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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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山私立醫院,是著名的富豪醫院,裡面有全世界最先進的醫療設備和最權威的醫學專家,在這裡赤裸裸將人分成三六九等,光一個挂號費就可以將百分之八十的病人拒之門外,然而在死神面前人人平等,中國也有句老話,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病床上插滿管子的男人,沒有半點生機,只能靠儀器證明他還活著。

主治醫生對正哭得異常傷心的女士說:「夏夫人,請節哀。」

夏夫人聽他這麼說,一個踉蹌險些摔倒,然後情緒激動的抓住醫生的袖子使勁的搖晃,一邊哭一邊說,「醫生,你一定要救救他,你們不是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嗎?錢不是問題,你說要多少錢,我們給,只要能把人救活了。」

Cindy站在靠門口的地方,抱著手臂,冷笑著對她旁邊的女人說:「如果我是你,現在就上去抽她。」

女人保養的非常好,雖然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迹,但是雍容的氣質往往讓人忽略她的年紀,而想到一個詞——歲月靜好。

女人淡淡道:「隨她去吧,以後也沒機會了。」

Cindy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醫生說:「我們已經儘力了,還請您在這個放棄治療的協議上簽字。」

夏夫人明顯愣了一下,下意識朝Cindy的方向看過來,然後繼續不依不饒的求醫生救人。

Cindy終於忍不住開口,「是不是合法妻子才能簽字?」

那醫生道:「當然。」

Cindy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那你跟個路人甲扯半天有的沒的幹什麼?」

醫生臉上有了尷尬之色,「怎麼,這位不是夏夫人嗎?」

Cindy譏誚道:「她倒是簽啊。」

醫生咳嗽了一聲掩飾尷尬,然後環顧病房裡的人,問:「那麼,夏夫人來了嗎?呃,這位應該是夏夫人吧。」若不是那個女士哭得撕心裂肺而誤導他,其實夏夫人並不難認,氣質比那個女人不知道好多少,骨子裡透著高貴。

秦蕙蘭被忽視這麼久,倒是一點都沒生氣,溫言道:「我來簽吧。」在下筆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簽下自己的名字。

Cindy又開始冷嘲熱諷,「他不是口口聲聲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的嗎?最後還不是要你簽字,換我就不簽,讓他死不瞑目。」

秦蕙蘭總算有了情緒,不悅的斥道:「小循,他畢竟是你爸爸,你不能這樣說他。」

Cindy幾乎是不帶感情的冷冷吐了一句,「他不配。」

病房裡還有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臉上是那種沉迷酒色的蒼白,他在醫生宣布病人不治之後,立即迫不及待的問另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陳律師,我爸的遺囑是不是在你那,遺囑里寫的什麼,有沒有說遺產怎麼分?」

Cindy實在看不慣那對母子難看的吃相,冷嘲,「是我都能被氣活了。」

還真應了Cindy的話,床上的男人手指動了動,然後慢慢睜開眼睛。

那位冒牌的夏夫人最先發現,然後激動的撲到床邊,又哭又笑,「博林,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年輕人臉上閃過一絲嫌惡,然後裝出很悲傷的樣子,走過去喊了一聲,「爸,我和媽媽在這裡。」

男人的目光從他們母子臉上掃過,然後看望別處,好像在尋找什麼,看到Cindy母女后,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秦蕙蘭輕聲說:「去跟你爸告個別吧。」

Cindy倔強的站著沒動,秦蕙蘭無法發只好自己走過去。

男人看到她,眼睛里頓時多了一絲神采,動了動乾澀的嘴唇,好半天才發出聲音,「陳……律師。」嗓子好像被砂紙磨過一樣,聲音粗糙沙啞。

陳律師會意,先讓醫生檢查了病人的身體,在確定病人此刻神志清醒之後,陳律師從他黑色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文件,說:「這是夏先生最新修改過的遺囑,遺囑中涉及的人都在這裡,按照夏先生的意思,現在我把遺囑宣讀出來。」

「夏先生擁有不動產、股票、基金、現金存款合計……除華府新城小區房產贈予郝莉女士,其餘資產都歸秦惠蘭女士和夏循小姐所有,其中秦惠蘭女士……」

「這不可能!」陳律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尖銳的聲音生生打斷,年輕人蒼白的臉此刻漲得通紅,「你這份遺囑肯定是假的,我是我爸的兒子,怎麼可能什麼也沒有?」然後質問病床上的男人,「爸,這是怎麼回事?」

郝莉也急了,拉著男人的手,說:「博林,這,這是不是弄錯了?」

男人並沒有理會,用眼神示意陳律師繼續。

陳律師點點頭,將遺囑讀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夏博林上億身家全部留給了原配秦惠蘭和女兒夏循,至於情人郝莉只得了一處幾百萬的房子,而私生子夏麒麟什麼也沒有。

郝莉一把奪過陳律師手上的遺囑,白紙黑字,還有夏博林的簽名和指印,沒有錯。郝莉難以置信的看著垂死之人,厲聲質問:「為什麼?麒麟是你兒子,子承父業天經地義,為什麼會這樣?」

