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集市

今日正好是月中，正是下面村落來到城裡趕集的日子。九天戴著斗笠穿梭在來來往往的人群里，因為同樣遮住面容的人比較多，所以並沒有太過顯眼。

但是事實上真正戴著斗笠不願意讓人看到他的面容的大多是三種人，一種是害怕被人看出身份引來麻煩，后兩種則是要麼長得太丑不敢見人，要麼則是太美，當然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哪家大小姐出來遊玩，怕被生人驚擾了。

真正說來第一種情況基本上不會出現，真不想讓人看出身份引來麻煩，自然會選擇更高明的易容方法，只是遮住臉反而更惹人懷疑。九天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不過當時他的手邊並沒有趁手的工具來掩蓋住右眼角那顯著的標誌，只好溜進那早就被洛家遺忘的某個寡居姨娘那裡，順了這個女眷出門用的黑紗斗笠。

彼時的九天不過十四，年歲太小，身量還未長成。帶著一個女眷用的斗笠，在旁人看來就是哪家正當年華的大小姐出門遊玩了。故而在九天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他早就被幾個自詡風流倜儻閑著無聊的公子哥給瞧上了，那幾個公子哥正在計劃如何來一場才子佳人的浪漫邂逅呢。

九天走走停停，計劃著自己要買些什麼。說實話，現在的他有些囊中羞澀。身為洛家少族長，若是九天告訴別人他從小到大一共存下的私房錢不過三百零五個銀幣加六十三個銅錢，會不會根本沒人相信？

在這個大陸，雖然有修士，但畢竟能修鍊到高階的都是少數。普通人最多也就止步於練氣幾層，只能算是強身健體的一種運動。所以除了修士之間流通的靈石之外，大陸最通用的還是金幣銀幣和銅錢了。這幾個的換算規律因為每個國家而定，但是在這個星城，兩個銅錢就能買一個饅頭，十個銀幣就足夠一個普通農戶家庭一個月的生活了。

可是作為星城三個一流家族之一的洛家，不說旗下產業遍布四面八方各村各鎮，單單就是田地的稅收都是一個不小的數字。所以九天身為洛家的少族長但就是沒有一點個人私產來說就是很讓人吃驚的了。

不過可惜這也是事實，九天除了每月能領一點府里發下的零花錢，其他時候也不會有什麼進項。像是洛霜兒、洛燁出生前就有了自己的私產，洛俊辰每月都會領到洛族長和他姨娘的零花錢。所以在洛家，九天這個娘未明爹不愛有名無實的少族長混的說不定還沒有一般的二流僕從來的好，畢竟下人們事情做好了主人一高興就有賞，逢年過節洛家遇上點吉祥事的時候還能得點賞賜，而九天這個名義上的主子更多時候賞東西下去的那方。

這麼說來每到年關都是九天最肉疼的時候了，畢竟除夕夜的時候給下人封個紅包啥的也是傳統，而能給九天封紅包的除了洛族長和洛大長老也沒有其他人了。萬幸洛族長他們每年這個時候也算大方，每年都能給力的充值下九天乾癟的錢包，讓九天接下來的一年除了這個弟弟生日那個妹妹結親送禮之外，偶爾還能上街買買東西。

即使前世發生了那些之後，九天也沒有多恨洛家，畢竟在這個弱者依附著強者生存的世界里，洛家給了他一個棲身之地，一個不靠譜的少族長身份，他還是挺感激的。雖然童年的幸福是虛假的，但也是他重要的東西。畢竟他擁有的東西很少，除去這些，他就不剩下什麼了。

可即便如此，前世的後來九天還是將洛家付之一炬。真要說起來，九天也不知道真正原因。

慢悠悠的走在街上，九天百無聊賴的四處打量著周圍，忽然間一家胭脂鋪出現在他的眼前，九天不由得停下腳步，望著那店鋪的牌匾，突然間有些懷念。

這是這星城最好的一家胭脂店了，九天記得十歲那年懵懵懂懂的聽過幾個丫鬟婆子調笑，霜兒是他的未婚妻，丈夫要給妻子買最好的胭脂打扮。他那時還不知道這是別人惡意的打趣，最後就被攛掇的來到這裡買了當時最貴的脂粉，九天記得那盒胭脂足足花了他半年的月例，還被老闆哄的找不著北了，傲氣衝天的闖入洛霜兒的房間里送東西。

九天直到現在還記得洛霜兒看到他和那盒胭脂后忽青忽白的臉，現在想來都覺得有趣。當初他不懂，雖然知道洛霜兒生氣了，最後也沒弄明白她為什麼生氣。現在想來，他一個廢物，洛霜兒因為父親的命令在幼時與他定親，心裡一定是異常委屈的。特別是那個年紀的小女孩其實已經什麼都直到了，他洛九天還好死不死的撞上去。

說起來，就是後來情況也沒有好多少。記憶中的洛霜兒除了讓他做什麼的時候語氣好了點之外，對他一直是橫眉冷眼的，連最基本的虛與委蛇都沒有。他送的東西不管多貴重，也沒見洛霜兒放在心上過。

