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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映星大約想一統魔門,喜歡打殺的人,全被他派了出去。他自己倒是坐鎮聖教總壇,跟以前不一樣的是,原映星現在只談公務,私事免談。望月有心開解他,然她心中明白原映星的心結在於她。她不解還好,恐怕她越解,原映星的心結越嚴重。

那本就是有些偏執的人。

望月一心將原映星當親人看待,她年少時,也許對他有過想法。但是她那點心思還沒來得及蘊出來,就被打散了。之後就只是不甘心,卻沒想過和原映星會如何如何了。

早在很多年前,在兩人不斷地爭吵后,望月就已經放棄了原映星。她對他有失望,有不解,有傷懷……這些真實存在,同樣真實存在的,是她也無法捨棄原映星。

她不能捨棄原映星,她也不能給原映星希望。

所以,針對原映星現在的問題,望月只能等他自己走出來,卻不能去幫他。

原映星與白道為敵,望月只能旁敲側擊,從利益上分析,卻不能把感情說出來。

放棄就是放棄了。人是不斷變化的,感情是不斷變化的,原映星很重要,然他不是愛人。聖教是原映星的,他想聖教走向什麼樣的未來,聖教就應該聽他的。他不值得為了成全她和楊清,而自我犧牲什麼。

只是望月心知這個度,原映星又能想通嗎?

尚未可知。

望月看他心情不好,便能幫他的,都幫了他。魔門幾派爭亂,之前被聖教滅了流月宗,其他幾股一盤散沙般。望月帶領手下深入西南,與幾大魔門周旋。火堂主明陽,還有從雲門出來的江岩,都是望月的好幫手。

望月在西南待了三月之久,日日與魔門各大勢力混打。西南雖是聖教地盤,也是其他魔門勢力盤踞的地方。魔門不承認聖教的地位,雖然一直「魔教」「魔教」地叫著。聖教原名來自梵文,很複雜,中原人叫起來不順,索性大家有了認知,也不去管原名是什麼了。現在聖教跟能開戰的勢力都開戰了,要麼勝,要麼敗。

好打鬥好血腥的教眾,一身本領也釋放在這裡,緊繃的血性得到了舒緩。

這是望月很習慣的生活。

身為聖教聖女,一直以來,她的日常,都是與打架脫不了關係的。

但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她卻也沒有那麼開心——

她還喜歡楊清,她卻得不到楊清。

三月之久,望月再沒見過楊清一面。楊清回雲門后,就跟失蹤了一般,杳無音訊。

望月試圖用兩人之前聯絡的方式與他聯繫,信件如泥牛入海,根本沒有迴音。不開心之外,望月幾分瞭然:……大概她的新婚夫君,剛回到雲門,又被關禁閉去了吧。

自她與楊清好上短短一年的時間看,楊清呆在雲門的時候,一半時間都在被懲罰中。當然,每次都是因為她的緣故。

雲門是正道四大之一,曾經還是四大之首,當然,現在因為碧落谷被魔教拖累,也不知道「四大」的名號還能不能保住。說這個,是為了說明,雲門的勢力,還是很強大的。望月想和楊清互通有無,可能性本就很低微。雲門並不是那麼好進去的。然楊清在的話,還是能偶爾給她帶兩句話。

現在別說兩句話,一個字都沒有。

在送信第一個月沒消息的時候,望月就明白,自己的信件,大概被雲門截了。楊清要麼沒看到,要麼看到了,沒法回她。

……她可憐的夫君喲。

讓她也變得好可憐。

不過望月只是偶爾想一想,大部分時間,她還是沒空想楊清的。西南這邊的魔門,太難纏了。那幾方勢力察覺了聖教的決心,成立了一個聯盟,共同對抗聖教。聖教一下子陷入不妙的境況,然那也沒關係,聖教的教主和聖女,都是一往無前、不知什麼叫「認輸」的人。

打得難解難分。

七月中,偶一晚,聖教弟子在野外駐紮,準備與埋伏在山上的幾派弟子偷襲。聖女望月自是在這裡的。夜裡跟手下幾位堂主制定了明日的行動計劃,大家便紛紛去睡了。望月也跳上樹,在樹上入眠。她沉睡中,還在想著怎麼打擊敵方。

