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63.第 63 章

僅僅是這麼一個愣神的間隙,被纏著吻的凱文終於透了一口氣回過神來,他重重地呼吸了兩下,在奧斯維德反應過來前一把把他推了開來。

奧斯維德被推了個猝不及防,半睜開眼,背部重重地撞在船艙璧上,粗重地喘著氣。

他皺著眉不解又疑惑地轉頭看向凱文,就見這位翻臉不認人的混賬玩意兒正一手捏著自己的脖頸,一手三下五除二解開了奧斯維德手上捆綁著的韁繩,而後二話不說,轉頭對著奧斯維德就是一腳。

這一腳不輕不重,因為剛才兩人還吻在一起的緣故,甚至帶著一種肆無忌憚的親密感。

當然,這也可能只是皇帝陛下自己的錯覺。

總之,吻到自己心上人的皇帝陛下現在智商處在水平線一下,凱文踹了他一腳,他也就順著這股力道踉蹌到了船艙外面。

一旦脫離逼仄的空間,之前的曖昧和窒息感便被撲面而至的風給吹散了一半,奧斯維德立刻便清醒了不少。

他被船艙外的景象驚得一愣。

在他們剛才意亂情迷的時候,這隻被巨浪卷進海底的木舟經過重重顛簸和翻滾,最終倒懸在了海中的某一處。就在船底朝上,船身朝下徹底穩住的那一瞬間,他們所在的地方便顛倒了過來。

就好像是鏡像一樣,海底變成了海上的天空,而海面翻到了海底。

於是,木舟便成了正著的。

落在奧斯維德眼裡的世界詭異得讓他說不出話來,天空中游弋著成群的海魚、大如海島的鳥尾鯨、齜著牙的長吻鯊、而木舟所漂浮的海面以下卻是大團的雲絮。

「這是什麼地方?」奧斯維德張了張口,詫異地問道。

凱文跟在他身後出來了,啞著嗓子懶懶道:「在往鏡島走,發什麼傻,不追人了?」

「鏡島……是傳說里主神斐撒辟出來那塊地方么?」奧斯維德喃喃道:「我以為那只是個傳說,居然真的存在?」

「你以為。」凱文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你以為的事情多了去了。鏡島一直存在,跟靈族聚居的那個海島剛好成鏡像,懸在海下,只不過沒有斐撒的船到不了而已。」

準確地說,是沒有神力相助到不了。

奧斯維德剛覺得這話聽起來哪裡不太對勁,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凱文又開了口,他一臉糟心忍無可忍地譏了一句:「勞駕你下回發情能不能看看時間地點?」

「還有下回?」奧斯維德下意識回了一句,並且感覺自己抓到了重點。

凱文:「……」

他一言難盡地瞪了奧斯維德一眼,抬手把手裡拎著的韁繩甩給他,冷冷地抬了抬下巴:「本來打算扔了,現在我改主意了,套上,變個模樣,免得我看到你就手癢。」

奧斯維德接過韁繩,毫不在意地套上了自己的脖子,剛調整好搭扣變回天狼的模樣,他便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頓住了身形。

巨大的猛獸猛地抬起頭,透明的眼珠緊緊盯著凱文,疑惑地道:「差點忘了,剛才在船艙里有什麼在發光,而且……你捂著脖子幹什麼?」

不斷被岔開的注意力終於回到了最初的那點上,奧斯維德在腦中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情形,越來越覺得奇怪。他頓時想起來,之前在林子里凱文也是這麼捂著脖頸的……究竟是為什麼呢?

有個模模糊糊的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他剛要抓住,就又被凱文踹了一腳。

這回這位大爺直接踹在了皇帝的尊臀上,而後毫不客氣地翻身騎上了奧斯維德的背,如同騎馬鷲一樣夾了一下他的側腹,一巴掌拍在他毛茸茸的腦袋頂,道:「你不如邊飛邊琢磨,沒看到要追的那艘船就在前面嗎?!」

奧斯維德有些木然地「嗯」了一聲,而後條件反射地扇著翅膀猛地一躍,便馱著凱文飛了出去。

他機械地振動著巨大的雙翅,滿腦子都環繞著兩個詞:脖子……發光……脖子……發光……

之前那艘將岸上數千人都倒扣進去的木船就在前面不遠處的海面上,老舊的風帆飽滿鼓脹,帶著一整船的人破浪而行。船身上的巫蛇圖騰發出隱隱的白光。

整艘船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好像有某種巨大的力量在拽著它似的,絕不是單純靠風帆就能有的速度。

一整船的人都面無表情地站在船上,所有能站人的地方全都站滿了,他們渾身濕漉漉的,浸透的海水還沒幹,配上那副空洞的表情和僵硬的站姿,活生生像是運了滿船的水鬼。

而就在他們的正前方不遠處,一個巨大的海島慢慢從海平面上顯出了全貌。那個海島乍一看更像是漂浮在海面的冰山,從頭到尾都是凍著的,在海面的映襯下,發著淺淡的瑩藍色的光。

奧斯維德漸漸追上了那艘巨大的木船,在木船上空盤旋了一圈的時候,他目光無意間掃過了船身上的斐撒圖騰。

皇帝陛下心裡木然地想著:嗯……也在發光呢。

「太陽即將落山,朝聖的時刻到了……」

就在皇帝發愣的時候,那個熟悉的聲音又一次隱隱從船上傳了出來。這數千號的人控制起來並不是那樣容易的,顯然,得靠不斷地蠱惑才能將他們徹底穩住。

「太陽即將落山,朝聖的時刻到了……」那聲音空靈得彷彿是貼著人的靈魂在低語。

凱文在巨獸背上皺著眉,目光在密密麻麻的人頭中逡巡。

就在那個聲音再度響起來的瞬間,凱文目光一凝,眉心猛地一蹙。他二話不說從天狼背上翻身躍下,百米的高度他似乎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一臉木然的奧斯維德頂著一張面無表情的狗臉,依舊麻木地扇著翅膀,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背上的人已經不在了,腦子裡已經被凱文的脖子佔據了全部空間。

