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65.第六十五章

失去了一個元嬰真人,對一個宗門而言,真的會毫無影響嗎?

稍稍想想,便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哪怕楚漣常年在外,哪怕他從來不管水雲宗裡面的事情,一個元嬰真人最大的價值,本就不在這些方面,而是這存在本身。

水雲宗里許多人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或許只是因為他們心存僥倖。

但總有人是會意識到這一點的。比如個別正在為此擔憂的弟子,比如個別正在想辦法尋找後路的長老,又比如此時正拚命修鍊的簡易。

他已經距離目標只差一步,這一步卻並不容易。

每個境界的突破,都是一道艱難的門檻,都需要天時地利與人和缺一不可。當初簡易從鍊氣突破到築基時,正是受了當時那迫切的形勢的刺激。而他如今要從築基突破到凝元,卻沒有條件去尋求這種刺激。

簡易最後選擇的做法,是撐。

他取了許多靈石放在洞府之內,一刻不停地汲取著,哪怕他的經絡早已被撐滿,哪怕他對靈氣的容納已經到了極限,直到如果他再不凝元,整個人便會被這些自己所汲取的靈氣撐破。

轉眼又過了數日,時候已經到了盛夏,天氣漸漸地差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刻起,烏雲開始籠罩在水雲宗的上空,瓢潑大雨下了停停了下的。一連數日,水雲宗夜裡都透不入月光。

就在某個無月之夜,一抹黑影悄然靠近了水雲宗。

自從魔頭出世,已經沒有修士再敢落單。散修投靠進小宗門,小宗門投靠進大宗門,漸漸地,除了這七大宗門之外,它已經很難在外尋找到獵物。

所以它是遲早要來碰這些硬茬的。如今的水雲宗,正是一個絕好的目標。

它就這麼緩緩靠近過來,停在山腳之下,看了那令人忌憚的護山大陣一眼。護山大陣猶如一個圓罩,將整個水雲宗都籠罩在內,被陣中所有人視為一個絕對可靠的保護。然而,實際上,這陣法卻只是讓它忌憚而已,並不能完全阻攔它的腳步。

它在邊緣緩緩遊走,尋找著其中的薄弱之處。

一個護山大陣想要抵擋他這種級別的魔修,需要極大的力量來支撐。水雲宗雖然底蘊深厚,修士的力量卻不足。所以眼前這個護山大陣,必然不可能面面俱到,必有其薄弱之處。

它很快有所發現,停在一個蒼綠的山峰之前,感受到周遭靈氣的流動,扯開嘴角露出一個微笑。

正當它準備開始進一步的行動,卻又忽然一頓。眼前確實就是水雲宗護山大陣的漏洞無疑,但在這漏洞之內,竟然被人又被布置了另一個陣法。

這陣法的氣息被護山大陣所掩蓋,影影綽綽,但只要它一靠近,就能發現。

這是一個困龍陣,一種小巧卻又極其精緻複雜的陣法。想布置出這樣一個陣法,對技術和手法的要求極高,對修為的要求卻較低。稍微一觀察,它便判斷出,布置這陣法的應該只是一個凝元修士。

儘管如此,它卻不願貿然踏入。這困龍陣與護山大陣相勾連,哪怕只困住它一時半刻,也會帶來許多它不願看到的結果。

「修為不高,膽子倒是不小,敢在我面前擺弄這種花招。」它嘿嘿笑道,「這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停留在此處!」