夏博林在生命彌留之際,只看著秦惠蘭,目光中有後悔、有遺憾、有歉意,艱難的抬起乾枯的手,伸向秦惠蘭,半途中垂落下來,儀器表上波紋變成一條直線。

人雖然死了,但是戲還沒有完,郝莉母子堅決不承認這份遺囑是真的,揚言要把秦惠蘭和夏循告上法庭。

無奈之下,陳律師只好從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郝莉只看到個標題就沉默了,DNA樣本比對。

*

「所以鬧了半天,你那個便宜弟弟根本就不是你爸的種?」徐希賢臉上的表情不可謂豐富,「這也太戲劇了吧?」

Cindy躺在沙發上動都不想動,實在是醫院的那場撕逼大戰耗盡了她所有的氣力,讓她明白一句話,跟無賴講道理,除了把智商拉低之外沒有任何好處,「早知道這種結果,我何至於那麼拼。」

徐希賢坐過去,抱起Cindy讓她躺在自己懷裡,把手指當梳子,一下一下梳著她垂落的長發,「世事難料,總歸是好的結果。」

Cindy看著她消瘦的下巴,有些心灰意冷的說:「如果他真是我爸的兒子,今天什麼也沒有的人會是我吧?」

徐希賢說:「沒有這種可能了,就算是這樣,至少你還有我。」

Cindy心裡就是一暖,這個女人從來不說情話,難得一句竟比山盟海誓還動聽,嘴上卻不饒人,「我們不是炮友嗎?怎麼,要對我負責了?」

徐希賢被她的態度氣得牙根痒痒,她們已交往半年,Cindy卻總是這副置身事外的態度,有時候她還真不確定Cindy是否喜歡她,還是真的只是把她當炮友,床上如狼似虎,床下冷淡疏離,像今天這樣的談心很難得才有,更別說像情侶一樣約會了。

徐希賢覺得她們之間有必要好好談一下,把Cindy扶坐起來,讓她面對自己,然後正色道:「夏循,我不是一個隨便跟人上床的人。」

「所以呢?」Cindy眨了眨眼睛,表情甚是無辜。

徐希賢的心就是一窒,Cindy的樣子真是又可愛又欠揍,一貫強勢的她,其實也不善於表達感情,有些硬邦邦的問:「我想知道你把我當什麼。」

Cindy還是沒有回答她,而是反問:「你呢,又把我當什麼?」

女朋友三個字在喉嚨里卡半天都沒說出來,她跟Cindy之間就好像一場博弈,誰先說出那三個字誰就輸了,而她跟Cindy都是那種驕傲得不肯低頭的人,這也是她們交往了半年,卻沒有確定關係的原因,為了那該死的面子,徐希賢故作輕鬆的說出兩個字,「床伴。」

Cindy臉上難掩失望,其實她心裡明白徐希賢說的是違心的話,如果不是感覺到徐希賢的真心,她們也不會糾纏這麼久,但是從徐希賢嘴裡真真切切聽到自己不過是她的床伴,心裡還是很受傷的,真亦假時假亦真,或許徐希賢真這麼想的呢,她們的相處本來就像炮友,有那方面需求了就打個電話,有時在她家,有時在徐希賢家,有時去賓館開房,用床伴來形容還挺貼切,Cindy皮笑肉不笑的說:「我也是呢。」然後站起來整理一下衣服,「我先走了,今天沒心情上床。」

徐希賢早就後悔得想把舌頭咬斷,明明她是想跟Cindy確定關係的,說出來的話卻像是要撕逼,看Cindy的樣子,有種走出這個門再也不會回來的感覺,心一下子慌了,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她喜歡Cindy,還是俗氣的一見鍾情,沒有什麼比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更讓人覺得幸福和滿足了,工作中的她已經足夠強勢,感情上稍稍讓個步其實也沒什麼。

在Cindy轉身的一瞬,徐希賢從身後抱住她,磨著她的耳鬢,輕聲道:「別走。」

Cindy並不買賬,不過也沒推開她,只哼了一聲。

「請原諒我為了面子說的蠢話,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人讓我說出那三個字的人。」

短暫的沉默。

「夏循,我愛你。」

心臟好像突然間停止了跳動,明明聲音近在咫尺,卻好像遠在天際,顯得那麼不真實,這個高傲的女人終於還是低頭了,只有真愛一個人才會甘願卑微吧!一瞬間各種感覺紛沓而至,有打了勝仗的愉悅,有大石落地的安心,還有逼得徐希賢讓步的不忍心,以及認命的宿命感。

Cindy理想中的女友應該是像顧然那樣溫柔沒有鋒芒的女人,可惜她跟這樣的人總是無緣,而她也做不到像楊翟那樣的順從,當兩個處理感情都被動的人生活在一起,可想而知的累。經常會遇到這樣的選擇題,找一個愛我的人還是我愛的人哪種會更幸福,答案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其實合適才最重要不是么?至少現在,徐希賢是最合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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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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