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飛刀
周揚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坑爹的,年少時候的周揚雖然依舊爹娘不問,但大約那時候還心懷期待,總是表現地比任何孩子都乖巧聽話,優秀懂事。
乖巧聽話,優秀懂事是他父母的要求,即使他們從未因周揚完美達到他們的要求而讚揚一句。
說是單純也好,說是蠢也好,就算明明知道自己的背後沒有人依靠,自己的前方沒有人引導,自己的周身沒有人關注,但他就是執著地一個人做一個乖巧懂事、三觀端正的好孩子。直到遇到一個人,他的人生軌跡開始慢慢扭曲。
林勺,林家大少,是圈子裡正宗的太子爺。周揚不混圈子,但他還是認識了林勺。剛認識林勺時周揚還是個少有人問津的少年,但林勺已經是世人皆知的風度翩翩、溫文有禮、學識淵博的名人。
林勺這個人在前期幾乎所有讚揚地詞都能安在他身上,他就是所有家長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所有人都說林家大少林勺是個厲害的,將來比之其父必然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這所有的說法都是前期,有前期自然有後期,後期的林勺是怎麼樣呢?
周揚那時候的消息很不靈通,當他知道林勺和家裡大鬧了一通時,消息已經被傳得整理不出原型了,而林勺也已經出國了。
林勺出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周揚不知道,也沒有那麼關心,畢竟雖然他們有幾面之緣,但還沒到深交的程度。
不是周揚不想結交那時如此優秀的林勺,只是他們相遇的時候,對林勺來說周揚還只是個小屁孩兒,林勺自然不會與一個小孩子玩到一處。
林勺回國的時候周揚正處在高二的暑假,依舊等整個圈子沸沸騰騰傳滿了林家大少的消息,周揚才知曉了。
哦,原來那個人人稱讚的林家大少已經回來了。只是他回來了,卻再也不是那個人人稱讚的人了。
人們暗地裡都不屑著:
看,什麼年輕有為,現在不也這樣,風流紈絝,玩得比誰都開,簡直跟個瘋子沒有兩樣。
不過一個敗類,竟然還稱天之驕子?
以前都是裝出來的吧,什麼這個獎那個證,都是買來的吧?反正有的是錢!看,現在不是原形畢露了。
人都是這樣,一個人站在高處被所有人稱讚時,即便你嫉妒著也得笑嘻嘻地應和,顯得你大度又有眼光。而當一個身份比你高卻表現地似是不如你的時候,你不能踩上一腳,也要用最大的惡意去揣度。
和那些人不一樣,周揚站在了最公正的角度看問題。他覺得林勺仍是那個林勺,他還有著最優秀的本錢,只是他不想再優秀了。
周揚再一次見到林勺是在郊外的一處賽車場,本來周揚是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但耐不住班上某個女生的哀求。
「啊啊啊啊!周揚你看,那個男人好帥!」女生拉著周揚的手臂,指著一處,誇張的大叫著。
周揚正百無聊賴著,聽到女生的大叫,心中不以為然,但出於禮貌他還是隨著女生的指向看了一眼。這一眼,正好看到懶洋洋地坐在駕駛位,撐著車窗喝酒的人。
不可否認,這個人確實很帥氣,即使他的頭髮凌亂地像草窩,即使他整個人的氣質都是頹廢的,但他就是有那種讓人一眼就被他深深吸引的本錢。
林勺往周揚的方向隨意地掃了一眼,周揚注意到他的眼裡已經有了幾分迷濛,顯然是喝多了。
簡直就是個瘋子。周揚突然想起了這句評價。這句評價說的不錯,一個飆車還喝酒的人,不是瘋子又是什麼?
