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闢地（十二）
陽萌發現自己臉皮變厚了，因為即便被李女這樣鄙視著，她也沒有任何羞愧或者生氣的感覺。
「不管李女是出於什麼目的，我都很感謝你來參加我們的酒會。」陽萌很有風度道，「這是我們的榮幸——」
李女冷哼了一聲，居然站到陽萌身邊，「你的主祭很不錯。」
「當然。」陽萌笑逐顏開，「這是公認的。」
「你從哪裡得到他？」李女也伸手拿了一杯飲料，「我不記得哪一家的少年郎有這樣的本事。」
「我也不覺得第七星域哪家能培養出來他這樣的人才。」陽萌內心在人才兩個字上打了括弧。
「他是從第五星域來的。」陰女道，「外域的男子和本星域的，確實有很大的不同。」
「我沒有和你說話。」李女橫眉冷眼對陰女，「你應該去找一個幾角旮旯躲著。」
陰女對李女的蠻橫非常寬容，道，「李女，我懂你的著急，行星恢復工作不順利，財物損失超過預期，我們都是一樣的。」
「我想和你一起觀看納蘇修復的全過程。」李女不理陰女，單刀直入。
「可以。」陽萌道，「艙外有專門設置觀景平台，所有人都可以在平台上將整個過程看完。」
「帶我過去。」李女非常沒有客人的意識。
陽萌抱歉道，「現在還沒有進行到那一步，而且廳內這麼多的客人需要招待——」
李女的目光準確地落在默語身上，「你的那個黑骨頭，足夠應付這些事情了。」
陰女轉眼看著陽萌，似乎有好奇。
「怎麼樣？」李女偏頭看著她，「我們要在這裡繼續交談嗎？」
陽萌抱歉地看了一下陰女，對李女道，「那我去找默女交待一下。」
「去吧！」
陽萌穿越人群，找到默語，她正和許多年齡相近的女尊交流虞淵內應該設立諸多玩樂之處。陽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轉頭沖她笑，爾後將她介紹給了那些年輕人。互相見禮后，陽萌輕聲道，「李女想要和我談一談，這邊廳內的事情，全部交給你了。」
「李女？」默語疑惑。
「她好像看出我和你之間的關係了，直接說你是我的黑骨頭呢！」陽萌道，「我去看看她想做什麼。」
「帶個人去？」默語不放心道，有想起希光和晨東都有要務忙，自己的弟弟全場跑腿，陽萌根本就再沒有合適的跟班了，道，「我讓納蘭陪你。」
「不用。」陽萌捏了捏藏在胸口內的小黑哨子，「我有這個——」
陽萌交待完畢，轉回去，領著李女從側門去了觀景平台。這是計劃中讓女尊們全方位欣賞納蘇修復的地點，甘都布置得非常用心，不僅有舒適的沙發座椅，還單獨設置了提供水果、零食和飲料的吧台。陽萌將她領到視線最好的一個位置，整個星空便在她們足下，她側頭看李女身後亦步亦趨的祭品，道，「可以讓他們都退下嗎？」
李女緩緩坐下，抬手揮了揮，祭品們便訓練有素地散開了。
「你和太陽氏族是什麼關係？」李女一點也不羅嗦。
「曾經是太陽氏族的成員，但是現在我選擇了自由。」陽萌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我知道你來自晨明。」李女道，「那裡現在出了一個大新聞，太陽氏族的信仰建木重新降世了。」
「我知道這件事。」陽萌道，「萬女算是我的熟人。」
「姓萬？」李女道，「你和她是同族？」
陽萌笑，「這和李女有什麼關係呢？」
「如果你和李女是同族，我希望在虞淵項目上，我們能聯手。」李女一點也不隱藏自己的目的，她有些自傲，「看在你有可能也會覺醒建木血脈的基礎上，但是，你首先得恢復自己的信仰。」
「為什麼？」陽萌皺眉，「我並不是——」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李女自通道，「原初的血脈最是難以繼承，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也會有資質上先天的差別。建木是太陽的火種，本身繼承就非常困難，更何況中間有這四千年的斷絕呢？如果無法獲得最純凈的建木血脈，也只不過是一顆普通的樹而已。我來找你，是合作，也是看在同為最初血脈的份上。」
「我不明白——」
「第七星域有原初的七十二女系。」李女道，「但是發展到現在，只有零星的三五支系保留了最初的血脈和傳統，大多數不是混雜了血脈湮滅后，就是被燈塔以種種方法斷絕了。所以，我們這些老族系對燈塔還是有幾分警惕，特別是在火種被滅之後，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為什麼會被滅？」
