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夜黑的濃烈,邵景淮一路無阻,開車回到住處。他停好車,解下安全帶,側眼看到了白以橙留在中央扶手處的紙袋。
略一思索,他伸手提起紙袋,然後下車。
回到一個人住的住所,邵景淮隨手把紙袋扔到了沙發上,走到廚房的冰箱前拿出一瓶礦泉水,扭開瓶蓋喝了幾口解渴。
寂靜的房子只有風從沒關好的窗戶傳來的聲音,帶著窗帘翩翩起舞。邵景淮走至吧台坐下,疲憊地解開了襯衫領口的紐扣。
冰涼的礦泉水在他手心握著,彷彿跟他的心是同樣的溫度。
很奇怪,現在他的腦海里竟然浮現出白以橙在車裡對他說的那句話:我對你,很有興趣,男女之間的興趣。
已經很多年了,邵景淮一顆封閉的心再沒感受到那些青春荷爾蒙,他沒有過心動的感覺,也不知道愛情,究竟是什麼滋味。
他仰頭把剩下的那瓶礦泉水飲下,冰涼冰涼的水流瞬間席捲了他早已冰凍了的心臟,像沒有黎明的夜,不會蘇醒。
安靜不嘈雜的小酒吧里,蘇奈在聽完白以橙傍晚的戰果后,十分不厚道地笑出了聲:「果真是傳說中的霸道總裁啊,寶貝兒,你真的要上演「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戲碼嗎?」
白以橙皺了皺眉,就知道不該跟蘇奈說這些事。她仰頭喝了一大口小青島,把酒瓶放到桌上,說:「你不覺得你笑我,很沒有道德嗎?」
「笑是人身自由,還能跟道德扯上關係啊?某些人還直接開了別人的車門坐了進去呢,那才沒道德。」
「我不過是談公事,順便談私事。」
「哎,你就沒想過萬一你去開車門的時候,車門是上了鎖的打不開,你怎麼辦?濃濃的尷尬撲面而來啊!!!」
白以橙竟無言以對,她想了想,問:「你知道牛郎織女、白娘子許仙的愛情為什麼會千古流傳嗎?」
「你現在要跟我講中國古代的神話故事?」
「不,我只是想告訴你,牛郎在娶織女前,趁織女洗澡偷了她的衣服,白娘子因為騙了許仙的傘才有了後面的故事。」
「所以呢?」
「牛郎和白娘子不耍流氓,就沒有後面什麼事了。所以愛情這種事,還是得有人先耍流氓才能成。」
既然邵景淮說白以橙的告白是他聽過的最不要臉的,那她就不要臉給他看。她白以橙別的不會,最會耍流氓了。
蘇奈無語地搖了搖頭,沖白以橙吐出兩個字:「歪理。」
可白以橙卻沒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她把剛才放在桌上的小青島重新拿起來一口氣悶掉,起身信誓旦旦地說:「我非得成功給你看。」
「好啊,祝你成功,不直播你怎麼上他的都不算成功。」
「直播就直播,你等著。」
「可你今天強行上車還被人家趕了下來,看來等直播要等到地老天荒咯。」
專註補刀一百年的蘇奈讓拎包往外走的白以橙突然崴了一下腳,白以橙站穩后惡狠狠地向她投遞來一個眼神:就你話多!
