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2016年最後一更

肖園感覺很糟。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現在他和黎燁一起坐在醫院的走廊里，比賽沒有辦法打，黎燁可能要離開，媽媽也被他氣暈過去。他低垂著腦袋，雙手握在一起，默默無語。

黎燁陪在他身邊，靜靜地坐著，等待急救室內肖園媽媽出來。

肖園媽媽在急救室內呆的時間並不太長，很快就出來了。Megan過去簡單地和醫生說了幾句，得知肖園的媽媽是高血壓犯了，現在已經沒事了，需要多加休息，保持好心情。

得知媽媽沒事，肖園一下子鬆懈下來，靠在黎燁肩膀上。黎燁扶著他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問他打算怎麼辦？

肖園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子，說：「我不知道。」

黎燁略微思考了一下，對他說：「俱樂部的事情你不要擔心，我來解決。你先搞定你爸媽吧。」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肖園看見黎燁要走，掛著一臉「你別走」的表情，非常緊張地拉著他的袖子問：「你要去哪兒？」

「乖，等我好消息。」黎燁微微一笑，一手抱著肖園的腦袋，親了一下額頭，「你最好是和Megan一起回基地。不要離開這裡，還有，記得多看手機。」

肖園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黎燁離開。

肖園沒想到，黎燁這一離開，反而讓他陷入了被動的境地。

肖園的媽媽在醫院呆了一天，第二天就說急著要走，還要帶肖園一起回老家。肖園一百個不樂意，又怕讓媽媽高血壓又犯了，只好說：「我先等黎燁回來，給他說一下。」

肖園的爸爸一聽，火冒三丈毛，抬手就是一拳頭打到肖園後背：「你個癟犢子！你要把你爸媽給氣死才甘心是不是！」

肖園給他爸一拳打了個趔趄，他還沒來得急叫痛，爸爸就衝過來要踢他，嚇得肖園趕緊屁股上抹油開溜了。他不敢回頭，只聽見爸爸在後面喊：「你個癟犢子！你給老子回來！不回來我沒你這個兒子！」

肖園怎麼敢回頭去找他爸媽？那不是往槍口上送嗎？他跑回了基地，想著有Megan在的話，大概也沒什麼問題吧？

但是肖園還是被帶走了。他爸爸叫上了家裡二十多個親戚，從瀋陽老遠趕來，直接從基地把肖園拽走的。場面一度混亂，隊友和Megan還有俱樂部的工作人員都沒攔得住。

而黎燁，這時候正在和他媽媽交涉。

在三個星期之前，和肖園鬧翻的時候，黎燁和衛長清進行和多次的頂嘴、吵架、互不搭理，再頂嘴、吵架、互不搭理……的循環過程。

黎燁覺得衛長清太過不近人情。

而衛長清則職責黎燁過於任性。

如果這樣持續下去，肯定就會拖得肖園不能打職業，而且他們也不能在一起，也不會再有和好的機會。這一切的轉機發生在衛家老四衛長空回來之後。

黎燁和衛長清在進行一次爭吵之後，賭氣摔門從家裡跑了出來。當他站在橋上吹風的時候，突然有人拿著一罐冷飲冰了他一下。他扭頭一看，竟然是幾年沒見的小舅舅衛長空。

黎燁小時候和小舅舅關係最好，兩個人年齡相差十多歲，關係與其說是長輩和小輩之間的關係，還不如說是朋友。在黎燁出國之前，經常和小舅舅一起玩，打遊戲、吃飯、出去逛街玩耍之類。以前黎燁心裡有什麼事情，都願意和小舅舅說，但是這個關係從他出國之後，就沒有再維持下去。不過他們還是有通過電話和網路之類的聯繫。

