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毒

『洛府』。

九天眯著眼仰頭看著正門那塊紫金牌匾，傳聞這是九天的太太爺爺所書，筆記蒼勁有力，築基之下莫敢直視。曾經威嚴不敢直視的牌匾，如今在他面前卻如同小兒玩具，當真讓人有些感嘆。

洛家大門敞開，門前兩個威武石獅守門，只有築基之上修為方可頂住威壓正大光明的走入正門，當然這個並不是死板的規矩，若是能夠有人頂住威壓從大門進入，這是可以的。

想他洛九天前世至死都沒有從這正門高高的門檻跨過，成年之前他做夢都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入這扇大門，可惜洛家從來沒有人給過他這次機會，包括他那位面慈心苦的大伯，前世的後來，他寧願將這洛家就此付之一炬，也沒有想過踏入一步。

而九天身邊的洛俊辰已經在收到消息趕過來的大管家面前艱難的走入正門了。洛家這一代的小輩，除了九天，所有年滿十二的嫡支都會從正門走過，頂住威壓證明自己。以前的九天自然也嘗試過，只是還未走到門邊，便被威壓重傷，差點丟掉了一條性命。

九天收回目光，就是大管家的也沒有覺察到這牌匾的威壓已經對九天失效了，更別提門內守著大門的家丁了。

九天剛想踏出一步，卻募得頓住，轉身向著大門旁邊的小門走去。還不是時候啊，九天微垂眼瞼，在守門的家丁譏諷的視線下淡定跨過門檻。

無視周圍若有若無的譏笑，九天剛想循著記憶走回自己的小院子，可沒想到卻被大管家叫住。

「少族長。」老者恭敬的出聲，全然沒有剛才望向洛俊辰慈愛的模樣。「族長與大長老叫您前去。」

還是來了，九天轉身不回答，算是默認。老管家像是明白了九天的意思，做了一個請您跟我來的姿勢，就轉身帶路。

老管家在洛家服務了三代，可以說就連現在的族長和大長老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他為洛家操勞了半生，忠心不二，地位超然。哪怕現年已經九十三歲，也被留下管理洛家大大小小的事情。老管家已經停留在築基巔峰近十年了，作為修士來說，這個年紀也算年長的了。如非意外，老管家今生突破築基進入開光期無望。

練氣修士與凡人壽命一樣，築基修士將得到額外的壽元一百年，開光期、融合期接以此類推，金丹期修士享有六百年壽元，而到了元嬰期便能一躍得到千年壽命，無愧雙月大陸傳說之名，無數修士終其一生仰望的存在。

當然修士修鍊的時間自然是幼年時最好，因為此時根骨未成，可塑性最佳。若三十歲前無法步入築基，可能終其一生與天地大道無望，故而築基的年歲是天才與庸人最無法逾越的一道分水嶺。

九天盯著老管家的背影，表情無悲無喜。他知道若跟在老管家身後是任何一個洛家嫡支，老管家都絕對不會如此冷漠。

老管家會稱洛俊辰為俊辰少爺，和藹的問他伺候的人是否有所怠慢。他更會笑眯眯的詢問他的霜兒大小姐，用度可有短缺，府上剛進的幾匹好料是否馬上送過來。就連此刻九天回家被族長與大長老叫去問話，老管家竟然連例行的詢問與關心都沒有。

前世的九天以為因為他是廢物卻佔了少族長之名，斷了讓管家視若親孫的洛家大少洛燁成為族長的機會，老管家才會對他這麼冷漠，直到後來他才明白，老管家對洛家忠心不二，他不過是洛家棄子，一開始就註定根本得不到真心。

為母所棄，為父所厭，他洛九天從來都不是該出生於這世上的。但是那又如何？他會將所有欺辱他、算計他的人統統打入地獄，就如前世的後來，他不是一樣將那些自以為已經弄死他的螻蟻一一碾壓。

面前的老頭帶著九天走到一撞大宅子門前停下，隨意的指示一個小廝通報，漠然的看了九天一眼，九天知道那是管家為數不多的同情，九天從小就是在這種目光下長大的。然後管家離開。

