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以力證道篇（五）
等到鴻鈞合道分寶之後，我與接引師兄苦著臉走出紫霄宮——跟別的故事裡一樣，分寶崖上與我們有緣的法寶堪稱稀少，反倒是主角鴻蒙天尊，賺了個盆滿缽滿，還收走了分寶崖。
「好你個准提，真是賊心不死。」紫霄宮外忽然傳來聲音，正是主角，「你還想從道祖口中問出來戮神槍的底細。呵呵，妄想破滅了吧？鴻鈞道祖親口說了，此寶可以屠聖。」
「鴻蒙天尊，我們不與你逞口舌之利，師弟走吧。」接引師兄怕我們再打起來，趕緊說。
「哼，我與你們不同，有天地玄黃玲瓏塔在頭頂，縱然有先天殺戮至寶，也擦破不了我的一絲油皮。」鴻蒙天尊又嘲諷了一句，駕起墨麒麟走了。
哦，原來想要宰了你，首先是要落了你的玄黃塔，謝謝提示啊。
——等等。
這個看似是在嘲諷，實則是提示的句式聽起來怎麼這麼熟悉？
我猛然轉過頭去，盯著主角的背影看，卻看不出半點端倪來。
——主角，你聽得見嗎？剛剛是你嗎？
我嘗試著用根本意識給他發信息，依舊沒有回應。
奇怪，是不是我想太多啦？嗯，仔細想想，假如這個真的是來自主角的提示，思路也有問題。
用暴力手段殺死主角，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作者的金手指比腰還粗，主角總有什麼狗屎運能活下來。況且現在主角的戰鬥力比我都強。別說殺死主角了，能打傷他我就要阿彌陀佛了。哦，對，阿彌陀佛就在我旁邊站著呢……
算啦算啦，早就說了嘛，這個故事根本無解，故事核心是「主角最強」，故事邏輯是「主角怎麼強怎麼爽，故事就怎麼來」，你說這讓人怎麼破？
唯一的希望就是靜觀其變，等作者自己把自己折騰得下不來台。你看，這才過了多久，作者就不得不給故事打補丁了。越往後，主角的力量越失衡，補丁肯定會越多，遲早有疏漏的時候。
想到這裡，我又仔細琢磨了一下主角的話，越發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這肯定不是什麼破解故事的提示啦，還說什麼「擦破不了我的一絲油皮」。就算我按照你的提示做了，那又能怎麼樣呢？讓你這個主角受點小傷吃個虧，又死不了人……
「擦破不了我的一絲油皮」？受點小傷吃個虧？
我呆住了，機械性地在心裡重複這兩句話，靈光乍現，如同柯南推理一般刷的閃過腦海。
如果主角受傷吃虧的話，他還是最強嗎？
當然不是！
如果主角受傷吃虧的話，劇情還是「主角怎麼強怎麼爽，故事就怎麼來」嗎？
當然也不是！
雖然難度很高，但主角是有可能被打傷的，尤其是在他親自告訴了我方法之後。
豁然開朗的感覺大概就是如今這樣吧，我發現前面有多了一條蹊徑，有可能把這個故事打碎。
更令我高興的是，主角似乎還沒被完全壓制住，足以讓他假借嘲諷的名義來給我這一點可貴的提示。
顯然，他依舊站在我這邊！
作者精心設計的人設和劇情，似乎被他的根本意識擋住了，主角做出了屬於自己的決斷。
非常好，現在對付故事的方法有了，我只需要準備與等待……
又過了幾十年，我與師兄照舊在西方講經說法。
一道遁光劃過上空，毫不掩飾那股霸道張揚的聖人氣息——主角鴻蒙天尊張寒。
我看到他一路向西方以西飛去，眼看著出了洪荒邊界，跑進西方神界的範圍。
這災星，終於要去禍害別的人了。我心想，現在正是時候！
「師兄，我西方向來貧瘠，寶物匱乏。如今張寒好容易不在，師弟我要去東方尋些有緣之物來傍身。」我按照準提的性格對接引師兄說了一句，不等對方回話，就離開了須彌山。
下一剎那，血光映滿了我的視線。