接下來林勺的種種行為都證實這種說法,他不戴頭盔,飆車全然一個速度——最高速,剎車從來不用,技巧都是扯淡。
橫衝直撞的方式,不在乎別人,也不在乎自己,最終的結果他自然沒贏,他甚至連終點都沒到。
距離終點的最後一個彎口,林勺翻車了,車身被毀了一大半,林勺被人從車裡拉出來的時候滿頭的血,但他似乎沒感覺到一般,竟然還扯出了個大大的笑容。
瘋子。
起點也是終點,這個位置很好,能清楚地將整個賽道收入眼底。周揚身邊的女生目睹林勺一腦袋血,愛心泛濫,一副要衝過去愛心撫慰的樣子。和女生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少,真衝出去的也不少,只是都被工作人員攔了下來。
這邊的躁動似是引起了林勺的注意,他隨手抓起一旁滿面焦急的醫護人員手中的紗布,抹了三兩下扔了回去,往起點的方向走了過來。
「啊啊啊啊!」
一片冒著花心的尖叫,周揚只覺得耳朵受到了強大的攻擊,不由擰了擰眉。
與周揚的不適不同,林勺安之若素,撥開工作人員攔著的手臂,站定在周揚面前,隨手撈過周揚身邊的女生摟在懷裡,似笑非笑道:「你是周家的少爺,我記得你。」
「林少。」周揚乖乖地打了個招呼。
林勺不知名地一頓,忽而笑了笑,道:「還是這麼乖,走,哥請你喝酒去。」
周揚並不會喝酒,下意識想拒絕,卻被林勺懷裡的女生哀求的眼神制止了。
「好。」
這一答應逐漸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件件沒幹過的事從這一天開始接觸。
很奇怪,向來乖巧的周揚從一開始就不覺得這些難以接受,甚至有時候他拚命做到的乖巧優秀才是乏味。
周揚和林勺越來越熟,周揚在外面還那個讓人放心的乖孩子,林勺還是個人人不屑的紈絝子弟。
大年初一的晚上,周家除了周揚再無他人,周揚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冷清,一個人看著電視劇,突然就就覺得無趣得緊。
什麼都無趣。
「咚咚咚——」敲門聲忽響,周揚愣了愣,託了許久才慢吞吞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不知怎麼從院門進來的林勺,等了這麼久,林勺也不急,閑散地倚在牆上。若不是他滿臉的傷痕,還真有些風度的樣子。
「怎麼這麼久才開門?」林勺提起滿手的吃食和酒水給周揚看,「帶了東西過來,快幫我提。」
周揚沉默著接過他手上的東西一看,都是些垃圾速食。
「你竟然會吃這些?」
林勺不在意,跟著周揚進門,順手將門關了起來,滿不在乎道:「為什麼不吃,好吃就吃嘍。」
那些不健康。周揚想這麼說,但轉念一想,一個自己命都不在乎的人,還會在乎什麼健康?
林勺不用看都知道周揚在想什麼,將自己整個人摔進沙發里,懶懶散散地回答:「我不是不在乎自己的健康,也不是你想的不要命,我只是在享受生活里的每一刻的不同。生痛病死,喜怒哀樂,有什麼是不值得體驗享受的?」
周揚想想林勺所謂的享受,不敢苟同。
林勺笑笑,開了一瓶啤酒,灌了一口,「我就知道你現在一定一個人守著電視,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林勺抓起遙控,關了電視,「周揚,總是這樣順應著別人不累嗎?你真的是這樣乖巧的人?你現在的乖巧又給誰看呢?」
林勺舔舔唇,扔了遙控,張開手示意周揚看著這碩大的周家,「空無一人。」
「其實你和我很像,這也是為什麼我會關注到你。」林勺放下手,這樣說,頓了頓又自我否定道:「也不像。」
周揚似懂非懂,這時候,他不想深究。
「你臉上的傷怎麼回事?」周揚轉移話題,問道。
林勺抬眼,一彎唇,語氣輕快道:「你猜?」
「林老爺子打的?」這不難猜,敢打林勺的人京都還沒幾人。
林勺聳聳肩,舉起啤酒瓶:「恭喜你,猜對了,為你的機智乾杯。」
周揚從袋子里拿出一瓶酒,也沒打開,意思意思與林勺碰了碰。林勺這麼乾脆的承認,周揚不由想起了一直的疑惑,「出國之前,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勺的動作頓了頓,眼神暗了暗,后又更加肆意浪蕩起來,「怎麼?好奇?想知道?」
周揚確實想知道,他誠實地點了點頭。
林勺放下酒瓶,撐著茶几湊到他跟前,眯著眼調笑似的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個小屁孩兒呢?」
說著,哈哈一笑,伸手輕拍了拍周揚的臉,退了回來。林勺抱臂倚著,雙腿交疊著,「乖孩子不是學學習,看看書就好了?」
周揚抿唇不語。
「好了,好好陪陪哥,說這些沒有用的幹啥,說不準哪天你連我這個人都見不到了。」
周揚沒問為什麼,林勺這個人,將自己玩沒了這種事,他真能做到。
周揚知道林勺遲早玩出事,卻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玩出事。
大年初一晚上是周揚最後一次見林勺,在聽到林少的消息時,林家大少已經處於失蹤的狀態了。
林勺失蹤了,周揚生活里少有的趣味也隨之消失。他開始覺得原來還能忍一忍的生活現在是這麼枯燥、寂靜,難以再忍受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