李女搖頭，「具體原因不可靠，但流傳出來的說法是建木一族因自恃火種的身份，跋扈驕傲，滅絕了數百個女系，引發了眾怒。如果任由其發展下去，這第七星域最終將會有許多燦爛的文明將被毀滅，所以燈塔不得不在事態發展到最糟糕之前出手。」李女笑，「當時參與行動的女系不知凡幾，我們幾家無法抗衡，也是束手圍觀。」
「那你現在找我？」
「燈塔現在對晨明非常緊張和警惕，抽調了好幾個高層的領導過去實地觀察。」李女道，「原來因為火種被滅而叛出太陽氏族的許多支系也蠢蠢欲動，比如自由兵團的大鬍子，已經跑去晨明了。而他的近支，也開始向虞淵聚集——」
陽萌皺眉，「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和默語來此處，最開始是想要尋親，後來阿加先生將我們納入虞淵的項目后，我們就想要在這裡有一個立足之地。確實有點小想法，想讓太陽氏族多一個聚居地，也面臨成功——」
「如果你恢復太陽氏族的信仰，並且打出復興火種的旗號，我會全力支持你。」李女拋出了自己醞釀許久的觀點，「如果你拒絕，我今天就會讓你的納蘇無法恢復。」
陽萌正色，「憑什麼？」
「我說過，第一，我不恥叛離信仰的人，第二，我想虞淵興盛，但最好是在原初血脈的前提下興盛。」李女看著陽萌，「即使不沒有覺醒建木的血脈，但你不為其自豪嗎？」
「你想投資我，把我推到風口浪尖上，而李族躲在後面，避免燈塔將視線集中在你身上？」陽萌搖頭，「這不可能，我沒有和燈塔抗衡的實力，也絕不會貿然站起來扛什麼旗幟。李女，你找錯人了。」
李女的眼中有隱約的金光在閃爍，「如果燈塔的人一旦確認萬女的火種血脈，她活不長的，接下來，就該輪到你了。」
「然後就是你們？」陽萌問，「我想不通，燈塔為什麼要消滅這些最初的血脈？大家最終的信仰，都是輪迴，不是嗎？」
李女笑一笑，「不要轉移話題，那太過虛妄了。既然你不願意接受我的投資——」
「我們可以合作。」陽萌道。
李女上下打量陽女，顯然不認為她有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能力。
「我們不如從顛覆虞淵開始。」陽萌微笑著，「這個可比和燈塔硬杠上，要好辦多了。」
「你知道燈塔是一個什麼樣的機構嗎？」李女道。
「你可以為我詳細解釋一下。」
李女將飲料杯子放在一邊，「在最開始，整個星域，是被七十二女系統御，但因為女系和女系之間經常發生爭鬥，引起各種亂流和裂縫，幾次導致星域在滅絕的邊緣。後來嚮導聯合幾家最強的信仰，成立燈塔這個機構，對全部女系進行統一的管理和協調，為保障公平，燈塔的工作人員從七十二女系中出，並且要求其永世不得獻祭。」
「這是很好的構想。」
「當然，大家都這麼想。燈塔在嚮導的支持下，力量越強大，七十二女系的統御力就逐漸減弱——」
陽萌點頭，這是自然的發展，也算是文明的進步。
「最終，燈塔的力量觸及這個星域的每一個層面，這和女系統御星域的核心利益發生了巨大的矛盾。以往，在女系的主持下，各追隨家族之間的利益分配，全部都由代表信仰的家族全權決定，但是有了燈塔后，燈塔卻會按照它們所指定的規範分配。信仰不堅定的家族立刻倒向燈塔——」
「權利從代表信仰的女系，轉移到了燈塔的身上。」陽萌點頭，「那女系的反擊呢？」
「制定越來越嚴苛的信仰規則，獻祭對祭品的綁定越來越嚴重，對輪迴的要求越來越高，並且，對血脈的控制也更加手段激烈。」李女道，「外部的競爭越激烈，家族內部越抱團，甚至有一段時間，原初血脈里實行的是族內獻祭和生育。」
「天——」
「即使如此，女系還是一個個衰落下去。」李女笑，「因為燈塔掌握了優化女尊血脈的方法，他們憑藉手裡的技術，在那些下級追隨家族的血脈里，交叉配重，重新培育了許多新的血脈。新的技術使得那些女尊生長速度加快，升級快速，這更進一步瓦解了七十二女系的權利系統。」
「那建木一族的覆滅，其實只是這些一個個倒下的女系中的一個了？」陽萌道，「被文明進步拋棄的家族啊！」
「才不是！」李女激烈道，「沒有七十二女系的統御，你看看這個第七星域已經衰落到何種地步了！」
「所以，李女，你是想要恢復這些最初血脈的榮光嗎？」陽萌道。
「難道你不想？」
陽萌有點失望，「我本以為你有更高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