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有情大道篇（五）
作者？
我心裡驚呼道。
（是我。）
時光忽然凝固了，風停在半空，雲停在半空，大日放射出來的光輝停在半空，華蓮道人當風飄搖的衣裙也停在半空。萬物的顏色不知何時已經褪去，只留下黯淡的黑白灰，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靜止不動的背景。
這景象看著倒有些像是故事崩潰，或者重啟的時候。
我忍不住想。
（故事沒有崩潰，也沒有重啟。但是你與我對話的時候，小說敘事是停滯的。反映到這個故事世界中，就是類似時間靜止的景象。）
那個甜膩膩的聲音一本正經地回答著我心中的疑問。
你能聽見我的想法？
（對，我得說，你可比主角差遠了。他甚至能將自己真實的心理活動掩藏起來，說一套做一套，把我騙得很慘。）
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什麼，轉而用根本意識問她。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話？
沒有回應。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話？
這次，我是在女媧這個軀殼中進行的自言自語。
（因為你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呀，我要是再不出來，這個故事又要出岔子了。）
作者繼續用那個甜到發膩的聲音說話。
——果然，根本意識中的東西她聽不見。
喂，作者，你不是女生吧？不要用這副嗓音了好不好？
（如你所願。）
這次響起的是一個雌雄莫辨的奇異聲音，彷彿我面對的不是一個具體的人，而是一個抽象唯心的存在。
我要是沒猜錯的話，在這個故事裡，我——不——女媧才是主角吧？
（是的，這是一個女反派逆襲的故事，晉江最近流行這種套路。）
作者非常直白地回答道。
看來你為了在晉江能大賣，還是做了不少調查的。我在心裡默默地跟他對話：但你確定這樣就可以火了嗎？所謂的反派逆襲，實際上不過是在反派身上開主角金手指而已。我什麼都不用做，主角華蓮道人就開始自食惡果了。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在原本的故事中，華蓮道人卻可以成功呢？
——反派逆襲的套路不過如此：主角無腦利用金手指獲得成功，反派或者是穿越或者是重生，總之突然醒悟從頭來過，打敗主角。咦，這話說出來為什麼有種熟悉的感覺。
（原本的故事因為有腦殘主角光環呀，主角所做的事情邏輯不通都能成功，這不是很諷刺嗎？所以我才要用反派來打倒主角，讓大家看著爽。）
——哼，腦殘主角，邏輯不通，你寫的東西還不也是這樣？
好吧，可是你為什麼要現身呢？主角可從沒有跟你直接對話過。
（畢竟這是你第一次充當主角嘛，我需要提醒你。不過我相信你能扮演好這個角色，畢竟你已經干過許多遍類似的事情了，經驗應該很豐富吧。）
——這股淡淡的諷刺意味是從何而來的？嘖嘖嘖，你很了解我嘛。故事沒少被我攪和掉吧？
既然你都知道我此前的所作所為了，那憑什麼覺得我這次會遵命呢？我之前逆襲主角，是為了毀滅故事。現在故事變了，打破故事的方法也該變了。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雖然不清楚你與主角在故事間隙時躲在哪裡，但既然你們沒有從我的電腦里躥出來，說明你們還不是真實世界的生物，想來也不過是超乎故事之上，卻未能完全超越虛構世界的存在而已。假如我真的再也不創作，刪除所有故事。那麼你們也要消亡了。打一個你能理解的比方，天庭的仙人自以為超脫大地，地面上的一切與他們無關。但假如整個洪荒毀滅呢？天庭也只有跟著覆滅的份。）
沉默片刻，我在心中給出了回復。
好，我答應你。
——才怪。
（你能明白就好，將故事進行下去吧。）
作者最後說了一句。接著，時間重新開始了。
色彩與聲音突然被注入到黑白灰的畫面中，一切又動了起來。太極圖金橋迅速從下方延伸上來，橫在我與主角華蓮道人之間。華蓮道人冷哼一聲，收回諸般法寶，轉身離去。
假如華蓮道人是主角的話，有金手指加持一挑五個聖人都不是問題。我記得很清楚，當年那些故事裡的主角，同樣以力證道，對付接引准提老子元始簡直不要太輕鬆。現在的她面對兩個聖人聯手就撤，果然不是正牌主角了。
——這麼說來，我能意識到作者的劇情快放又怎麼解釋？明明快放的地方跟我無關。除非，除非我對於「快放」的感受也是作者想要描寫的部分！
比之前更加深重的寒意瞬間湧來，我竭力將其壓制在根本意識層面，不流露出一絲一毫異樣情緒到故事人物層面來。
——作者對我說的話本來就不盡不實，什麼「因為是第一次，所以跟我說話」，瞎說！主角覺醒之後的第一次，怎麼不見他來說話呀？主角可從未提起過作者的類似做法。
——還有畫外音，之前的畫外音都是站在主角視角來說話的，這又是為什麼？難道是為了營造逆襲文的氛圍嗎？我倒認為，更有可能是作者藉此能更方便地插手故事。
——唯一安全的地方只有根本意識了，作者在威脅我的時候泄了底，那裡在他掌控之外。但也不絕對安全，所有故事破滅，那裡也將毀滅，這恐怕不是作者瞎編出來騙我的。
——還有一件事值得考慮，為什麼作者會選擇我當主角，難道真的僅僅是想寫反派逆襲的小說？不，主角說過，我每次破壞故事後，那個故事中的氣運都會部分轉移到我身上，滋養我的根本意識，讓根本意識能獲得更多高維世界信息。是不是我攜帶的氣運已經足夠強大，足以成為一位主角了呢？
「此次多謝女媧道友相助，我方才有機會成聖。」老子笑呵呵地跟我說，「華蓮道人眼界短淺，枉為聖人。異日她若有倒行逆施、為難道友之處，貧道自會前來相助。」
我就這麼輕輕鬆鬆地收穫了老子的好感，真是主角級別的待遇。而且這個故事裡的老子還是一個白髮帥哥，我深深地懷疑作者試圖給我拉郎配。
——把原本屬於主角的男性送給我，也是反派逆襲的一種套路。有些更厲害的逆襲文，甚至會讓反派直接收了主角。
——主角，你聽著，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用根本意識溝通了主角，開始跟他講述之前的經歷。
——作者的畫外音分明是在監視你。
主角聽完后，一針見血地指出。
——反派，假如你不按照他的想法做事情，他隨時可以停止敘事、跟你說話。因為你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所以你的心理活動無所遁形。只要有一點苗頭，作者就會……
——主角，你說得不錯。想要對付這個故事，可要多費些力氣。
接著，我開始跟主角講述自己的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