凱文從百米高空轟然落下,穩穩地踩在了木船的桅杆頂端。他冷著臉抬手虛虛一抓,人群中一個單薄纖瘦的身影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一拽,嗖地落進了他的手裡。

不偏不倚,剛好被捏住了脖子。

於是,不斷吟念的聲音被迫戛然而止。

凱文的目光冷冷地落在這人的臉上,雙眼微微眯起,緩緩道:「安傑爾……」

因為被鉗著脖子的緣故,少年人的臉變得通紅,額角都綳起了青筋,跟平日里害羞又安靜的模樣判若兩人。他雙目朝上翻著,幾乎只露出了眼白,一邊生理性的淚水,一邊在缺氧中再次斷斷續續地念著:「太陽即將落山,朝聖的時刻……時刻到了……」

船上的人剛有些茫然的臉色再度「刷——」地僵硬起來。

凱文手指猛地一收,少年的聲音便被掐滅在了喉嚨底,再也發不出聲音,只「嗬嗬」地喘著氣。

「梅洛——」凱文突然換了個稱呼,垂下目光看著安傑爾的臉,不冷不熱地嘲道:「這麼點大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你可真有出息啊。」

他高瘦而孤拔的身影立在桅杆頂端,能踩踏的地方甚至不足拳頭大,卻在風中穩如泰山。

安傑爾的手緊緊扒著凱文的,因為難受,指尖甚至在凱文手背上劃出了幾道血痕,只是轉眼間就癒合了。他翻著的眼白顫抖不息,似乎在跟意志里的某樣東西做著垂死抵抗。

「我並不想的……」梅洛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這一回,安傑爾甚至都沒有張開口,聲音就從他身體里傳了出來:「只是這孩子格外虔誠,日日夜夜祈禱不息,說要跟我做筆交換。您知道的,他雙親慘死,可憐極了。他向我求禱,只要能讓害死他父母的那個人慘死,只要他能替父母報仇,什麼都願意奉獻給我。」

梅洛的聲音輕輕地嘆了口氣,彷彿他真的在心痛一樣:「您不能這樣毫無緣由地指責我,我只是幫了他一個小忙,順便借用一下他的軀體而已。」

「哦,借用軀體。」凱文笑了一聲,涼絲絲地道:「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地殺了那麼多神祇,奪了一百多個神格,你怎麼混到這副田地了呢?居然還需要借用凡人的身體,你不是一貫最厭惡別人將你跟凡人混為一談么?尊敬的……后神?」

「尊敬的」三個字從他嘴裡不急不緩地說出來,簡直就像是凌空而來的大巴掌,重重地扇在對方的臉上,非但沒有半點「尊敬」的意思,反倒有種居高臨下的憐憫和嘲諷感。

他的聲音不算大,但是因為整片海面都太過安靜了,船上依稀有點恢復意識的眾人以及天空中盤旋著的天狼都聽到了他這句話。

尊敬的后神……

尊敬的……

后神?!

盤旋著的巨獸渾身一個激靈,翅膀一抖,彷彿剛被驚醒一樣,面色愕然地看向桅杆上的人。

而船上烏壓壓的人群則瞬間連呼吸都凝滯住了。片刻之後,他們茫然地抬起頭,目光痴獃地仰視著上面對峙的兩人,一時間居然反應不過來后神意味著什麼!

凱文趁著他們半醒不醒的時候,空著的那隻手猛地一揮,木船兩側便驟然騰起了巨大的海浪,轟地一聲,兜頭潑在了□□控的人臉上。

靠近鏡島的海水帶了冰雪的氣息,涼得驚心。

眾人被潑得一個哆嗦,發熱的腦子瞬間冷靜下來,終於徹底恢復了神智。

船頭上,抱著辛妮亞的伊恩老管家幫小姑娘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張著嘴看向桅杆,喃喃道:「老天我們……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那不是,那不是法斯賓德閣下么?!還有安傑爾?」

他剛嘟囔完,就突然想起剛才半醒之間聽到的那個稱呼——尊敬的后神。

給辛妮亞擦著水的手頓時一個哆嗦,感覺自己幾乎要不能呼吸了……

他仰視著桅杆上的人影,死魚一般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過了好久之後,才氣若遊絲地擠了一句出來:「我……我沒聽錯吧?后神?!」

安傑爾的身體里傳來了一聲輕笑:「一百多位神祇的神格都在我這裡,我想用什麼方式就用什麼方式,想借用誰的身體就借用誰的身體,只要達到目的就行。要說怎麼混到這幅田地,應該是您才對……那樣高潔耀眼的神祇,為什麼要混跡在凡人堆里呢?我一直在等你厭倦凡人的生活,主動凝回神格,誰知道一等就是幾百年,最後還得我親自把神格送到您面前……真是叫我失望啊,尊敬的光明神殿下。」

他這話音剛落,人群便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天空中,巨獸天狼瞬間石化,連翅膀都忘了扇,瞪著一雙透明的眼睛,滿臉驚駭地盯著凱文……而後就那麼直直地掉進了海里,「砰——」地一聲,砸出了驚天動地的水花。

凱文聽著身後的動靜:「…………………………………………」出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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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帝的挑刺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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