話音剛落,一道黑氣頓時從它袖中飛出,朝林中一角襲去。

那角樹葉一陣晃動,一個人影從樹上落下,很快地往後一退,腰牌一閃,頓時縮入到護山大陣之內,黑氣頓時停下了追擊。此人便隔著這陣法,與它互相望著。

它身後攜著一團黑霧,裡面裝滿了它這幾年召集到的徒子徒孫。眼見此情此景,這些小魔頓時覺得受到了挑釁,免不得一陣躁動。

但只需要它的一個眼神,這些小魔便又全部安靜了下來。

而後它又將視線投向那個布下陣法的人,看了片刻,而後玩味地眯起了雙眼,「靈氣外泄……你這小子,不僅膽大,胃口也真不小,也不怕被撐死。」

陣中之人聞言,不禁一陣苦笑。

此人自然便是簡易。

他之前為了凝元,往體內灌了不知道多少靈氣,以至於如今還收不住外泄之勢。但無論如何,他總歸是凝元了。至於這外泄之勢,只需麻煩數日,便不會再是個問題。

「不愧是老祖,眼光果然毒辣!」簡易還順便拍了個馬屁。

對面那魔物一聽,目光頓時一凝,「別叫得這麼順口,莫非你還能知道我是誰不成?」

「若不知道老祖是誰,我又怎麼會冒這個風險?」簡易笑著,「我如此拚命地凝了元,只是為了在此處布置出這個陣法,好阻一阻老祖你的腳步而已。」

魔頭冷哼,「這種小花招,你以為真能阻得住我?」

「自然不會,自然不會。」簡易忙道,「但只要能阻片刻,總歸能讓老祖你高看我一眼吧?」

這倒是大實話。這魔頭之所以願意停在這裡與他廢話,並不是因為眼前這種小花招需要它如何周旋,更多只是因為,它覺得眼前這個小修士還有點意思。

反正簡易孤身前來,雙方實力差距又這麼大,魔頭也不怕他有什麼手段能搬來救兵。

「老祖你是愛才之人。」簡易一臉諂媚的笑容,「我知道的。」

「就算我能高看你一眼,又如何?」魔頭懶懶問他,「莫非你打算棄道投魔,入我門下?」

其實吧,單就簡易本人而言,入魔這種事情,他還真不排斥。然而他知道,文軒是斷然不會接受這種事情的,所以他也斷然不可能答應。

「只是想找個機會,和老祖說一會話而已。」簡易道,「實話實說,我可是很崇拜老祖你的。想當年,你和托月仙君……」

話音未落,面前魔頭渾身氣息猛地一沉,竟壓得簡易就連在護山大陣內也喘不過氣來。

「你竟然還知道托月仙君?」魔頭緩緩問道,一字一頓,字字如同刀鋒。

「我既然知道老祖你,自然也會知道托月仙君。」簡易按著胸口,在這種重於泰山的壓力之下,答得十分艱難,「想當年,你和托月仙君真是交好。然而托月仙君是個小人,竟然背後害你……」

又是話音未落,魔頭又將那壓得人喘不過氣地氣息猛地收了回去。渾身忽然一松,簡易倒是忍不住一個踉蹌。

「夠了。」魔頭再開口時,語調顯而易見低落了幾分,「當年的事情,不是你這種小輩能評說的。」

簡易只得乾笑。

可是當年的事情啊,真的已經過去太久了。猛然聽到簡易提起,魔頭臉上不禁泛起了一些追憶與懷念。

「你又是如何能知道這些事情的?」魔頭問他。

「全因我家中有些淵源,知道許多別人不知道的舊事。」

「你還知道些什麼?」

「老祖想聽我多說一些么?」簡易頓時眼前一亮,忙道,「只要老祖答應我一個請求,我可以一連為你說上三天三夜。」

魔頭一聲冷哼,「我還當你真這麼喜歡沒事找事,原來還是有目的的。」

「小事一樁,只是小事一樁罷了。」簡易道,「我知道老祖你來這裡是做什麼的,可這山裡面這麼多人,全部用來填肚子,肯定太多了不是?只需要老祖你願意稍微放過那麼幾個,我就心滿意足了。」

魔頭又眯起了眼,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簡易已經拆了自己所布置的那個困龍陣,又往後退了好幾步,徹底露出護山大陣的空隙,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除了你想要留下的那幾個之外,其他人也該是你的同門吧?」魔頭玩味地看著他,「你當真就要看著他們去死?」

