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殷向北在門口等了一個小時。
這一個小時里,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周景,沒有錯過他任何一個表情。
可周景,明明知道他的存在,卻從沒未回頭看過一眼。
殷向北不知道從前在一起的日子裡,他是否也像今天周景這樣對待他那樣對待周景,可他確確實實感受到了一種從內心深處散發出的憋屈。
從小到大,習慣了被人仰視的殷向北,第一次被人忽視到這種地步。
然而對於殷向北來說,他所在意的遠遠不是忽視這樣單薄的原因,而是因為周景那雙眼睛里,不復從前溫情,如一潭死水般空寂。
一個小時后,周景終於大汗淋漓的結束了復健。
殷向北就站在房間門口等著他,靜靜地,一言不發,只是站在那裡,就散發出一股攝人的氣場。
比起前段時間,他的身體雖然消瘦了些,眼神卻更顯銳利。
那醫生與護士老早就看到了門口的殷向北,於是復健一結束,便雙雙很識相的離去,至於周景,則是不急不緩的在房間里繼續做一些簡單的動作恢復氣息。
殷向北等了五分鐘,還不見周景出來,便忍不住上前幾步,站在周景面前。
周景只覺一片龐大的黑影擋住光線,卻沒有抬頭去看。
殷向北道:「為什麼要一聲不響的離開?」
周景沉默了一陣子,方才抬起頭看向殷向北幽深的眼眸:「我要去哪裡,似乎不用經過你的同意。」
殷向北愣了愣,似乎是沒想到周景會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他原本以為,周景一定會是想從前那樣忽視他的存在,所以已經做好了不被回答任何問題的心理準備。
可周景偏偏開口了,沒有任何的逃避。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發覺到自己對於這個聲音是多麼的懷念。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以為你不會回復我。」
「沒什麼區別。」周景眼神漠然的看向地面,語氣毫無感情。
殷向北又問他:「養了這麼久,身上的傷應該已經痊癒吧?」
周景沒有回答,結果下一刻殷向北蹲下身體,徑直掀開了周景被汗水浸濕的白色體恤,然後不顧周景的反抗,用手摸向那明顯與正常皮膚顏色有區別的刀疤處。
因為這段時間的治療,傷口已經完全長好,但還是有些痕迹。
殷向北輕輕的撫在那些曾經血流不止的刀疤上,眼神里滿是瘋狂:「我給殷志明的身上開了三倍的口子,可還是覺得不夠。」
周景身體一顫,想要躲開殷向北的手,卻又不及他的力氣。
「不過你不是疤痕性皮膚,這可真好。」一邊說,一邊用他粗糙的大手滑過周景平坦的腹部,還有小巧的肚臍。
周景握住他的小臂,厲聲喝道:「殷向北,你瘋了。」
「呵——」殷向北輕笑了一聲,「我從沒有像現在一樣正常過。」
周景咬住嘴唇,死死的盯著殷向北道:「我一個殘廢,你就不能放過我,讓我好好的過完下半輩子嗎?」
放過?