記得前世有一次，他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從一隻元嬰期的蛟龍手裡奪了東珠，請了寶珍閣煉器宗師打了一對耳墜送給了洛霜兒，也沒見過洛霜兒戴過一次，反倒是姓王的送的那塊破玉佩洛霜兒一直隨身戴著，也沒見過她取下來。

想到此，九天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也許前世的後來他並不是沒有感覺到，只是那時候他早已無法回頭了，是洛霜兒，也只能是洛霜兒願意救下他這條喪家之犬。

九天抬起腳步剛想立刻，卻募得頓住了。往昔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了過來，曾經有過那麼一個人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只是他卻一直不懷好意。在他們一起去殺了那隻蛟龍的當夜，因為死裡逃生的喜悅，同樣也因為將要將他認為最好的東西送給心愛人的喜悅，破天荒的他竟然與封念桐平淡的聊了一整夜。沒有欺騙，沒有虛與委蛇，就像真正的朋友那樣與封念桐聊起了過去、夢想。

那時候他才知道封念桐並不是如他想的那樣因為有著驚人天賦，從出生就備受矚目，真正的天之驕子般的人物，封念桐也曾經備受歧視、傷害。其實後來九天也猶豫過要不要對封念桐下手，只是洛霜兒一直催促他將對方的鳳凰精血弄到手，他最後也只能狠下心去做了。

想到此，九天微微低下頭。因為斗笠黑紗的遮擋，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其實他一直都是拒絕去想封念桐的事情的，歸根結底他並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封念桐。

只是很多事情，他以為他忘記了，卻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記得清清楚楚。十四歲那年，洛家與王家聯手重創張家，從此兩家掌握星城主動權。而三個月後，紫陽秘境開啟，封念桐為同門所害，九死一生，差點成為殘廢，最後是從紫陽秘境的山谷里一點一點爬出來的。

九天還記得封念桐說這件語氣風起雲淡，好似是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小事。但九天心裡清楚，正是因為經歷過類似的事情，才知道那個時刻心裡的絕望與不甘。

九天長嘆一口氣，只要再晚一天想起這件事，他都有理由說服自己……坐視不理。

從洛家出發，憑他現在一身弱雞的修為，披星戴月的趕往帝都傳送陣，通過傳送陣趕往紫蓬城，闖入紫蓬山正好三個月，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他沒有任何猶豫的時間與借口，今晚他搶來玉煌同時就要出發，哪怕以他現在的修為進入前世最巔峰時刻都不敢輕易染指的紫陽秘境，結果只能是凶多吉少，這一次他也不能後退一步了。

除了現在懷中剛買下的低階符咒和將要購買的易容工具，他還需要去城東的修士集市買一些常用的丹藥，以及出行的靴子了。

走進胭脂鋪，在一陣濃烈的香氣中，掌柜的老闆迎了上來。

「這位……客官。」掌柜剛準備喊一聲姑娘，卻突然意識到面前的九天正做男裝打扮，明顯是不想讓人發現真實身份，於是話音一轉，為自己這份機智點了個贊。

九天倒是沒有想到掌柜已經把他腦補成出來玩耍的大小姐了，畢竟前世他從來就沒有遇上過這種情況。九天微微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麼，募得愣了一愣，下意識的撫上了自己的右眼角，聲音平淡的說「三瓶上好的香粉。」

前世九天曾經為了所中之毒博覽群書，意外的看過一本教人易容的雜記。本來想著隨意的打扮一下，讓人認不出來就好，卻突然想到前世這張臉就被人病垢，甚至後來還將洛霜兒嚇的魘住，最後只好用面具遮掩起來，今世在去毒之前還是處理一下比較好。

掌柜見狀，立刻殷勤的介紹起他家的香粉來，九天不耐煩對方的喋喋不休，直接指了那個味道最淡的，只是付錢的時候出了一點問題。

他怎麼知道幾瓶香粉竟然就要四十二個銀幣！現在他身上只剩下了二十個了，剛才買符篆錢都花的差不多了。

掌柜的見到九天遲疑的還未掏出錢來，態度就有些不好了。但是他總歸顧忌著九天身上那件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料子製成的衣服，好聲好氣的給了九天一個台階「姑娘可是錢未帶夠？本店夥計可以上門去取的。」

「姑娘？」九天一愣。

「不就幾個銀幣嘛，竟然這樣難為一個女子。」突然間一個青年輕佻的聲音的傳來，伴隨著一陣金屬的撞擊聲，一個綉工精緻的錢袋被扔到了掌柜的面前。

掌柜接過錢袋一看，立刻眉開眼笑，點頭哈腰「是小的眼拙，姑娘贖罪。」

「這樣才對嘛。」青年扇子一搖，風度翩翩的對著九天露齒一笑，透著九天擋住臉的黑紗只能看到九天完美的下巴，頓時笑得更加勢在必得了。「不知是否有幸能請姑娘小飲一杯？」

前世今生第一次被人當做漂亮妹子獻殷勤的九天：……

他現在是該大叫流氓廢了對方第三條腿呢還是廢了對方第三條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