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飛刀.5
「謝老闆是被何大人抓走的?」李尋歡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何大人喜好錢財和美人,謝老闆雖說特別了一點,但錢財嘛,肯定沒有。相貌吧?只能說得上清秀的他哪裡至於讓何大人大費周章,大老遠把他抓回來?
「我知道你的疑惑,這也是我想不通的,所以我只說是很可能。」懷饒沉吟片刻,「不過不管怎麼說,謝老闆確實是在何府,就算不是何大人抓的,也必然是何府中人抓的。」
「那我們該如何救出謝老闆?晚上去何府打探一番?」李尋歡想了想,問道。
懷饒斂目,正要點頭回應,突然樓下一陣吵鬧。
「去去去,快說,美人在哪裡呢,再不說掀了你這破店!」聽那聲音囂張地很,一來還就沖著「美人」,三人對視一眼便也知道了來者何人了。
「哎喲喂,官爺唉,你別砸,別砸,我帶您去找他就是。」
「算了,既然他找來了,我們此時離開也會給酒樓帶來不便。乾脆將計就計先混進何府,再行打算。」懷饒揉了揉眉心,聽這下面的架勢就知道,這些人今天必然是不找到他們不會罷休。他們跑了便也罷了,連累了酒樓真是說不過去。畢竟,人家店小二也好心地提醒過你了,「你們怎麼看?」
李尋歡有些擔憂,「我和西門公子武藝傍身,自是沒有問題,但若是他們將懷兄你和我們分開,那就實在太冒險了。不如這樣吧?懷兄你和西門公子先離開,我一人混進何府。」
叫李尋歡混進去有個什麼用?就李尋歡這個性格他是能使用美人計去套個話,還是裝弱勢,靜待時機了?
不過說到分組行動,懷饒倒有些想法,「分開確實要分開,不過不是我們離開,而是你離開。我和西門假裝被俘,混進何府,而你等到夜裡摸進何府,與我們來個裡應外合。」
李尋歡還要說什麼,懷饒擺擺手,「不要再爭了,你也知道我不會武功,若是我和西門離開,到時候反而不方便行動。」
「好吧!」李尋歡艱難地答應下來,「不過,你們千萬要小心行事。」
「好。」懷饒應著,便和西門吹雪起身出門了。
李尋歡在後面等了等,隨後施展著輕功,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包廂。
「小二哥,你們這是吵什麼呢?」懷饒一出門就撞上了被迫帶了一群人上來的小二哥,懷饒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對他們溫溫一笑,問道。
「客……官。」小二哥有些愧疚地看了懷饒一眼,喊了一聲便低下頭,不再說話。
懷饒眨眨眼,靠近幾人,「不明所以」地問道:「怎麼了?小二哥,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啊?」
這一次,小二哥沒來得及回答,最前面那虎背熊腰的傢伙色眯眯地摸著下巴靠過來,「哎呦,這還真是個美人,老子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人,是個男的倒可惜了!」
「可惜什麼可惜啊,你不知道嗎?比起那些不禁玩兒的女子,知府大人更喜歡這種既漂亮又不娘氣的男人。」另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賤兮兮地上前,一撥懷饒的下巴,下流地說道。
懷饒倒沒有在意,西門吹雪卻冷了冷,拔劍就想砍掉男人調戲上來的手,卻被懷饒給溫柔地按了下去。
「沒關係,別激動。」懷饒勸道。
這麼一勸,倒是讓這些人看到了西門吹雪,只見他們臉色變了變,隨後一臉天不怕地不怕地說道:「喲,還有個硬茬子,不過長得是挺俊俏,就是太冷了,也不知道知府大人喜不喜歡。」
「管大人喜不喜歡,先帶回去再說。」虎背熊腰的男人說。
「幾位這是要帶我們去哪裡?」懷饒「恍恍惚惚明白過來」,歪頭問兩人。
「帶你去個好地方。」賊眉鼠眼的男人摸著小鬍子道:「也不怕實話給你說了,我們知府大人看上你了,你要是乖乖的呢,就憑你這小樣貌知府大人肯定會寵幸你很久的,到時候什麼榮華富貴沒有啊!這是你的福分,珍惜點。」
懷饒似笑非笑地眯著眼,「哦?是嗎?」