夢中,她陡然夢見了楊清。

於一片腥風血雨中,突然有道白衣身影,出現在了屍體連山中。

在夢中的世界,少女持著長刀,目中冷銳,與武功高手們對決。她紅衣烈烈,衣袍被槍被劍刺破,鮮血一身,卻若氣運加身般,威猛無比,逼得對方節節敗退。打得酣暢淋漓之際,忽然抬頭,看到前方,站著白衣紛紛揚揚的青年。

站在髒亂腥污中,青年秀目烏髮,霜衣臨霞。鶴鳴於野,立在血泊,紛紛然然間,清朗而乾淨,對她遙遙而笑。

「楊清!」

夢中少女手中長刀若松,天地間一切光景褪了色。淵渚在下,白衣青年站在水上,水波蕩漾,周身有煙霧籠著,讓他的面孔變得若隱若現。

少女在黑暗中,放下了手中刀,走向煙霧中的人。

他確實是她遙不可及、卻觸手可及的一個夢。

她一步步走向他。

看他對她微笑,伸出手。

光影在這時候,突然水一樣,盪開了,碎裂了。

「……!」望月驚醒,猛坐起。

然後重心不穩,噗通,重重摔下了地!

她痛得齜牙咧嘴,捂住嘴,從地上爬起來。抬頭,看到空中一輪明月,不由怔了怔。看到明月在天,就想到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見楊清,就是在晚上月明下。

她在明月夜中,邂逅那仙人一般的青年。

在雲門山下,與他並肩而戰。

次日清早,因身份叫破,被迫與他分離。

從那時候起,她對他一望定睛,從此再不想放手。

揉著摔痛的腰,望月悵然:她真的,好久沒見到楊清了。

……

江少俠靠樹而睡。他與聖教弟子大部分人的價值觀不一樣,如今鎮日沉默,不怎麼跟人說話。把自己縮在一個殼子里,默默地觀察身邊人。前半夜是他守夜,後半夜與某教中教徒換了后,找到個風口,閉目打坐休憩。

打坐也是修習內功的最正常方式。

同時,也能幫人周身氣血流轉,恢復精神。

迷瞪中,江岩似睡非睡,陡一刻,忽然感覺到有什麼不同,驀地睜開眼,摸上腰間劍。多日與魔門勢力打交道,江岩已經習慣隨時起身而戰、應付對方夜襲。然他一睜眼,對上的,便是幾乎湊到他眼皮下的明妍面孔。

長眉青翠舒展,睫毛一眨一眨,眼瞳黑亮,鼻頭圓潤,小嘴嫣紅。眉骨眼梢間,還盪著風流韻味,一波波流轉。悄無聲息出現在眼前的少女,山鬼一樣窈窕嫵媚,頗為盪人心弦。

這麼近的距離下,她當真盪的江少俠差點被一口唾沫嗆死。

看少年被她的美貌嗆得咳嗽不住,望月愣一下,諂媚無比地拍他后肩,幫他緩口氣,同時沒好氣道,「我是洪水猛獸,能吃了你?」

江岩好半天,才壓低聲音,不打擾到身邊教徒,問她,「……你過來幹什麼?」

聖教中弟子叫望月「聖女」「大人」「您」,江岩實在不習慣這種叫法,也不好再喊她「楊姑娘」,只好模稜兩可地稱呼她為「你」。

望月笑眯眯。

江岩被她笑得汗毛豎起。

望月手搭在他肩上,「過兩日就是七夕了。」

「……嗯。」

「你往日七夕,都是在雲門山上過的吧?」

「……嗯。」

「今年卻要跟著我在外面胡亂忘過去,有沒有覺得自己很可憐啊?」

「……我並不想找女人。」江岩道。

望月臉上笑僵了下,然後繼續無所謂般地笑了下去,還眉目流麗,嗔了少年一眼,「我是說,我很對不住你。想偷偷帶你回雲門,讓你見一見你昔日的長輩們,給他們磕個頭。你以前每年,作為大弟子,不都要給長輩磕頭的嗎?」

