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文軒聽到這話,不由得氣得發笑。他早知道這駱輕泉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卻沒想到他居然能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到這個地步。
這份氣惱,一部分是因為那師弟所受到的不公待遇,另一部分卻是因為對駱輕泉的失望。
「駱師弟,你至於和一個外門師弟這般計較嗎?」文軒問。
「只他一人,自然不值得我這麼計較。但他在外面胡言亂語,若是不教訓一下,讓宗門其他人也以為我是勝之不武了,那可怎麼是好?」駱輕泉冷笑道,「或者,若師兄你願意為他求情,只需要當著全宗門的面承認你輸於我是心服口服,我也能放他一馬。」
文軒這才明白了。駱輕泉其實並不是在與那外門師弟計較,而是在與他計較。
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看了那仍被幾人押在中間的外門師弟一眼。那師弟顯然已經有些被這陣仗給嚇到了,整個身體哆哆嗦嗦,臉上卻還硬氣著,緊緊咬著齒門,看著文軒的目光中更是流露出一種嚮往與期盼,彷彿相信文軒能替他做主。
「孫師弟,」文軒還記得他的姓氏,「你怎麼看?」
這孫姓師弟一陣激動,一瞬間連抖都不抖了,臉色也亮了幾分,「師兄,不需顧慮我!該怎麼就怎麼,千萬不要隨隨便便向駱師兄低頭!」
文軒不由得一笑,「哪怕你會因為我而被趕出宗門?」
孫師弟這才愣了一愣,臉色也漸漸轉白,彷彿這才又回想起了自己的處境。好半晌,他狠狠一咬牙,「我相信師兄。」
「好!」文軒撫掌一嘆,心中也因這份信任所帶來的感動而生出幾分豪氣。
身後簡易卻是沉下了一張臉,看那姓孫的不爽得很。
「駱師弟,既然如此,這一戰就我接下了。」文軒又道,「可有兩件事,我想先與你說好。」
駱輕泉將雙手往身後一背,「你說。」
「首先,我們的勝負不該決定孫師弟的去留,這對他不公平。」文軒便開了口,「你沒資格拿這個當我們勝負的賭注。」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駱輕泉冷哼,「可是一則,他親口說了他相信你,就算問他自己願不願意拿這來賭我們的勝負,我想他也是願意的。不信你現在就問問看?」
文軒自然不會真的去問。若是真的問,只會逼得那孫師弟下不了台。
「二則,如果不這樣,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駱輕泉惡狠狠地說完,又做作地將腦袋歪向了一邊,「師兄,你說該怎麼辦才好?」
「也虧你找得出這些理來。」文軒無奈一嘆,眉頭越皺越深。
駱輕泉知道他一定還有話說,耐心等著。
而文軒在那思考片刻,果真便道,「大不了,如果我輸給你,那十個巴掌,我替他挨。」
駱輕泉眼前一亮,卻還在那拿腔拿調地問,「你自己抽自己嗎?」
文軒白他一眼,「你要真想解氣,讓你來抽也行!」
駱輕泉手中摺扇猛地一闔,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此話當真?」
文軒還沒答話,身後簡易就猛地拽住了他的衣袖,「師兄!萬萬不可啊!」
之前賭注圍著那孫師弟打轉的時候,簡易一直冷眼旁觀,此時見文軒要往自己頭上攬,他一下子就急了。
駱輕泉不滿地瞪了簡易一眼,「這又是誰?」
「最近結識的師弟。」文軒將簡易往身後一護,又回過頭道,「簡師弟,不必擔心,我原本也正想找人試試刀呢。」
簡易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文軒拿到那法寶劍胚后,實力理應已經又上漲了一截,卻還沒找人好好打過,與秦時宇的拚鬥也是戛然而止,確實有再找人好好試試刀的必要。可是一聽到那文軒新提出賭注,簡易還是煩躁不已。
他喉頭一動,正準備繼續勸解,卻見遠方又有人來。
這次是一對男女。女子在前,身穿一席藍白色的衣衫,卻因為那張顧盼生輝的臉,反而帶給人一種靈動熱情的感覺。男子在後,額頭稍稍低著,相比之下顯得有些老實木訥。
