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大元帥死了
定西元年五月二十三,兵馬大元帥榮姜率領六十萬鐵騎,攻破西戎王帳,斬西戎王於帳中,西戎眾朝臣降者不論,其餘皆誅之。
這場戰役,持續了長達八個月,終於畫上了句點。
然而大元帥榮姜身入王帳時,因不察,被西戎王射中左肩,箭頭淬毒,大將軍程邑策馬將她帶回營地中,軍醫診治后束手無策,程將軍怒斬軍醫,不到半個時辰,榮姜毒發身亡,程邑左手持劍立於帳外,除司徒大將軍外不許一人進入帳中。
其後大將軍賀琪將兵馬暫交鄧秉修調遣,隻身一人,快馬回京,奏請陛下旨意。
是夜,榮姜的帥帳中只有程邑一人守著,原本該一動不動的人,卻翻身坐了起來。
榮姜看了程邑一眼,責怪似的:「你把軍醫砍了,傳出去難免落一個暴戾的名聲。」
程邑起身倒了杯水給她,白了她一眼:「多一個人知道多一份風險,他既然知道你是假死,我肯定留他不得。」
原來這也是榮姜設計中的一環,她中毒的消息,總要有軍醫診治后,才能更為人信服,這戲才更足。
榮姜接過茶杯來吃了一口,右手輕搭在左肩上:「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程邑恩了一聲,往她床邊坐了下去:「司徒將軍早就準備好了,大白你不能帶走,等回到江北都處理完了,我再送它去找你。其他的沒什麼,司徒將軍準備了大量的銀票給你帶著,說銀子帶在身上總歸不方便,」他說著哦了一聲,從懷裡掏出個銀牌一類的東西遞過去,「這是盛通銀號的鐵憑,司徒將軍說他存了銀子,讓你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榮姜笑著接了,眼中又閃過不舍:「我這一走,還有你們幫我周全這些。」
「說這些做什麼,」程邑微擺了擺手,「你是富貴堆里長大的人,此一去孤身一人,這些不替你都準備好,看著你吃苦?」
兩個人閑話許久,帳外卻突然響起了鄧秉修的聲音:「程將軍,你在跟誰說話?」
榮姜一驚,倒頭躺下去。
程邑也是變了臉色,站起身來提著步子往外走,一邊兒沉了臉,他一手撩開帳簾,虎著臉看鄧秉修,陰陽怪氣的開口道:「鄧將軍,我要跟阿姜話個別,你也要來打擾嗎?我說了,誰也不許踏進這帥帳一步!」
他帶著殺氣衝出來,嚇了鄧秉修一跳,連退了兩步,看看他,又往他身後看,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可再對上程邑難看到極致的臉色,也只好拱手一禮,轉身離去了。
程邑稍稍鬆了口氣,步回帳中,卻見榮姜已經收拾好了行李,他微一怔:「你……」
「我該走了,」榮姜提了包袱,臉上帶著笑,笑意不達眼底,上前兩步,照著程邑胸口給了一拳,「後面的事,全靠你了。此地我不能再久留,咱們……就此別過了。」
她說完,見程邑沒動作,一狠心提步繞過去,要趁著夜色趕路走。
卻不想經過程邑身邊兒時,手腕被程邑拉了一把,人順著力道往後,就跌進了他懷裡。
程邑把她攬入懷中,像珍寶般,心下是千萬的不舍:「別動,不要說什麼就此別過的話,阿姜,我們怎麼會就此別過,」他頭靠在榮姜的右肩上,吸了吸鼻子,「以後一個人在外,什麼事都不要太逞強,我回京後會請旨長駐江北,你有了過不去的坎兒,給我來封信。」
榮姜由著他,手抬了抬,終究沒有放在他背上,深吸了口氣,勸似的道:「記得我說的話,如果他來,把信交給他。如果他不來……」她輕笑了一聲,「西戎已破,你留在江北只會招人注意,別意氣用事。不是說好了嗎?過幾年,風頭過了,你來尋我,我打野味給你吃。」
——————可愛的分割線——————
榮姜終究踏著夜色消失在這大軍營地之中,程邑一個人站在她的帥帳外,站了很久。
司徒秀來的時候,他整個人是愣神的,獃獃的看著遠方,眼睛卻沒神。於是司徒秀輕拍了他一下:「天高地闊由她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看開些,這是你命中沒有的。」
程邑苦笑著回頭去看他:「命中沒有?是啊,她命里的人,大約是趙倧吧。十幾年的時間,她拿我當親人,可短短兩年,她竟能愛趙倧至深,我從前總以為,這輩子,或許她不會愛上誰,畢竟那是榮姜啊,連我尚且如此,這天下,還有什麼人能入她的眼?到底,是我錯了。」
「執念太深傷人傷己,你是個聰明孩子,該學著放手了。」司徒秀也輕聲嘆,勸完了這一句,兩個人都再也無話。
賀琪快馬回到京城的那天,正是眾將士拜別榮姜的日子,程邑按她當日所說,跟司徒秀兩個人「埋」了她,墓起完了后才給人拜別,連鄧秉修也沒法子。
彼時魏鳴領著賀琪入清風殿,趙倧見了他,手裡的摺子扔到了一邊兒,未待他行禮,已經問出聲:「怎麼樣?大軍何時還朝?」
賀琪一怔,從未見過這樣的趙倧——急切的,激動的,甚至連禮數都忘了,大軍還朝,該由軍中斥候來報,何須他親自回京?
他一時有些無法開口,他要陪著榮姜他們演這場戲,來欺騙趙倧,而趙倧是這樣的信任他們,又是那樣愛慕榮姜。
趙倧看他呆在原地不說話,心中隱覺不對勁兒,擰眉看他:「賀琪?」提著聲叫了一句,跟著問,「我在問你話,大軍何時還朝?」
賀琪拿定了主意,猛然跪下去,沖著趙倧磕了個頭。
趙倧不明就裡,眉頭沒有舒展開:「你這是幹什麼?」
賀琪不敢抬頭,唯恐泄漏了情緒,伏在地上,有些嗡聲回話:「臣啟稟陛下,大元帥榮姜攻破西戎王帳當日,身中西戎王一箭,箭頭淬毒,軍醫束手無策,半個時辰后元帥毒發身亡。」他聲有些顫,回完了這一句,又磕了個頭,「陛下,元帥她死了。」
「什麼?」趙倧一開始像沒反應過來,聲兒很輕,去看地上的賀琪,「你說,誰死了?」可是賀琪還沒再回他一句,他想起身,全身的力氣卻像被抽走了一樣,跌坐回去,猛咳了幾聲,「賀琪!」咬著牙喊了一聲,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四下里看了一圈兒,突然捏了桌案上的摺子,朝著賀琪砸過去,「我讓你去是為了什麼?你告訴我!誰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