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三章

洛鏡橙醒來的時候，完全呈現出一種懵逼的狀態。

周圍黑坳坳的，偶爾有幾個地方閃現出點點光，卻是藍色的火焰。

感覺不到冷，卻能感覺到周圍有多麼空曠。

「李瑜瑜？李瑜瑜」就連發出來的聲音都呈現出一種奇怪的迴音。

洛傾城從地上爬起來，卻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異常輕，彷彿隨時都可以飄起來一樣。

剛這麼想著，她就真的飄了起來。從來沒有想到自己還能有飛起來的這麼一天。

心裡的疑惑卻大大增加了，伴隨而來的還有一些心驚肉跳的恐懼。

洛鏡橙朝著有藍色火焰的地方飄了過去，就看見一個白面如玉的英俊男子在跟一個長得醜陋像是夜叉的男人說話。

「你都沒有查清楚怎麼可以隨便亂抓人？」英俊男子越說越氣，把手邊的東西全都扔向了夜叉男。

「可是，大王，那生死簿上明明寫著那個地方，那個時間，那個人，所以我才把她帶回來的。」

「大王你大爺，說得好像老子是山匪一樣，你看著這麼寫你就抓人回來了？你看過那人咽氣了沒有？再過一千年她都不會咽氣，你個只會惹事的，這個月的績效獎金別想要了，快點滾下去，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夜叉男顫顫巍巍下去了。

洛鏡橙這才開始回憶剛才那段對話里聽見的信息。

大王？生死簿？

結合周圍的環境，洛鏡橙充分理解了自己如今身在地府。

看樣子他們是抓錯人了。就說嘛，西王母的葯怎麼可能沒有用。

可是李瑜瑜要是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很擔心吧？

自己一定要回到上面去：「閻王爺。」

英俊的閻王這才看見一旁站著的洛鏡橙，清了清喉嚨說：「姑娘，此事是我屬下失誤，我這就把你送回去。」

原本洛鏡橙是這個意思，可是既然犯了這麼個錯誤，而且對方認錯態度這麼好，就不能便宜了他。

「既然你也知道是你的錯，你該知道，只是把我送回去，並不能彌補什麼。」洛鏡橙想了想自己需要的東西，對了，讓他給自己延壽吧，這樣子就可以跟李瑜瑜多在一起一段時間了。

閻王想了想，說：「此事確實是地府的錯，你就說吧，你要我怎麼補償？」

「我還能活多少年？」

閻王看著洛鏡橙，捋了捋並不存在的鬍子，說：「我不知道。」

洛鏡橙漂亮的臉馬上沉了下來：「你不知道？怎麼會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你們地府不是有生死簿嗎？不是掌管人類生死嗎？怎麼會不知道？」

閻王背過身去，並不想回答洛鏡橙的話。

「這件事情是你們的錯，你們隨便把我抓到地府來，要是我的身體受到了損傷，我的靈魂受到了傷害，你們都是要負責的知道嗎？你身為閻王，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屬下，讓他到處亂抓人，造成陰陽不平衡，擾亂世間規矩，是大罪，這要告到天庭是要重罰的知道嗎？說吧，公了還是私了。」

閻王嘴角抽了抽，沒想到遇見個這麼蠻不講理的，而且問題是錯誤真的在他們這一方，他完全無從反駁。

「你身上有一顆已經修鍊成半仙的妖丹，乃最純粹之靈力，而且你從西王母那裡拿到了長生不了葯，種種，你已經在生死簿除名了，你不在六道之內，不老不死不滅。」

「我變成殭屍了？」

「不，你比殭屍要高級多了，只是你有妖力卻並非妖身，有仙體卻沒有仙名，你的身體經過各種靈丹妙藥的改造又已非凡人之軀，所以你已是六道之外眾生之中。」

「所以我還活著？」洛鏡橙聽得雲里霧裡。

「可以說你還活著。」

「活著就活著，跟你說話真費勁。既然如此，那我想問李瑜瑜呢？」

閻王又閉上了嘴。

「哎，我跟你說話怎麼那麼費勁兒呢？你要不要說啊？不說我走了啊！我走了就上天了啊！」

閻王咬牙，開口道：「她也不在六道中。」

「所以她也不老不死不滅？」

「她原本為妖，修鍊成半仙之體，仙籍上可留名，卻吃了西王母的葯，放棄了仙籍，失去了妖丹，妖界和仙界再沒有這號人物。」

不知道為什麼，洛鏡橙覺得閻王在繞著她的問話，所以她又問了一遍：「所以她也不老不死不滅？」

「一隻沒有妖丹的妖，被仙界除名的半仙，所以……」

「怎麼可能！她吃過西王母的葯！」

「如果她不把妖丹給你，就沒事，可是西王母的葯向來強橫，你若沒有妖丹，你的身體也承受不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洛鏡橙喏喏說了一句，目光突然凌厲：「你為什麼知道那麼多？」