白以橙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左右了,她一進門就把腳底的高跟鞋甩到一邊,坐到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來。
沒有開燈的房子,只有沙發邊一盞檯燈微微亮著,散發著微弱昏黃的亮光。她眯著眼睛休息,半夢半醒的時候,被剛才丟到茶几上的手機震醒。
深夜擾人,白以橙不悅地蹙著眉頭,伸長胳膊努力夠到茶几,摸到手機后就拿到眼前看,來電顯示是「傅先生」。
白以橙立刻從沙發上坐起來,清了清嗓子接了電話。
「喂……」
「白小姐,這麼晚了沒打擾你吧?」
跟白以橙通話的人叫傅遇津,一月前拜託了白以橙一件事,開價不菲。
「沒有,我也正好想通知傅先生,按照設計圖趕製的婚紗已經到了。」
「明天下午四點,我有空,去你那裡拿。」
「好的,噢,對了,我們的婚紗店剛搬遷,地址是——」
「我知道,今天還是你開業第一天,祝你開業大吉。」
白以橙愣了一下,隨後對著手機說了一聲:「謝謝。」
「那我們,明天見。」
傅遇津這個人,白以橙見過。
第一次約在外面見面的時候,白以橙給傅遇津的形容詞就是彬彬有禮,溫潤如玉,是個優質的富家子。這樣的男人,很容易讓人心動,可惜白以橙沒有。
白以橙放下手機,起身往自己的工作室走,一間不大不小的房間,她平時都是在這個房間里畫設計稿。她進了房間,拿起電腦邊放著的一張設計圖看,傅遇津出高價拜託她做的事,就是幫忙畫完只起了一個頭的設計圖。
白以橙沒有揣測別人想法的習慣,但是畫圖的時候有暗暗想過,這張圖的主人是誰,這件婚紗完工後會穿在誰的身上,而那個人,又和傅遇津是什麼關係。
看傅遇津這麼上心的樣子,或許這中間又會是一個故事,關於情深似海的故事。
把這張畫稿放到一邊,白以橙在桌前坐下來,拿起鉛筆在空白的紙上畫草圖。
畫筆輕輕勾勒,白紙上逐漸出現一個男人的輪廓,跟白天在婚紗店意外見到的邵景淮有九分像。
今天的邵景淮站在婚紗店裡,站在人群中央,就像一座驕傲的孤島,看一切的眼神都是那麼高高在上。他的眼眸沒有其餘的色彩,暗沉得如一塊黑墨,難以接近的氣息環繞全身,可偏偏白以橙卻動了心。
上一次潑宋敏雅一身咖啡,看來是潑對了,否則,她也沒機會發現邵景淮。想起宋敏雅,白以橙同時也想起自己該抽空回白家一趟了,自老爺子出院后,她都沒去看一眼。
第二天下午三點多,蘇奈提前下班,在辦公室收拾東西的時候,還有些可惜。
「那位花錢不眨眼的傅先生真的要過來?真可惜,我要去幼兒園接女兒,不能一睹真容。」
「不就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有什麼好看的。」
白以橙沒有把傅遇津要來的事特別放在心上,確認桌上紙盒裡裝著的婚紗就是傅遇津定製的那一件后,蓋上了蓋子對蘇奈說道。
蘇奈回道:「我就特別好奇,他讓你幫忙畫完設計稿,又定製出婚紗,這裡面有貓膩啊。哪有人會喜歡別人動自己的構思,所以設計圖的主人一定是因為某些原因沒有繼續畫下去。也許啊,這又是一個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想象力挺豐富的嘛,不去寫小說可惜了。」白以橙笑笑,其實她和蘇奈的想法差不多,但這畢竟是傅遇津的私事,輪不到她來猜測。「你這麼想看他,不如留一會,他應該馬上就到了。」
「哎,算了算了,任何事都能耽擱,但是接寶貝心肝的事耽誤不得。他要是貝貝她爸,那我還可能考慮一下留下來看看真容。」
蘇奈的話聽著像玩笑話,但白以橙卻有一點點認真,她問蘇奈:「其實……你真沒想過去找一下那個人?貝貝已經快四歲了,一直沒有爸爸,對她的成長影響不好。」
「影響不好也沒辦法,我根本不認識那個人,就模糊地記著一張臉,上哪找去。何況,找到了又有什麼用,也許他早就成家了,也許他根本不想知道他還有個女兒。」
關於貝貝親生父親的事,蘇奈一直想的很明白。那一年無端放縱,玩出了火。她沒找任何人負責,也沒有寄希望在玩419的那種男人身上。說到底,她就是去借了個種,生了個孩子。
白以橙對於蘇奈的這個過往,只知道一個大概,更深層次的,蘇奈並沒有多說。她知道蘇奈不願提,也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看看手錶上的時間,快四點了,白以橙就催促蘇奈:「幼兒園的孩子都要走光了,你還不去接貝貝?」
「哎呀都跟你說忘了,好好招待傅先生,有過往的男人往往最有魅力。或許他比你那位邵先生要『有料』得多。」
蘇奈說著哈哈笑了起來,白以橙白了她一眼,說道:「可惜我只對邵先生來電。趕緊走,不想再看到你。」
「行了行了,我走。」蘇奈拎上自己的包趕緊走,現在確實有點晚了,再不去接貝貝真要來不及了。
蘇奈前腳剛走,後腳傅遇津就到了。
白以橙剛在椅子上坐下,外面就有營業員過來通知:「店長,外面有一位姓傅的先生要見你。」
這是第三次見傅遇津了,第一次是拜託事情,第二次是交設計稿,這一次,白以橙直接把已經包裝好的婚紗交給他。
傅遇津坐在會客室里,茶几上一杯新倒好的茶水煙氣裊裊,隨著空氣往上攀升,像是給他的臉上了一層柔光。他簡單地撫摸了一下紙盒裡妥帖放好的婚紗,衣料的紋路印在指腹,凹凸不平的精緻。
他沉默著,許久之後突然對著白以橙說了一句:「有沒有興趣,陪我去送這件婚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