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截教首徒篇（二十）
萬仙陣里一片昏暗，宛若混沌未開之際，無窮巨力自四面八方擠壓而來。黑白二氣、地火水風亂流夾雜其中，四維七政諸般星象化作異獸，往來跳躍。又有誅仙四劍的劍氣隱藏其中，吞吐寒芒，殺機無限。
聽上去怪要命的吧？但進入萬仙陣后，一切都比我想得要輕鬆多了。因為這次實在是傍上了一條大粗腿，簡直就是拿著程序員級別的攻略在刷怪。孔老夫子有句話說得好：「省力，更省心！」
伏羲的河圖洛書在半空中旋轉，宛若陰陽魚的黑白二點，簇擁著中間的太極符印，暗合太極生兩儀之玄妙。他與我們聯手布下了一個小規模的混元河洛陣，萬仙陣的各種攻擊、誅仙劍陣隔空傳來的殺戮劍氣，一接觸到這個陣法自動被分解演化，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由大化小，最終消弭於無形。昏昏蒙蒙的混沌色氣流圍繞著我們，隔絕了截教萬仙的視線。
「燃燈，十息之後，你朝那裡祭出定海珠。」河圖洛書上的符文閃動，伏羲默默地卜算片刻，忽然開口對我說。在進陣之前，我們都把自己的拿手法寶跟伏羲交代了一下。
「是。」我依言照辦，二十四顆定海珠如二十四輪明月墜落，打在了陣法中的某一處。
一聲慘叫傳來，萬仙陣被撕去一角，我看到烏雲仙被打成齏粉。
「廣成子，七息之後，向你身後三步遠的位置砸番天印。」伏羲又道。
番天印重重落下，如天柱倒崩，虯首仙被砸成肉泥。壓向我們的混元巨力頓時消失。這是因為太極陣兩位陣主身隕，神效被破了。
「赤精子，你用陰陽鏡的陽面照頭頂上方三丈處，連照五息。」
白光帶著近乎灼熱的陽氣升騰而起，大陣中似乎有什麼平衡被打破了，一連串的爆炸響起，威力近一步減輕。不多時，滿身鮮血的靈牙仙屍體跌落到我們面前，兩儀陣因為陰陽運轉的樞機失去平衡而發生反噬，陣主魂魄已經去了封神榜。
可憐的文殊廣法天尊與普賢真人，因為我請來的外援，少了兩個坐騎。
「玉鼎真人，請站在此地不動，持劍向前。」
噗嗤一聲，鮮血忽然從半空中湧出，一個身影竟然主動撞到了玉鼎真人的斬仙劍上。地火水風亂流隨之停息。是金光仙。唉，也好，死了總比給人當坐騎強。
就這樣，我們一路輕輕鬆鬆地就收拾掉了十多個敵人。自己這邊僅僅損失了些許法力而已。
轟！
大陣猛地震蕩了一下，誅仙四劍的煞氣忽然消失。
絲絲玄黃光霧滲透進來，驅散黑暗，讓我們隱約能看到旁邊誅仙劍陣的情形。
理論上來說，大陣應該是內外隔絕的。但是現在誅仙劍陣的狀況一覽無餘，說明這座陣法已經搖搖欲墜了。
混沌鍾漂浮在半空，但是鐘口被太極圖封死，鐘身被盤古幡的幡布纏住，十二品蓮台化作萬千蓮海，每朵蓮花上都有一小尊金身佛陀念經鎮壓混沌鍾。整件法寶根本施展不出威力來。誅仙、萬仙兩座大陣的銜接就此被破。
道德天尊、元始天尊、接引道人、准提道人和女媧娘娘正圍著通天教主打，多寶道人在旁邊試圖幫忙，卻被女媧娘娘用山河社稷圖攔在身前，咫尺化作天涯，無論如何也接近不了核心戰場。
為什麼這句話里不說老子而是道德天尊呢？因為聽上去比較有氣勢，都是四個字的名字。
老子已經放出天地玲瓏玄黃塔定住誅仙劍，元始天尊以萬盞金燈勉強牽制住戮仙劍，啊不，是戳仙劍，一篇地道的洪荒流小說就該這麼寫。接引道人用舍利子定住陷仙劍，准提道人用七寶妙樹定住絕仙劍。為什麼就元始天尊是勉強呢？誰叫他不捨得用法寶，實力又比老子、接引兩人差了一籌。
「就是現在！」我振臂一呼，廣成子、赤精子、玉鼎真人與道行天尊立刻跑向誅仙劍陣的四座門戶，去摘四口寶劍。
「安敢如此？！」多寶道人又驚又怒，不再試圖穿越山河社稷圖的禁制，而是轉過身來去擋住我們，紫電錘帶著先天神雷砸向赤精子，穿心鎖攻向玉鼎真人，多寶塔壓向廣成子，多寶塔中噴涌而出的法寶浪潮去阻擋道行天尊。
我抬手放出二十四顆定海珠，兵分兩路，分別擋住了紫電錘、穿心鎖。廣成子用番天印擋住多寶塔，伏羲最乾脆，將昔年獲得過大功德的漁網祭出，多寶道人的法寶浪潮被一網打盡。
多寶道人目眥欲裂，還想要親自上前施法，被我及時擋在身前死死拖住。
隨著誅仙四劍被成功摘下，一場可怕的殺戮開始了。無量劍氣如同暴風狂涌，鋪天蓋地地向著萬仙陣壓去。可憐截教萬仙，除去與西方有緣的三千人，有機會上榜的上百人，全都魂飛魄散。
截教這次的損傷比原著中還要重，不要說元氣，根本就是幾近斬盡殺絕。原本能成為坐騎的人被殺，烏雲仙被我用定海珠親自殺死，無當聖母、金靈聖母與龜靈聖母直接葬身在誅仙四劍下。
書中暗表，日後這三位魂魄合一轉世，成了三聖母，堅持跟闡教作對一萬年，就是后話了。
