一推,整個身體就往下墜去。
「非其所祭而祭之,即為淫祀。修仙子弟,淫祀神鬼,修習巫術,是為妖道,人人得而誅之!」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林雲深在心裡默念,白隱曾親口對他說過,他並沒有殺他,這只是他心中殘念。可**被灼燒的疼痛那麼真實,他彷彿在往地獄深淵下墜,眼前幻象更多,他看到了烈焰紅唇的盧訓英,痛不欲生的韓密,看到了活死人一般的他的母親窈娘,還有他婆婆孫氏,以及藏青山下無數白骨。
最後眼前赫然出現一人,那人一身白袍卻已污穢不堪,蹲在涯邊,自言自語瘋瘋癲癲,不知道在吃些什麼東西。他身上疼痛更甚,聽見有人喊了一聲,「林雲深。」
蹲在地上的那個人,聞言猛地回過頭來,嘴角噙著鮮血,手裡拿著一隻已經被啃的看不出是什麼的血肉,眼睛猩紅,沖著他詭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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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說:「你師叔身上怎麼也沒錢,他真跟白家斷絕關係了么?」
白鷳聽他這麼一說,眼神就是一黯,道:「你也都看見了,現在好多人都喊我師叔為妖道的,家裡自然也是回不去了。」
「那他靠什麼過活呢?」
「降妖除魔呀。我師叔法力很高,到處給人祛病消災,有些人家會給酬金,師叔有時候要,有時候不要。」
不知道為什麼,林雲深聽了這話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雖說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乃是天經地義,但伸手接別人錢財的那一刻,連他都是有些尷尬的,何況這素來心高氣傲的白隱,伸手去接別人給的銀子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臊。
「我師叔他很苦的,常年到處奔波,聽說哪裡有鬼怪滋事,再遠都會趕過去。一個世家公子,每天風餐露宿,喝過露水,睡過野地,有時候碰到那些名門正派認識他的,還要損上兩句,污衊我師叔是妖道。我師叔從不害人,怎麼可能是妖道呢……」
「那是為什麼呢,要出名么?」
白鷳一聽,就扭頭看他。
「道士降妖除魔,要麼為財,要麼為名,你說他到處奔波,又不為財,可是為了在玄門中闖出一番名號來?」
白鷳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師叔他沒有說過,我也沒有問過。不過他雖然不說,我也是知道的。他這是想告訴世人,法無正邪之分,只是人有善惡之別。他即便做了妖道,也是行好事,他都是這樣教我的。」
林雲深心裡一動,愣了一會,嘴唇抿了抿,他覺得他好像誤人子弟了,嘴裡卻道:「他從前迂腐,如今還是迂腐,好好的世家公子不做,偏要做這些營生。」
當年白隱少年成名,曾帶他出過門。聽聞當地都督嚴氏在辦壽宴,廣邀文人雅士寫詩作賦。嚴氏貪財無度,富甲一方。在他的攛掇下,白隱便去赴宴,寫了一首賦,卻在最精彩的地方故意空了一個字。嚴氏門客爭辯不休,卻不知道這個字到底是何字,於是便派人來問。他冒充隨從說:「我家公子有言,一字值千金,還望大人海涵。」
沒想到嚴氏竟然真送了千金過來,親自登門,因此落得禮賢下士的好名聲。而白隱也因此贏得一字千金的美譽,那可是實打實的千金之數。那時候他才知道,常常有人打點銀子到白家來,只為求白隱一首詩賦一張字畫。他曾作美夢,和白隱搭伴過日子,白隱每日里寫寫畫畫,他就負責收銀子,金銀堆滿山,樂得他從夢裡醒過來。
想想當年,看看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