「……七夕好像沒這種傳統。」

望月:「……」

江岩:「……」

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江岩終於被望月理直氣壯的瞪視瞪得敗下陣來,低頭髮笑。他低頭笑的時候,又有點兒以前在雲門時的影子了,羞澀,無奈,寬和。他在魔教的日子,和在雲門時,一點都不一樣。但是望月,這麼快活,這麼沒心沒肺,又很容易把江岩帶回去以前的他。

他笑著投降,但卻道,「好吧。我確實好久沒見他們了,也確實很想念……但是這邊的戰事吃緊,我們哪來的時候,跟你偷偷回雲門?」

這話倒不是假的。

雖然仍有些困窘,然當日有楊清開解,現在又有每天望月無聲無息的言傳身教,江岩已經放下了很多。至少,不會提起雲門,他就心痛得無法開口。

望月這才笑了,吩咐他,「這場戰事勝了的話,聖教這邊,我就暫時讓大家自由活動。然後我和你回雲門,我們走水路,很快的。去一夜,第二天就回來。讓你在七夕那晚,見你家長輩,跟他們問聲好。」

江岩看她一眼,心中微動。這場戰事……勝了……就可以嗎?

遙想到昔日山門,少年有些躍躍欲試。

望月臨走前,又不經意般,告他一句,「你上山後,碰到楊清,叫他下山,我在山下等他。我只讓你傳這麼一句話就夠了。」

江岩眸子閃了閃。

喃聲,「……調虎離山啊。」

他並不笨,望月這麼一說,他就知道望月打的什麼主意了。雲門從內門開始,武功都很不錯。望月這麼個魔教妖女,是上不了雲門山的。尤其是現在,她和楊清的事情曝光后,恐怕雲門早提防著她去找事。

於是,望月就找上江岩。

讓江岩去調開人,好讓楊清下山,跟她碰面。

望月站起來,在少年頭上敲了下,哼笑,「調虎離山怎麼啦?你去不去?」

江岩道,「去啊!」

雖然望月是利用他,但是他是真的想念雲門那些可親可愛的長輩們。

之後兩人,與魔門勢力打鬥時,江岩都使出了十成力,萬分希望此戰能勝,並且儘快勝,不要耽誤他和望月的計劃。老天爺大概不希望他們兩人的奸計得逞,天下了暴雨,讓雙方打得很艱辛。不過最後,在三日後,這場戰事,還是告了段落,以聖教勝出為結局。

當天,與火堂主明陽說一聲,望月和江岩,就走上了水路。

看著聖女和那少年走開,明陽沉著眼,默然無語:大人身邊,總是有那麼多的人搶他的位置。他卻毫無辦法。

他默默看著聖女背影,心中悵然,無可訴說。

卻說望月和江岩趕了兩天,陸路水路並進,到底在七夕當天,趕到了雲門山下的鎮上。傍晚時,望月就催江岩上山,反正他曾是雲門弟子,現在就算是棄徒,不能從前山光明正大地上山,他肯定知道別的上山路。望月給自己的任務,就是去聯繫船家。

時間很趕。

西南那邊的戰爭,還在等著她。她能因為一夜之夢,千里迢迢,走來見楊清一面,已經是很難得了。

不管江岩怎樣,她都要很快回去的。

江岩被望月催得緊張,沒有做好與山中長輩見面的萬全準備,就被望月踹上了山去。日暮西陲,江少俠站在後山口,四肢僵硬半天,終是捏捏鼻子,認了。

走上這條偏僻山路,一路躲避開巡山弟子,向上行去,影影綽綽,山中掛滿了黃燈。燈罩下有鈴鐺,風一吹,便沙沙作響。熟悉的山道,熟悉的師弟面孔,熟悉的草木……江岩鼻子酸澀,曾經不放在心上的,現在也只能躲著走。

他到底武功高,一路惆悵著,也這麼繞開了弟子們,幾下進了內門。

想到望月的叮囑,江岩定定神,決定先去見楊師叔。比起旁的長老,楊師叔是最好對付的。

往楊師叔的院子一徑飛掠而去,即將到院口時,他看到院門口,楊清的身影。青年與兩名弟子低頭囑咐什麼,那兩名弟子離去。然後青年抬目,目光直接看上了對牆的樹蔭中。濃濃密密的樹影婆娑,楊清與江岩目光對上。