「文師兄,駱師兄!」女子一上前便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她名叫張笑晴,是掌門紀子昂的寶貝徒兒,在水雲宗內極受寵愛的人物。身後那位是她師弟石不悔,資質也是不錯,卻因為性情的原因,總沒她那麼引人矚目,還成天喜愛跟在她的身後。
「張師妹……」駱輕泉一看到這張笑晴,囂張氣焰就去了一半,反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了。
文軒不由覺得好笑,主動向張笑晴道,「是這樣的,我們覺得上次的比試不夠完美,正在商量擇日再比的事情。」
張笑晴一聽就明白了,不由得鼻頭一皺,「定然又是駱師兄找的麻煩。」
說著,她就轉過了頭去,「駱師兄,你也稍微體諒一下文師兄吧。他哪裡有空成天陪著你這麼胡鬧?」
這話說得駱輕泉是大受打擊。他卻越發忍不下這口氣了,「這怎麼能是胡鬧?現在外門裡都盛傳我那一場是勝之不武了,再比一場有什麼不對?再說師兄都已經同意了!」
「行行行,你都有理。」張笑晴以一種哄小孩的語氣說了這話,又無奈一嘆,「文師兄,你真要陪他打啊?」
「自然。」文軒道,「我還得謝謝駱師弟給我這個扳回一城的機會。」
「有你這話就好!」駱輕泉得意一笑,「可惜你只是做夢。」
張笑晴無奈搖了搖頭,「既然如此,剛好我在這兒,就由我替你們做個見證吧。」
文軒點了點頭,「那便定在三日之後吧,到時候就勞煩張師妹主持了。」
「三日?」駱輕泉一皺眉。
「不巧我現在還有要事。」文軒說完,又看向張笑晴,「剛好有事要稟報掌門。」
「真有要事?那還等什麼!」張笑晴連忙往後一退,「快跟我來,我帶你去見我師父。」
文軒這邊卻還有事情要先解決。他向駱輕泉道,「現在可以放了孫師弟嗎?」
若是平時,駱輕泉定是還要與他爭上一爭,但現在張笑晴在場,駱輕泉只一擺手,便輕輕巧巧地將人給放了。
那孫師弟顯然早已經腿軟,兩旁人剛剛一鬆手,便是一個踉蹌。
文軒連忙過去將人扶住,一路扶到簡易身旁,「簡師弟,這孫師弟就先由你照看照……」說到一半,他忽然頓了頓。
他這才發現,簡易一張臉不知為何早已黑如鍋底。
簡易抿了抿嘴唇,也不說話,默默將那孫師弟給接了過來,「師兄放心,我一定好好照看。」
文軒心中擔憂,以為簡易是有哪裡不舒服了,伸手想要碰碰他的額頭,簡易卻猛地又往後一退。
那邊張笑晴已經在催了,「師兄,還在做什麼?」
文軒搖了搖頭,只得跟著張笑晴石不悔兩人先走。他們一走,駱輕泉也拂袖而去,周圍其他人也就跟著散了。
那孫師弟這才稍微能站穩了。簡易便將此人往路邊一甩,頭也不回地就走。
孫師弟卻還記得文軒將自己交給了簡易照看,連忙跟了上去,一路還好奇地問,「這位……簡師弟?我看你和師兄很熟的樣子,你們怎麼認識的?」
簡易忍了他一路,一言不發地徑直回了自己那間屋子。
門沒關,孫某人跟了進去,「師兄他……」
簡易啪地將門一推,關起門后再狠狠一腳將此人踹翻在地,「師兄二字,也是你叫的?」
這人茫然片刻,「該叫……文師兄?」
簡易這才面色稍緩,將腳底從對方胸口拿了下來。孫某人也不敢再招惹他了,自己默默找了個牆角蹲著。
「你又是怎麼認識師兄的?」簡易卻忽然問。
孫某人頓時來了興緻,滔滔不絕將兩年前文軒帶給他的關懷與幫助都講了一遍,末了總結一句,「文師兄真是個好人啊!對我們這些外門師弟,都是一樣的好!」
對我們這些師弟……都是一樣的好……
簡易默默握緊了拳頭。
他真不愛聽這話,可這偏偏就是事實。他以為文軒對他好,可文軒對隨便一個外門師弟,都一樣是這麼好。
「然而……」簡易又撇了撇嘴道,「我們這些外門師弟,都比不上他真正的師弟師妹。」
這說的是張笑晴他們幾個。無論是駱輕泉出來攔路,還是張笑晴出來救場,只要文軒開始和他們對話,簡易甚至都沒有插嘴的餘地。他們幾個才是同一個圈子裡的人,不是輕易插得進去的。
簡易不甘地發現,甚至就連那個駱輕泉,文軒對他,其實也比對自己親近。
這不甘就像是一缸子醋,釀出了滿腔的酸氣,隨時等著噴發。
「可你總會發現的。」簡易又喃喃自語出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