「可不是。」虎背熊腰的男人拍拍胸脯,湊上來對懷饒曖昧地說:「你要是識相的呢,以後多來找哥哥玩玩,哥哥說不定會給你在知府大人面前說說好話,到那時你就可以少受不少苦。」
西門吹雪冷著面,一把將懷饒拉離男人,寒聲道:「不要舌頭可以說出來。」
這話就好像真的是把刀,準確利索地割向了兩人的舌頭。兩男人下意識捂住了嘴,悶了半天才虛張聲勢道:「你虎什麼虎,到了何府有你好看的。」
西門吹雪能為他出頭,懷饒真挺開心的,一時這些污穢的話也好像變得有些可愛了,懷饒輕輕反握上西門吹雪的手,將他往自己身邊拉了拉,擱在他耳邊道:「沒關係的,他們也就只能嘴上說說。」
與西門吹雪一說完,懷饒立馬對那兩人道:「兩位,家弟不懂事,脾氣硬了點,多有得罪。在下初來穎州,早已聽聞何大人大名,確實是想見一見,還請幾位給帶個路。」
「還是你小子懂事。」兩人不敢和西門吹雪對視,偏過視線對懷饒道:「在這穎州,想和何大人作對,那就是不想活了。既然你們明白,就乖乖跟我走吧!」
「好。」
他們原來選在這家酒樓吃飯也就是因為它靠近何府,現在從酒樓出來沒幾步就被人給帶了進去。
這些人將懷饒和西門吹雪帶到了何府後院,把他們關進了一間房間,隨後什麼都沒說便離開了。懷饒本以為何知府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們存在,必然會很快就過來了,卻沒想到他們竟然等到了天近黑。
而且,這何大人還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跟著的兩個肌肉緊實的男人,一看就是武功在身的。
沒想到這何大人倒是挺謹慎的,估摸著也是壞事做多了,心虛。
何大人是個和謝老闆差不多大的人,面貌上還有些書生氣,但由於長期浸淫酒色,臉變得浮胖,眼圈也是一片青黑。他穿著一身華麗炫目的衣袍,大腹便便。
「喲~你們就是他們所說的美人?」何大人嘖嘖幾聲,踱步到懷饒身前,一把熟練地扣住懷饒的下巴,將懷饒的頭往上抬了抬,說:「確實很美,如果是個女孩兒倒是可以送給乾爹。不過是個男的也不錯,自己可以好好享受享受。」
懷饒從頭至尾淡笑以對,西門吹雪被懷饒提前做了思想工作,也不輕舉妄動。何大人強搶美人這麼久,還從沒遇到過這麼配合的。不過,何大人沒有因此就急不可耐地撲上來,反而更加警惕了。他鬆開懷饒的下巴,往後退了退,站在兩個大漢中間,問道:「聽說你們兩想見我?」
「確實想見一見何大人。」懷饒不在意何大人的警惕,說。
「哦?為何?」何大人來了興趣,揚著語調,問道。
懷饒往前踱了幾步,在與何大人一步之距的時候停了下來,微微低頭,沉靜地看著何大人的雙眼,說:「我就是想親自見見能控制整個穎州的知府大人是個什麼樣的人,順便問問,何大人做了這麼多事,晚上會不會做噩夢啊?」
何大人一怔,隨後回過神,對上的就是懷饒清澈單純的雙眼。這雙眼還微微彎著,如同新月明亮誘人,何大人一時色迷心竅,忘了之前那一怔的不對勁,伸出手掌就要去摸懷饒的雙眼。
懷饒不慌不忙地勾勾唇,在何大人摸上來的時候,微微一側頭,躲過了何大人的手,又不至於讓何大人難堪,反倒多了一份欲拒還迎的誘惑。
何大人停在半空中的手一顫,呼吸一滯,忽而暢笑起來,「哈哈哈,真是個極品,我何常這次是走了天大的運氣了。不過,小美人可別急,大人我今天還有事,就先來看看你,我們明天再好好溫存溫存。」
說著,何大人出其不意地摸了懷饒的臉一下,丟下懷饒和西門吹雪就出了門。
「好吃好喝的給我伺候好了,聽見沒?」門一關上,何大人對外面的人吩咐了一聲,又做了個隱蔽的眼色,便真的踱步離開了。
「這何常倒是真的有點能耐,好色卻不急色,而且確實很小心。」懷饒摸著自己的下巴,喃喃了一聲。一轉頭,正要向西門吹雪徵求意見,卻發現西門吹雪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怎麼了?我說過我不會讓他怎麼樣的?」懷饒疑惑地上前,抬手去摸西門吹雪皺著的眉頭。
西門吹雪讓開,抓住懷饒的手腕,冷聲道:「臟。」
「什麼?」懷饒詫異:西門吹雪是在說他臟?當初他滿身灰塵的時候,西門吹雪都沒這麼說,現在竟然會說他臟?
懷饒下意識看看自己的身上,挺乾淨的啊!