江岩:「……」師叔武功好像更上一層樓了。

這麼遠的距離,他都能感知到了。

江岩跳下了樹,懷著激蕩之情,快步走向院門口的青年,「師叔!」

他很快發現楊師叔衣衫紫白,紫色與白色重疊,玉冠纏繞抹帶,髮帶與青絲貼著修長身形,而腰間玉墜瓔珞,修飾極繁。這是極為正式的衣著,雲門衣飾以白色為主調,在其上,蘭色、月白、紫色、黑色、灰色,等等,都有不同的意思。每種顏色下,也有日常穿著,和正式著裝之分。像楊師叔現在這套紫白色澤的衣袍,又是蔽膝又是綉袞的……很明顯是正式場合的著裝。

楊師叔有要事?

他一時踟躕,不知道該不該把望月的囑咐說了。

反是楊清詫異之後,溫和問他,「你好大的膽子,怎麼來這裡了?」

江岩抿了下唇,「今日過節,我想念長輩,想回來看看。師叔,門派晚上有大事嗎?」

楊清答,「是啊。碧落谷深陷魔教戰場,掌門與其他兩大門派約了吉日,來雲門商談針對魔教的計劃。」他覺有趣般,笑了下,「沒想到我被關這麼久,出來就碰上這種大事。」

江岩「哦」一聲,悶不做聲了。

楊清看著他,溫笑,「不必沮喪。你想見長輩的話,先在我這裡留下。等掌門那邊散會後,你再去見幾位長老,會好些。如今山上有別派弟子在,你莫要亂走動,被人發現了不好。」

江岩只剩下應「是」的功夫了。

楊清拍下他的肩,示意他進院中去。此時蘇銘聽到了外面動靜,已經出來了。看到久違的江師兄,眉心硃砂的少年只是睫毛顫了顫,與這位師兄拱了拱手,並未多言。吩咐蘇銘照顧江岩后,楊清便往階下而去。

他走了兩步,在江岩複雜的目光中,又回來了,看著少年半晌,低問,「……是阿月有事找我嗎?」

聽到「阿月」二字,蘇銘蘇少俠驚訝看看師父,再看眼江師兄。

江岩訝然地看眼楊師叔:他這麼快就猜到了啊?

楊清是很擅長猜人心事的,他唯一不擅長的就是望月。只看江岩一眼,楊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尋思望月即使有話吩咐自己,江岩也不必這麼猶豫。而江岩如此糾結,那麼就是——「她是不是來找我了?」

江岩:「……」

楊清微笑,問,「她在山下哪裡?」

都到了這個地步,江岩也瞞不下去了,直接說了一個渡口名,「她、她在那裡等你。她說她沒時間,只等你一個時辰。如果一個時辰你不到,她就回西南了。」

一個時辰!

楊清平靜的面色微頓,不自覺往院外的路看去。他衣衫一揚,便要行去。然身後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楊師弟!」

回頭,不是一個人,是兩個。

楊清停頓片刻,上前拱手,「林師叔,沈師兄。」

兩位長老的衣著,與他一樣繁複。在涼夜中,兩人走來,都有種仙風道骨的飄逸感。而在同一時間,江岩面色微變,蘇銘反應很快,立刻拉這位師兄進了院中,關上了院門。

把他師父、還有過來的兩位長老,一起關在了門外。

笑眯眯的林長老和沈長老:「……」剛過來,就被蘇銘拍了一門灰。

沈長老很生氣,瞪眼楊清,「你好好管管你的弟子!這是對待長輩該有的態度嗎?」

林長老倒是好說話,只似笑非笑地看眼身旁的沈清風。方才有一道影子,飛快地進了門裡。也不知道沈清風是不是當自己眼瞎,以為自己沒有看到。然林長老是他們的長輩,卻心性寬和,懶得理會他們這些齟齬,只擺了擺手,示意沈長老不要氣怒,跟楊清說,「前堂的人都在等著了,楊師侄,走吧。」