看見小舅舅的到來，黎燁大吃一驚。衛長空是一個大忙人，管理的不止一個公司，而是集團下屬的多個公司，忙起來的時候甚至連吃飯和睡覺都在飛機上。

黎燁本想說：「小舅舅你怎麼來了？」但是一扭頭，看見了他停在路邊的車。衛長明和一名他不認識的中年男子從那輛車上下來，就把話都吞了回去。

衛長空站在他的左側，衛長明自然就站到了右側。小舅舅和黎燁印象當中，沒什麼變化，只是顯得更老成了一些。

衛長空歪著腦袋，用他那種特有的氣聲說了三個字——服個軟。

衛長明微笑著附和：「空說得對。小葉子，你和二姐性格太像了，都這麼剛硬。你們畢竟是母子，性格太相似了。這樣僵持下去並沒有好處。」

黎燁問：「你們要我怎麼做？」

衛長明笑道：「你去和她撒個嬌，求個情就行了。你們娘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

「不要。」黎燁想都沒想，一口回絕了。

衛長空還是用那種氣聲，慢吞吞地說我：「年紀輕輕，血氣方剛，寧折不彎。」

黎燁轉身靠到大橋的欄杆上，嘆了口氣說：「已經彎了。」

黎燁這句雙關語一出，把衛長明逗得哈哈大笑，連說：「好吧，好吧，是彎了。你不能這樣老和二姐吵下去，我們一起回去。為了肖園想一下，你還是先和二姐低個頭，你回去美國念書，你們照樣可以交往。」

黎燁看見三舅把話都說道這份上了，也不再隱瞞自己的疑慮：「我媽真的會同意我們倆交往？如果我回去美國念書，她就不會阻止我們了？」

衛長空斬釘截鐵地說：「我擔保。」

黎燁知道，衛長空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人，他那麼說，這個事情肯定能成。

衛長明擺出一臉「你要相信舅舅們」的表情笑道：「二姐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她反對，也只是因為她怕給剛剛才成立的俱樂部的公關形象不好，你現在躲一下風頭，這個事情很快就可以過去。你們倆還年輕，來日方長，忍住這一陣子，將來還是可以時刻黏在一起的。」

「我們沒有黏在一起。」黎燁逞了個強，不忍承認他這一兩年以來確實是和肖園在一起的時間很多。當然如果可能的話，真的想時刻黏在一起。他轉移了一下話題，「舅舅們怎麼這麼關心起俱樂部的事情了？」

衛長明苦口婆心地勸說：「為了我家可愛的侄子啊！這不光是為了你們倆，也是為了俱樂部。畢竟我們幾個都是投資人。你的眼光和運氣都不錯，隊友們都很強，說不定真的可以衝擊召喚師獎盃。不瞞你說，現在俱樂部一直都是處於虧損狀態，如果能夠打進世界總冠軍賽，那麼對俱樂部的運營是有很大幫助的。去和二姐低個頭吧。」

見黎燁沉默不語，衛長空又加了一把火：「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

在舅舅們的勸說下，黎燁答應了衛長清去回去美國念書的要求。但是當他看見肖園，一切智力都崩塌，一切計劃都白搭。特別是肖園半夜淋雨跑來見他，還抱著他哭求不要走，那樣怎麼可能拒絕得掉？

黎燁又做了留下來的決定，這下子又激怒衛長清，在黎燁回到基地的第二天，就跑來興師問罪，還帶來了肖園的父母。

如果不是肖園的媽媽突然暈倒，這場談話還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收場。

黎燁從醫院出來，再次找到了還在上海的小舅和三舅。舅舅們的建議還是——服個軟。說白了就是讓黎燁去撒嬌賣萌什麼的。考慮到肖園還是想和黎燁一起打比賽，他們也想了一個折中方案。

這個主意，光是想一下都讓黎燁起一身雞皮疙瘩。他之所以放不下來身段，並不是因為他不願意，而是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和媽媽撒嬌賣萌了。