就算他是閻王，也不能什麼都知道！

「既然你什麼都知道，那你應該知道她在哪裡！」

「妖是沒有靈魂的，只有元神，元神凝聚在妖丹里，如果妖丹離開，元神也會潰散。」

洛鏡橙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四分五裂地散開了，那種絕望如同深淵一般將她陷入永無光明的絕地，無法逃離，無法逃避。痛楚四處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就連周圍的事物都變得不再清晰。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體會什麼是絕望，那是永黑的夜，永寒的冰，永凝的血，世界的色彩都消失，味道都消失，聲音都消失，沒有五感，沒有六欲，沒有七情。

那是一種，連呼吸都沉重的感覺。

「西王母說，我們的故事在未來，所以哪怕只有萬分之一，萬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找到她。」洛鏡橙自言自語著，彷彿突然找到了支撐。對，她身體里還有李瑜瑜的妖丹，那是李瑜瑜的，她要找到李瑜瑜，哪怕是已經潰散的元神，她也要找到，一點一點凝聚她們，然後讓李瑜瑜重新回到她身邊。

閻王不說話，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那嘆息極輕，以至於後來每次看見洛鏡橙，都會發出那麼一點輕嘆，直到後來變成了習慣，連他自己也忘記了為什麼要嘆息。

傳說奈何橋有一位美人，特別喜歡吃，所以每天都在燉湯。

而且聽說那湯喝過之後會讓人感到輕鬆。

洛鏡橙就去了，看見了那位美人。

確實是美人，專註著燉湯的樣子非常養眼。

她說她燉的是孟婆湯，讓人忘記凡塵煩惱，轉身投胎。

洛鏡橙不想忘記，哪怕煩惱，痛苦，絕望，她也不想忘記，所以她一直沒有喝過那湯。

不過有時候她在外面找遍了，也偶爾會到奈何橋找一下孟女，聊一會兒天。

孟女是個冷美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別人痛苦快樂。

不過跟洛鏡橙在一起久了，倒也成了無話不聊的閨蜜。

「你為什麼總是在這個地方熬湯？你有故事嗎？」

「我可不想我的故事被你到處去說，誰不知道你逮誰都能聊一兩年。」孟女冷冷回了一句。

「你的湯真的很好喝嗎？」洛鏡橙看了一眼鍋里的湯，忍不住問。

「你可以質疑我，但是不能質疑我的湯。」

「好吧。」

「你真的不嘗一嘗嗎？」

「我嘗了，你就告訴我你的故事嗎？」

「我愛過一個男人。」

洛鏡橙想：我愛著一隻女妖。

「可是他死了，投胎了，我卻只能留在地府。他很喜歡喝我做的湯，所以我想，每一個輪迴，當他回到這裡的時候，都能喝一碗我做的湯，就好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陰間無數年的堅持，無數年的孤寂，無數年的等待。只為了等愛人百年之後喝一碗她的湯。

「他知道是你嗎？」

「不知道，每一次輪迴，他都忘記所有。你知道嗎，世人都說孟婆湯喝了就能消除痛苦，忘記前塵，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洛鏡橙端起桌子上的孟婆湯，就一口喝了。

「這是一碗用心熬制的湯，所以真的很好喝，真的有一種幸福感。可是我無法忘記。」

孟婆微微驚訝地看了洛鏡橙一眼，她從沒喝過那湯，因為不說凡人，就連仙鬼，喝了都會忘記前塵，可洛鏡橙竟然毫無感覺。

執念，過深的執念讓她不懂什麼是忘記了。

此後，孟女就後悔當初哄了洛鏡橙喝那湯，只因為那之後奈何橋都多了一個蹭湯喝的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