楊清踟躕一下,「我有些事……」

林長老眯眼,「你忘了你剛從閉門崖回來?師兄好不容易原諒你,你又打算不給他面子?」

沈長老還心中直跳,腦子裡一直閃現剛才看到的那道影子,疑心楊清院子里藏著誰,但當著林師叔的面,他也不敢問楊清。現在聽楊清又要出事,登時瞪他,惡狠狠道,「幾大門派商量對付魔教的事,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結果嗎?錯過了今天,掌門可未必再給你面子。你忘了……總之,別出亂!」

楊清沉默片刻,無奈笑了笑。

夜中,兩位長老一左一右,堵住了他的路。縱他天縱之才,到底年輕,兩位長老加在一起,他打不過。況且,今晚之議會,錯過,確實會讓他後悔。楊清只能跟兩位長老去了。

耽誤了整整一個多時辰。

出去后,聽到山間鐘聲,算出當下時辰,楊清便匆匆下山,往江岩說的那個渡口趕去。

他用上自己最出眾的輕功,在夜間飛縱,如風一般飄揚自在,吹一下,就躍出了幾丈。青年下了山,在鎮上穿梭。今夜七夕,鎮上很熱鬧,家家燈火明耀,發著溫柔的光。楊清在夜中飛掠,根本來不及看。

心中捏了汗,唯恐望月已經走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心中也越來越沒主意。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趕到江岩說的那個渡口。渡口鬆鬆散散地停著幾隻船,沒有船夫,空空蕩蕩的,船飄在河道上,用鐵鎖系著。渡口掛著一長串燈籠,照亮寒夜。旁有一間茅草屋,供來往客人休息。

青年孤零零站在渡口下,風吹得他衣袍寬大。打在面上,在盛暑時,感到一絲寒意。

果然空無一人。

楊清站在岸邊,看著無邊的墨色河道,在夜中發著銀光。看著那天,看著那水,卻沒有望月。

她已經走了吧?

楊清攢緊了手:阿月是很果敢的人。她說忙,那就是忙。說等他一個時辰,那就是一個時辰。她不跟他開玩笑的時候,是有什麼,就說什麼的。

她是真的走了。

楊清站在風中,站了許久。目中星火寥寥,暗了下去。燈籠在身後,拉得青年身形瘦長。紅通通的燈影下,青年挺拔如竹,看著長夜漫漫,聽到遠處百姓的笑聲,一個人在無人渡口站半天。

又是過了好久,他垂下了眼。

轉過身,打算回山。

回身一眼,身後燈籠在風中飛起,燈影亂竄,照著前方的路。江邊風大,吹得一個燈籠掉了下來,砸到了楊清腳邊。楊清彎下腰,撿起這隻燈籠。他忽然感覺到什麼,抬起頭,看到少女。

粉衣襦裙的少女站在重重燈影下,劉海微亂,髮帶打在衣上,燈火照得她面如桃花,嬌妍熱鬧。她向他走來。

走到他面前,低頭看著拾燈籠的楊清。

望月彎腰,長發拂在他抬起的面上,對他打個招呼,「你在幹什麼?」

「……撿燈籠。」

望月一愣,忽而笑,眉眼彎彎。

她讓他眷戀而望,讓他要強烈克制住咚咚咚狂跳的心臟。

楊清仍然蹲在地上,燈籠的火光,映著他秀麗而怔然的眉目。他仰著頭問她,「一個時辰,你不是已經走了嗎?」

「我是要走了啊,我連銀票都交了。船夫突然跟我說,今晚有大風,不宜出行。我死活都走不了。」

楊清蹲在地上,白衣飛上清風朗月。他眼睛里星光形成爛爛銀河,燦然無雙。滿天的燈火照著他的眼睛,他微微一笑,笑得望月眼睛閃了下,心口急跳。

她俯下身,低頭問他,「你又為什麼遲到了整整一個時辰?」

「山上有客,我走不了。我想來找你,但是趕不到。」

「……那我們還真是天造地設的緣分啊,」望月笑,「我想走,走不了。你想來,來不了。但是我們還是見面了。」

「……那你見我有事嗎?」

「欣賞你的美貌,算是事嗎?」

「……」

她笑嘻嘻地彎腰與他說話,開心而快活,無怨又無悔,卻沒有告訴他——

【我就想見你一面,僅僅因為夢到了你。】

赴你千里之約,為看你一眼。多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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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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