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
周景拿著自己的通知書,轉身上了台階。
殷向北閉上眼,努力平息著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可無論他怎麼平息,內心裡的波濤洶湧只一味的愈演愈烈。
從前他將周景接到身邊的時候,是絕望到了極點。
他以為,他們倆之間的關係最差也就這樣,再差也差不到以死相拼。
可生活總是會教給你,你所自以為的極點,只不過是重頭戲剛剛開始的序幕而已。
那個時候的他為了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願意奮力去拼,直到後來周景對他終於有了些許鬆動,他以為是自己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成了真,現在看來,恐怕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周景並不是原諒了他,而是學會了自我調節。
骨子裡,周景的心還是冰的,沒有絲毫溫度,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
殷向北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他還能不能繼續堅持下去,他只知道,他現在非常佩服從前的周景。
愛著的人不愛自己,卻還要留在他的身邊。
每一分鐘。
每一秒。
都是煎熬……
他也許會對你笑,可你知道,那份笑意與開心,其實是透過你表現給另一個人的情緒。
他也許會對你哭,可你明白,那滴眼淚與悲傷,從來都不是因為你。
殷向北至今記得周景躺在他懷裡滿身是血的模樣。
那雙眼裡的絕望,叫他心驚。
現在想來,他又是哪裡來的自信,可以將這樣的絕望從深淵中拉回到現實世界。
他不怪周景,更不怪命。
一切,都是他罪有應得,都是他欠周景。
可為什麼?
還是會覺得難過,還是會覺得悲傷,哪怕是周景就在他的身邊,近的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頻率,天空的雨卻一直不停。
殷向北開始第一次懷疑,他當初所做的決定是否正確。
破天荒的,那天晚上他沒有跟周景睡在一起,而是在沙發上過了一夜。
第二天,殷向北去參加一個會議,好巧不巧遇到了從前的好友周宜。
之所以說是從前,因為自打他鐵了心跟周景糾纏在一起,周宜的立場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兩人從無話不談變成針鋒相對,但實際上,他們對彼此都非常了解。
周宜最近的心情似乎不錯,看到殷向北也只是輕哼了一聲,沒有立刻向從前那樣開始冷嘲熱諷。
殷向北禮節性的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神色卻因為一晚未睡格外頹靡。
周宜揚起下巴,挑眉道:「怎麼,昨晚沒好好休息?」
殷向北瞥了他一眼,沉默不語。
周宜又道:「聽說你最近過的不怎麼好,那我就放心了。」
「不牢你費心。」殷向北眉頭微蹙,神情略顯不耐煩。
他過的不順心,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周景,另一部分罪魁禍首,正是此刻在他面前談笑風生的周宜。
周宜輕笑了一聲坐到殷向北身邊,像從前一樣拍了拍他的肩:「我弟弟在你手上,你說我要不要費心?」
不出殷向北所料,周宜此番接近的目的果然就是為了周景。
可以說,為了能讓他放手,周宜幾乎做了他所能做的全部事情。也只有如此了解他的周宜,才能讓無往不利的殷向北在商場上吃癟。
但殷向北也不是吃素,雖然對方很棘手,但次次危機都被他成功化解。
殷向北以為這一次,他又會像從前一樣釋放壓力,便根本沒往心裡去,可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的周宜卻突然間轉變了風格,轉而規勸他道:「說真的,我勸你趁早放開執念。」
「執念?」
殷向北笑了笑,卻沒有否定周宜的這個用語,他也覺得,對於周景的這份感情,已經變成了某種執念,可既然說是執念,又何談放手?
所謂執念,正是因為執,方才成為執念。
「他最近的成就你肯定也知道,如果你真的喜歡他,這個時候就該放手。」周宜頓了頓,又繼續道:「你也不想他一直恨你,對嗎?」
殷向北苦笑道:「無論我放不放手,結果都是一樣。」
將周景留在身邊,好歹能每天見到面,哪怕知道他是恨著他的,也可以自我欺騙。可如果見不到他了,那就什麼都不剩了。連最後的念想,都要被斬斷的一乾二淨。
周宜搖了搖頭:「不一樣。」
殷向北反問:「哪裡不一樣?」
「如果你放手,他會過的比現在更開心,更自由。」周宜十分篤定。
「更開心,更自由?」殷向北輕笑了一聲,然後站起身來:「也許你說的對……」
繼續留周景在他身邊,無論是他還是周景,都得不到真正的滿意。
他想要的,是周景的回心轉意。
而周景想要的,只有單單一個向南而已。
向南藏在殷向北的身體里,所以周景看到殷向北,就好像是看到了向南一樣。可向南又與殷向北性格截然不同,只要他一開口,向南的形象就會徹底毀滅。
看透了這一點后,他便有些厭惡向南對自己的影響。
可另一方面,完全排除了向南的影響后,得到的只會是周景的冷眼。
完全的冷淡與表面上的溫情相比,看起來殷向北毫無選擇的餘地,可他不是真的向南,他有他的生活規律,所以註定無法兩全。
殷向北昨夜在沙發上思考了一夜,都沒能思考到這道題目的答案。
反倒是今天周宜的一句放手,叫他有了新的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