然而,西門吹雪沒有理會他,不假思索地撕開自己的一塊衣角,攤到懷饒的面前,吩咐道:「水。」
懷饒看看西門吹雪手上的布,又看看執著的西門吹雪,無奈的用另一隻自由的手凝聚出足夠的水將西門吹雪手上的白布浸濕。西門吹雪見此,眉頭鬆了一些,隨後,在懷饒還沒反應過來時,這**的布就蓋上了自己的臉頰和耳廓。
西門吹雪毫不溫柔地搓了又搓,然後轉移到懷饒的下巴揉搓了好久,這才完全舒展了眉頭,將手上的布給扔了。
這一下西門吹雪是舒坦了不少,懷饒半張臉和整個下巴都被他給搓紅了,那樣子再加上懷饒怔愣木然的雙眼真是可憐無辜極了。
「好了。」西門吹雪鬆開懷饒的手腕,轉頭往內屋走過去。
一步剛踏出去,懷饒緊跟著上前,一把從後面抱住西門吹雪。
「你是因為別人碰了我才覺得臟嗎?」懷饒下巴擱在西門吹雪的肩膀上,鼻翼蹭著西門吹雪的耳垂,問道。
「嗯。」雖然解釋不清為什麼,但確實如懷饒所說。
懷饒輕笑一聲,「我以為那些人調戲我你會出面只是單純的因為不想看見我被別人欺負。」
「沒有。」確實是這麼想的,但西門吹雪直覺這麼回答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嗯!」懷饒鼻音很重地應了一聲,摟著西門吹雪腰的手慢慢上移,臉前傾,喃喃道:「不是這麼想的,你只是不喜歡你的東西被別人碰了,那會讓你覺得自己的東西被弄髒了,是嗎?」
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讓了讓腦袋,將懷饒的手掰開,脫離了他的懷抱,面對他而站,「不要隨便靠近我。」
「我是你的東西,為什麼不能靠近你呢?」懷饒一挑眉角,緩緩上前,雙臂抱住西門吹雪的脖子,「不要否認,你就是這麼想的。我是你的東西,所以不能讓別人碰。」
西門吹雪張張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懷饒咬咬唇,低下頭用額頭蹭蹭西門吹雪的臉,像是在問西門吹雪,也像是在問自己,「是什麼時候有這種想法的呢?」
雖然自己會影響他的情緒,但不可能讓他產生這種「自己應該屬於他」的歸屬意識。西門的動情可能是假,西門的順從可能是假,西門對他所有的情緒都可能是假的,但這種存粹並且極端的歸屬意識不可能是假。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怎麼到現在才發現。
「我沒有。」西門吹雪皺眉,他自己都說不清,懷饒憑什麼說得這麼肯定。
「你有。」懷饒就是這麼堅定,「我是你的,我沒有任何意見。反正,你也是我的。」
西門吹雪看著懷饒,沉默許久,握著劍的手緊了緊。
他的心中只有劍,這是他的劍道。
不是……
西門吹雪有些氣憤地甩開懷饒的手,冷冷道:「我說過,不要控制我。」
「我沒有。」懷饒無辜地眨眨眼。
西門吹雪依舊冷冷地盯著他。
「好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懷饒聳聳肩,低低淺笑了一聲,「現在也不早了,你去休息一會兒吧,等到了午夜我們出去找謝老闆。」
「嗯。」此時再在這兒和懷饒談什麼歸屬問題才是不明智,西門吹雪便是這會兒不困也應了下來。
這裡的被褥他嫌臟,西門吹雪實在睡不下來,但他總不能站著睡覺,乾脆盤坐在床沿,閉目養神。
懷饒這時候識趣地沒往西門吹雪跟前湊,但今日這個發現確實讓他太激動了,這種激動感就算贏了最難打的仗也沒能體驗。
懷饒還記得那時候他們的軍隊中了對方的計策,軍中主力全部分散了下來,軍、火也在途中丟失了很多。特別是他帶的那個小隊,軍、火沒分到多少,糧食更是沒有什麼,雪上加霜的是他們還因為對地形的不熟,被敵人帶進了死地。
他們堅持了多久,其中苦澀就有多少,但是即便再艱難,他們每一個人都沒有放棄。他們煎熬著,沒有糧食就吃樹皮,吃蟻蟲,吃泥土,沒了意志就互相打巴掌,將對方罵醒。他們的背後不僅是一個軍隊,更是一個國家,他們沒有資格放棄。他們不知道他們堅持到最後一刻會不會迎來曙光,但只要有這個機會,他們就不能放棄。
事實上,他們賭贏了。他們出去了,即便那時候別的小隊已經覆滅了,但這支軍隊還有他們。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打法。入敵深處、隨機應變、將計就計、瞞天過海……一計連著一計,步履維艱,然後,他們贏了,以少勝多。就像奇迹,但也理所當然。
淚水是為犧牲的兄弟,笑容是為拼來的勝利,這一刻,沒有誰是不激動的,就是向來淡定的懷饒也忍不住紅了眼。
只要還活著就不要放棄,這就是懷饒一直以來的信條。他相信這個信條可以給他帶來一次又一次的勝利,自然也可以為他贏取自己想要的人。
懷饒撐著下巴,轉頭看了眼坐在床上的人,眼裡的懷念變為了溫柔。
「晚安,好夢。」懷饒張開嘴,無聲地說道。
沒有誰聽見的問候卻有著不可抗拒的魔力,好似最美的音符悄然划入人的耳蝸,埋藏在人的心田,隨風如夢。
夢因為有了祝福而變得甜美,從沒有的幸福和安逸,讓人忍不住軟了心,露出了淺淡的微笑。夢裡與夢外的人同時勾著的嘴角顯得相得益彰,彷彿兩人在同一個美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