深吸一口氣，九天還未踏入宅子的大門，就聽到一聲洪亮的男音。

「九天，你回來了。」剛進大門，便看到一名器宇軒昂的中年男人從首座上站了起來，滿臉微笑的點了點頭才再度坐了回去。

「大伯！」九天做出一副驚喜感激的模樣，心中冷笑不已。前世他就是被對方這麼一副樣子所騙，以為他在洛家還是有人關心他的，曾經他將對方當做真正的父親看待，卻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對方為了穩住他的表演罷了。

九天將目光轉向位於次座的另一個中年男子，低眉順眼的喊了一句「父親。」

被九天叫做父親的中年男子聞言只是點了點頭，這一下高下立顯，親疏立現。九天做出一副儒慕的樣子，心裡卻只想快點結束這場對話早點離開這個讓他厭惡的地方。

「九天在外可有遇上危險？」首座的男子一身玄衣華服，融合期的修為內斂深沉。

「大伯放心，九天沒有遇上什麼事，還白白撿了一顆妖丹。」九天做出一副得意的樣兒，笑了起來。彼時他右眼上的痕迹還沒有像前世的最後那般可怖，笑起來倒也是個清爽的少年郎。

「哦？」男子眼中精光一閃而逝，聞言他也笑了起來，指著小廝讓他給九天弄個座位「那九天就給大伯說說吧。」

於是九天就將騙洛燁的話再度重複了一變，看著男子饒有興味的樣子，他簡直要為對方的演技點上一百二十個贊了。

明明對方同樣看不上他這個洛家丟臉的廢物，卻做出這麼一副慈愛長輩的模樣。九天可不相信騙洛燁的那一套說辭沒有被他對方的眼線呈在桌案上，恐怕他的這位好大伯已經看過幾遍了，竟然還能表現的這麼一副樣子，也是難得了。

說到朱炎果的時候，九天眼見著他的父親眼裡有著可惜與對他的怒其不爭的憤怒。相比大伯完全的不動聲色，九天也不得不感嘆一句，他父親做這個傀儡族長早就是必然的了。若不是當年發生那一件事，他父親根本早就被大伯坑的下放到洛家偏遠之地恐怕還對人感恩戴德呢。

想必洛大長老洛承業也看不上他這個當初走了狗屎運的庶弟，草草的了解了談話，推脫家族有事就離開了，離開之前還給了九天父親洛族長洛成文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注意到這個眼神的九天心裡咯噔一下，麻煩要來了。

只見九天的父親洛成文從次位站起，裝作十分自然的走到主位坐下。他咳嗽了幾聲，努力做出一副十分威嚴的模樣。洛成文自然生的極好，不然也不會那個女人看上，九天與洛成文有五分相像，另外五分則是繼承了那個讓他異常憤恨的女子。洛成文性子懦弱，天賦一般，當然若不是這樣他這個庶子不可能在上一任洛家當家主母的雷霆手段下存活，當然也不排除是九天的那個已經不在的祖母故意將他養廢的可能。

但若是光看洛成文這張做出嚴肅樣子的臉，倒是很能唬住人。至少九天幼年就被唬住好多次，若不是前世的後來碰上那件事，他還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這位洛家大族長其實不過一個繡花枕頭罷了。

只見洛族長嘆了一口氣，做出幾分關心的模樣詢問九天「九天，葯吃了嗎？」

饒是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九天也不免聞言一愣，他快速掩去眼中的複雜，低著頭故作羞愧的回答「回父親，還沒有。如果可以，九天不想再吃了。」

「那怎麼行！」洛成文語氣陡然加大，然後發覺自己有些失態，語氣中突然帶了點溫和「這葯這是重金為你求來的，你快速速服下，不要任性，只希望你服了葯努力修鍊，日後光耀我洛家門楣。」

任性？光耀門楣？九天掩去心中譏笑，低眉順眼裝作感動的接過侍女遞上的一盞湯藥。聞著這個前世今生都異常熟悉的味道，九天當然知道，這可不是他們所說的可以為他求來改善根骨的靈藥，而是一碗真真正正的催命符。所以，他是喝還是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