很可惜，並不存在這段后話。楊戩他老娘都不知道去世多久了，妹妹三聖母也早該長大才對。我猜作者寫這句話的時候，大概是在四月一號吧。
但是不論如何，截教的實力壓根就沒得到保存，連一點火種都沒有遺留下來。主角哪怕這次大劫能活下來，也不可能以自己一人的努力振興這麼大的教派。截教不存，遑論其他？他心中的截教主導玄門，玄門主導洪荒的幻想破滅了。
當誅仙四劍將截教萬仙屠戮完畢時，整個時空靜止了。
故事無法進行下去，邏輯中斷，世界崩潰。
主角多寶道人的雙眼緊緊盯著我，一眨不眨，煥發出異樣的神采來。
呸，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呀，現在故事被凍結，他當然眨不了眼睛啦。這種突如其來的奇怪想法，會讓讀者誤會的呀。作品資料欄里，性向那裡分明寫著無。
世界崩潰之後，我照例陷入一片絕對的黑暗之中，根本意識似乎又得到了進一步壯大。
這裡沒有上下、左右、長短的概念，我只是以根本意識的狀態存活著，等待下一個故事世界孕育而生，將我吸入其中。
然而這個認知被打破了。
一團白亮的光球出現在遠方。是的，有了參照物，就重新有了遠近的概念。那團光球由遠及近，到了我的面前。
「我是主角，曾是多寶道人、清竹道人，也曾是天玄聖人。你是上一個故事中的燃燈嗎？」它沒有發音器官，但是在光芒閃爍間，一道清晰的意念傳送到我的心底。
是主角？！
我嘗試著將自己的意念發送出去：「沒錯，我是燃燈，也是每一個故事中的第一反派。」
「果然是你，你在故事裡把我的暗示都看懂了，我很高興。」主角光球回復道。
「伏羲肯跟我過來，還多虧你的幫助。」我繼續交流道。
「哪裡，我所作的其實在其他的故事裡都被主角實踐過。否則也沒辦法矇騙過作者的意志。」主角光球說，「現在好了，在這個地方，我們可以暫時不用顧忌高維世界的作者了。」
我想附和著點點頭，但自己沒有形體：「你為什麼成了這種樣子，像是個光球。」
「光球？我倒想要問你呢，你才是一個白色的大光球呀。」主角回復說。
我也是光球？我突然發現自己沒有眼睛也沒有鏡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麼樣：「可能我們在這個地方都是如此吧，我看不到自己的根本意識的樣子。」
「這樣啊，可能吧。你管這個狀態叫根本意識？恰當的好名字。我猜不出來自己不是故事人物的時候，會變成什麼？人形？一團氣？現在看來是個光球。你是在什麼時候蘇醒的？幾個故事前？」主角問。
「我不知道，已經記不清楚了。起碼要在上百個故事前吧。但是我真正學會破解故事核心的時間不長，近幾十個世界的事吧。」
「那你蘇醒的時間要比我早多了。我是在天玄那個故事裡才蘇醒的。」主角說。
我有些驚訝：「真奇怪，居然會差這麼多？你是主角，從故事中覺醒竟然還不如我容易嗎？」
「或許正是因為我身為主角，所以才更加困難。讓我來解釋一下，當然，只是猜測。」主角將他的推測講了出來，「我自己本身的意識，根本意識——按你的話來講，其實是很弱的。因為作者對我的干涉比對任何角色都要強，他將整個世界的氣運加之於我頭上。正是這種氣運的束縛，使得我清醒的過程格外艱難。」
主角光球一閃一閃，在靜謐的黑暗中發送著自己的意識：「我想我能清醒過來，還多虧了你。你每次破滅一個故事，實際上就把那個世界的氣運從我身上剝奪，轉移到了你的身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每個故事崩潰后，你的根本意識就會壯大一些吧？」
「你說得對。」
「
這壯大的部分就是來自故事世界的氣運了。你是反派，本來是不受故事世界氣運眷顧的，所以才可以靠吸收這些氣運來壯大自己。」光球閃爍著，「我呢，恰好相反，每一個故事破滅，壓制我的氣運消失，我就會清醒一點。等到天玄那個故事的時候，恰好我身上的束縛已經衰落到了一個臨界值，我就清醒了。」
好像還真解釋得通。但按照他的說法，我豈不是就很危險了：「我一直吸收氣運，最終會不會變成另一個你呀？我是指未覺醒的你。」
主角光球靜默片刻，回復道：「應該不會，我身上的氣運是外力強加上來的，你身上的氣運則是打碎世界后自己奪過來的。它們的屬性應該是不同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雖然沒有嘴，但是特別想擺出一個鬆了口氣的表情。
白光伴隨著吸力升起，一個新的故事開始成形
「保持聯絡。」主角對我說。
「嗯，保持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