殷向北原先還能保持最基本的冷靜,可在聽到周景這句話后,這些天來被壓抑許久的情緒似乎要一瞬間爆發出來。
「到底是誰不放過誰?」他冷笑著,手越來越上,直至捏住周景胸膛上微微凸/起的那個小點兒,「我問你,當初是誰非要主動爬上我的床,說要做我的情人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周景偏過頭,一言不發的任由殷向北在自己身上亂動。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
殷向北鬆開了手指,又朝另一個而去:「我再問你,又是誰告訴我,不在乎我喜歡誰,也不在乎我有幾個情人,只要能跟我在一起就滿足,偶爾見面就行?」
周景猛地拍開了殷向北的手:「是我又怎麼樣。」
「你知道是你就行,我怕你忘記。」殷向北的神情緩和了些,但卻沒有停止責問,「你在我身邊呆了八年,整整八年都沒放過我,現在卻要讓我放過你,這是什麼道理?」
「因為我不想繼續犯/賤。」周景扭過頭看著殷向北,「這也不行嗎?」
「錯了。」
從周景口中冒出的那兩個字,叫殷向北的臉瞬間變得鐵青。
哪怕是從前,殷向北跟周景剛剛在一起不久的時候,他都沒有覺得周景是如他自己口中那樣不堪。
那個時候周景剛剛上大一,皮膚嫩的可以掐出水,一雙眼睛漂亮的出奇,見到他第一面,就讓周景心裡泛起一些不該有的漣漪。
可周景是周宜的弟弟,所以殷向北只能維持著自己的偽裝。
但從周景看他躲躲閃閃的眼神里,殷向北很明顯的感覺到他是自己的同類,並且對殷向北有好感。
後來果然周景找到了自己,大膽的吐露了他的心跡。
不僅如此,他還用自己極為生澀的技巧勾引殷向北,哪怕這在殷向北看來那些手段實在是天真至極,可殷向北必須承認,少年美好的身體確實迷惑了他的心。
當天殷向北就沒忍住,把他壓在了辦公室的桌子上。
那段時間殷向北只要一有時間就去找周景,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後來的契合無比,兩人總共只花了一個月。
很多年過去,殷向北從來沒否認過他對周景身體的渴求。
他也知道周景與他從前那些情人有著本質的區別,因為從周景的眼神里他總是可以看到不添任何雜質的愛意。
但現在,周景把他對自己的愛,稱作是『犯/賤』……哪怕知道周景因為這段感情付出了不少的代價,哪怕知道周景已經移情別戀,可殷向北還是根本無法接受。
不但無法接受,就連聽到,都恨不得將這兩個字又塞回他嘴裡。
周景卻淡然的道:「沒錯。」
「那向南呢?」殷向北扶著周景的臉,冷冰冰的道:「如果你是在犯/賤,那為什麼要救他,看著他去死,不是更合你的心意?」
聽到向南這兩個字,周景身體猛地一顫:「因為我不是你,哪怕我再恨一個人,我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在我面前死去……我不會像你一樣,連電話都不願意聽,等到人快死了,才裝作後悔的出現……」
殷向北抿住唇,沒有為自己解釋。因為他知道就算解釋了,周景也根本聽不進去。
更何況這件事,他的確虧欠周景,還有他的腿……
但讓殷向北就此放手,再也不出現在周景的面前,卻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道:「可你還是喜歡我。」
周景冷笑了一聲:「幾天不見,你越發的不要臉。」
「先別急著反駁我。」殷向北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卻沒有打開,只是彎起嘴角,露出一個前所未有的神情,「半個月前因為項目的問題我又去了一趟村子里,問了當地人幾個問題。」
周景怔愣在原地,下意識就道:「你問了什麼?」
「自然是問我想問的問題。」殷向北沒有正面回答周景,而是湊到周景的耳邊輕聲道:「重要的是,你喜歡的人是我,這點從頭到尾都沒變。」
「你?」周景笑了。
殷向北鬆開了他的身體,語氣如常道:「我知道你會說,你喜歡的是向南,不是我。」
「你知道就好。」周景站起身來,整了整衣服,準備要離開這裡。
但殷向北卻突然伸出手臂,攔住他的去路:「你不想再見見向南嗎?」
周景起身的動作一頓,有些搞不清殷向北說話的用意……
好像從今天一見到他就有些不怎麼對勁,但具體不對在哪裡,他又說不上來。
聽殷向北的說法,他去了一趟村子里。
難道說,因為那趟嵐岳山之行,勾起了殷向北作為向南的記憶?
周景猛地回過神來,不敢置信的看向殷向北。
只見殷向北嘴角向上微微揚起,然後同樣站直了身體,打開了手裡剛剛拿出來的手機……
周景本不想關注,可當手機視頻打開,畫面上清晰可見殷向北的身影,但那人露出的表情,那人的眼睛,卻跟殷向北截然相反,完全就是另一種存在。
視頻里的殷向北,居然在哭……
不,殷向北是不會哭的,會哭的那個人,只有向南。
所以說,視頻里的人,是向南……
可如果那是向南,他又為何會哭的那麼傷心,向南應該是總是笑著的,像太陽一樣的溫暖。周景很想他,很想很想,可是周景怎麼也沒想到,再看到向南,居然是在殷向北的手機里……
殷向北說:「我只是告訴他,你受傷了,是他沒有及時去救你。」
緊接著,像是與殷向北所說的話同步一般,視頻里的人露出一副極度痛苦的表情。
周景看在眼裡,一時間竟有些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