「他們本就是要死的。」簡易笑道,「我沒親手弄死他們,就是對得起他們了。」

「你是個好苗子。」魔頭道,「修魔比修道有前途。」

簡易只是笑,並不答話。

魔頭又瞅了他一眼,抖了抖身後的黑霧,便攜著那些黑霧,緩緩從那空隙走入。

簡易看著它從身前走過,臉上雖然一直笑著,心中卻仍舊壓著一塊巨石。

他會當真相信眼前這個魔頭嗎?不,他知道的,這魔頭一旦發起瘋來,六親都不認。更別說,直到此時,眼前魔頭也沒有真正答應他。

簡易雖然確實不在意水雲宗內其他人的性命,卻不敢賭這個萬一。

「對了,」於是就在魔頭的身影即將踏入進眼前山峰時,簡易忽然又開了口,故作自然地問道,「老祖你可知道,托月仙君當年那件寶葫蘆,如今是落在了何處?」

魔頭的腳步頓時一停,目光刀子般射了過來。

「就落在了紫羽樓的手裡呢。」簡易對這鋒銳的目光視若無睹,笑著繼續道,「我還聽說,為了對付老祖你,這件寶物已經被請進了他們在這北寧的下院,也就是那青羽門裡呢。」

話音剛落,眼前頓時如同一陣颶風刮過。

簡易不由得眯起了眼。再睜眼時,哪裡還有那魔頭半點影子?連黑氣都看不到一絲了。

簡易深深吸了口氣,又在護山大陣內外都走了一圈,終於確定,那魔頭真的走了。

一瞬間,他就像是被抽到了渾身的氣力,一下子癱倒在地。

再伸手一抹背後,全是冷汗。

有關那個魔頭,原著中確實有所敘述,戲份卻著實不多。有關其具體的性格,簡易只能從那些寥寥幾個片段中自己細細琢磨。如此自然是無法得出絕對準確的結論的,具體做法還得等見了面之後再做調整。是以,今天這一場對話,簡易看似輕輕鬆鬆,其實當真是如履薄冰。

只要一步踏錯,別說他自己一命嗚呼,文軒也不可能保住。

還好,最後他成功了。

簡易嘴角帶出了一抹笑,朝身後那座蒼翠的山峰看去。看了片刻,他嘴角的這抹笑,卻又緩緩塌了下去,連拳頭也被他握緊了。

這座山峰,這座正對著護山大陣那最大的空隙的山峰,正是文軒所居住的岱雲峰。

這裡之所有會有這麼一個空隙,是因為原本有楚漣住在這裡。楚漣在的時候,他的力量完全可以填補這個空隙。但現在楚漣已經不知所蹤,宗門內不可能沒人想得到此處會變得多麼危險。

此時此刻,文軒就正在此山中閉關修行。那魔頭一旦闖入,文軒便是首當其衝。

簡易將握緊的拳頭狠狠砸在地上,然後一聲冷笑,又緩緩起了身。

他不知道假如文軒真的被魔頭所害,水雲宗的那些人打算如何阻止那魔頭將整個宗門都端掉。他只能盡其所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簡易又回到了之前那個與魔頭對峙的地方,在林間草木之中搜尋許久,果然尋到一小面藏在層層樹葉中的鏡子。

水雲宗各處都有這種鏡面,是為監視之用。

簡易將鏡面取下,丟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腳底被他灌了靈氣,卻也足足踏了片刻,才將鏡面擊得片片碎裂。

而後他才一抹額頭冷汗,放鬆整個身體,緩緩朝丹鼎院自己的洞府走去。

這件事情看上去終於告一段落,一場災禍就這麼被他消弭於無形。不,更準確的說,是被他轉移了出去。

簡易癱倒在自家洞府的床上,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他以為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一陣了,然而過了不到三日,一日清晨,他還沒來得及睜眼,便被人從床上拖到了地下。

迷迷糊糊中過了足有片刻,簡易才看清眼前的不速之客。是執法長老手底下的人。

「簡師弟,」執法院中的人對他道,「請隨我們走一趟吧。」

簡易冷笑了一聲,不知為何,竟然不覺得意外。

他被這些人一直領入了那間掌門所在的大殿。一進大殿,他便看到已經從重傷中恢復得差不多了的紀子昂正坐在上首,大殿兩邊則坐滿了人,密密麻麻,幾乎水雲宗內所有人都聚齊了。哦,除了正在閉關的文軒。

而在上首之下,紀子昂的腳邊,擺著幾塊碎裂的鏡片。此時此刻,這些碎片已經被拼回了原本了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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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談那個穿進書里來追我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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