上一次這樣做的時候還是十來歲吧。

但是一想到肖園，黎燁還是硬著頭皮去找到了衛長清。他敲門的時候，衛長清正在辦公。頭也不抬的說了句「進來」。

黎燁推門進去，叫了一聲「媽」，衛長清抬頭看他的表情不太友好，似乎估量著今天又要如何與兒子大吵一架。黎燁差點就脫口而出說「放過肖園」，但是想到他是來賣萌的，把這話又吞進肚子里。

黎燁鼓起勇氣，幾步走過去，蹲在衛長清的椅子邊，仰視著她，拖著長聲調叫了一聲「媽~」。衛長清疑惑地看著他，語氣是帶有陳述調子的：「你怎麼用這種腔調說話。」

黎燁搖著媽媽的手臂，說：「媽~~~我晚點去學校嘛。讓我打完這個賽季好不好？」

說完這話，母子倆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衛長清抹了幾下胳膊，說：「你今天這是怎麼了？你這樣出爾反爾，我還怎麼相信你？」

黎燁強忍下不適感，簡直就是為了肖園豁出去了：「媽~~~我現在就算去了，返校時間也是八月底啊！還不是去美國閑著，就讓我打比賽嘛。我保證，這個賽季打完之後，我就退役。」

衛長清的態度軟化了一些，問：「這個賽季打完要多久？」

「如果我們失敗的話，夏天就要提前結束了。」說道這個話題，黎燁一下子感覺到消沉起來，「常規賽十周，已經過去八周了。如果我們再輸，恐怕不能進入季後賽，這個賽季就到此為止。最多兩周時間吧。當然如果可以進入季後賽，甚至打進世界冠軍賽，那就不一樣了。今年的冠軍賽時間是十月二十二。」

「你可以打比賽，」衛長清看起來被他說服了，應承道，「但是返校時間到了的時候，你必須要去學校報到。」

黎燁沒想到這個方法竟然這麼有用，早知道就應該直接和媽媽賣萌啊，他趕緊站起來在媽媽臉上親了一口：「謝謝媽！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我走了！」

「小葉子，媽媽只是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衛長清的臉上，顯現出來一位母親的柔情，這是她平常很少表露出來的，「如果媽媽有過分的地方，原諒媽媽。」

黎燁站起身來剛要走，突然想起來什麼，轉身對衛長清說：「如果我回去念書，你還會反對我和肖園交往嗎？」

衛長清慢條斯理地說：「你瞅瞅你那王八吃秤砣的樣兒，我反對有用嗎？」

似乎並沒有什麼用。黎燁笑了笑，又用撒嬌的口吻說：「那爸呢？」

「你自己去和他說，我才不管。」衛長清說著又做出一副要開始辦公的樣子。

搞定媽媽都費這麼大勁，想到還要去搞定老爸，黎燁感覺頭都打了有木有？他握住衛長清的手甩來甩去，說：「我不管嘛，你去和爸爸說啦！」

衛長清甩開他的手，假裝生氣地說：「哎呀，放手！你害我和你爸打賭都輸了。他說什麼你知道嗎？說你挺像我，和我一個樣。我問他我啥樣啊，他竟然說什麼一樣勇敢，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還不信了，這個事情，有什麼幸福可言？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怎麼幸福吶！我就說你是一時興起，搞了好玩的而已，我把你們分開一段時間，你一下子就可以開始過正常人的生活了。他和我打賭，說我搞不定這個事情。嗨，你說氣不氣？還真的讓你爸給說中了！」

黎燁聽的汗噠噠的，弱弱地說：「你們怎麼可以那我打賭啊。那麼你一開始是不反對，只是因為打賭……」

衛長清做了個手勢，打斷了黎燁的話：「不！我一開始是反對的！當母親的，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接受自己的兒子要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的事實？不過你舅舅們過來很多次，我今天也想通了。媽媽還是希望你幸福。」

黎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揮手告別衛長清，轉身就要去找肖園。

然而當黎燁揣著歡快的心情趕到基地的時候，肖園已經被他家人給強行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