這裡是幽冥血海，盤古的豬下水，冥河的老家。
主角鴻蒙天尊遲早要幫助後土化輪迴，他若在時，不可能對血海這邊毫不關注。假如我真過來的話，保不齊就被他逮個現行，又是一頓打。只有趁現在動手，時機最好。
「不知准提聖人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呀？」血水滾動翻湧，冥河老祖足踏紅蓮出現在我面前，拱手問道。
「貧道適才掐指一算，發覺道友的阿鼻、元屠二劍似與西方有緣，不知道友可否割愛贈我，以全天數？」我張口就搬出了准提的招牌台詞。
「聖人莫要開玩笑，此二劍乃是貧道的立身之物，豈可輕易送人？況且西方教義慈悲普度，與這兩把先天殺戮至寶也是衝突的。」冥河看在我這個聖人的身份上，按捺住怒火勉強辯解道。
「不錯，正因為它們是先天殺戮至寶，所以才有緣。」我點了點頭，「道友給是不給？」冥河獨來獨往，在紫霄宮中向來沒有朋友。只要多管閑事的主角不在，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個聖人會阻撓我。
「准提聖人莫要欺人太甚，貧道與血海早已融為一體。正所謂『血海不滅，冥河不死』。這句話你聽過吧？道友若想對我動手，怕是沒那麼容易。」冥河沉下臉來對我說。
你說的我能不知道嗎？問題是洪荒里的先天殺戮至寶一共就這麼幾件：戮神槍、誅仙四劍、阿鼻元屠。誅仙四劍在通天教主這位混元聖人手裡，我可不敢搶。算來算去也就你冥河實力最差，現在阿修羅族還未誕生，你連傍身的功德都沒有，還不是任我揉捏？
「既然道友冥頑不靈，貧道只好動手了，善哉，善哉。」我充分演繹出一副無恥的樣子，雙手在胸前合什，無邊佛光瞬間照耀在整個血海上空，給它鍍上了一層金邊。
血海似乎被佛光所懾服，漸漸平息下來，歸於靜止，宛若一面巨大的血色鏡子。
「你、你把我與血海的聯繫斬斷了？」冥河臉色頓時就變了，哆嗦著嘴唇，指著我說，「不可能！我出生在這裡，早已與血海融為一體了。」
「道友難道沒聽過另外一句話？」我笑呵呵地說出了洪荒經典天雷語錄，「『聖人以下，皆為螻蟻』。」
話音未落，我抬手將七寶妙樹刷去。光華燦爛，映照得冥河臉色蒼白。第一下，刷斷了冥河與血海的因果。第二下，刷開了冥河的十二品紅蓮台、阿鼻劍、元屠劍。第三下，刷碎了冥河的肉身與元神，連帶著他那四萬八千血神子。這一整套過程不過盞茶工夫。哦，對，洪荒沒有茶。
冥河老祖，撲街。
這倒霉鬼其實跟我無怨無仇，只不過為了故事破滅，唯有讓你領便當下場啦。反正下一個故事裡你又會再度重生，什麼也不知道。我雖然在這個故事裡無恥了點，但也是為了大家都能得到解脫嘛，你說是不是？
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厚顏無恥了起來。我會不會有朝一日也成了主角呢？就像是上一個「我」似的，當一個名為反派的主角。嗨呀，說的跟高維世界的雞湯一樣：「總有一天，你會成為自己當初最討厭的樣子」。
幸虧這篇文里主角是個混元聖人，否則恐怕「聖人以下皆為螻蟻」的設定還不會這麼好使呢。比如在某些文中，主角是什麼死活不成聖但是戰鬥力超級強功德超級多的聖父帝師之流，那裡面准提——也就是我啦——往往就扮演了那種能被准聖主角虐的菜雞聖人。
好啦，真是往事不堪回首。休要再提，讓我們回歸當下，現在先天殺戮至寶已經到手了，我有了傷到主角的工具。唯一所欠缺的，就是如何能打破天地玄黃玲瓏塔的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