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嫁禍
原本陡然見到福兒這副死狀便足以叫人為之大驚,更何況這福兒還是死在桃戈身上,桃戈已是嚇得流下淚來,也嚇得哭不出聲。
她自小到大,何曾見過這樣怖人的場面,更莫說是如此!
子霽也驚怕,她本不敢靠近,可一見桃戈被壓在福兒身/下那般受驚的模樣,也於心不忍,一時間也顧不得太多,竟走去將福兒推開,而後將桃戈抱著坐起身,護在懷中。
桃戈光是流眼淚,又將子霽緊緊的抱著。
巧的是雅魚與綠衫偏偏也至此,雅魚驚叫一聲,綠衫僅是一怔,並無大驚,雅魚道:「殺人了!桃戈殺人了!綠衫!你快去請王爺過來!快去!」
綠衫應聲轉過身,方才跑了幾步遠,便見劉氏與周媼端步走來,劉氏見她慌慌張張,便道:「大清早便聽這兒一陣騷動,瞧你慌慌張張的,莫不是天塌了!」
劉氏素來鄙夷南苑骯髒,進了王府幾年也從不曾來過,而今日這般湊巧,竟是過來了,說什麼聽此一陣騷動,西苑與南苑相距甚遠,即便南苑鬧翻了天,西苑也斷斷聽不出什麼動靜來。
綠衫正想回她,雅魚卻急忙迎過來,道:「劉姨娘!桃戈殺人了!」
劉氏並不驚詫,反倒是故意問道:「桃戈是何人?她膽敢在咱們王府殺人!」
雅魚拉著她便將她朝桃戈屋裡帶,一面又語道:「您快來瞧瞧。」
劉氏跟著雅魚走,綠衫見勢,依舊朝院子外頭去,似乎是要去找司馬道子的,雅魚見她這般,忙將她拉著,綠衫不解,她便道:「劉姨娘都過來了,你還去請王爺做什麼!」
聽了這話,劉氏自是滿心的歡喜,回首瞧了雅魚一眼,綠衫卻道:「是姐姐你……」
「閉嘴!」雅魚默聲道,卻是好生兇狠,綠衫這才默默然跟著她進屋。
雅魚拉著劉氏進屋,見著桃戈躲在子霽懷中哭,便指著她,道:「劉姨娘,就是她,就是她殺了福兒!」
劉氏見福兒的屍體,分明暗暗瞧了周媼一眼。
桃戈聽聞雅魚此言,以她的性子,本該出言反駁爭辯,可她仍驚魂未定,這般心緒不寧,哪裡還有心思為自己辯解,子霽斥道:「你休要胡言!福兒豈會是桃戈殺的!」
雅魚不與她爭執,單是望著劉氏,道:「劉姨娘,福兒就是她殺的,此事是我親眼所見,斷不會有假!」
子霽忙為桃戈辯解,道:「劉姨娘,你莫信她胡言,桃戈一直與我在一起,她若是殺福兒,我定會瞧見。」
劉氏單是靜靜的聽著,卻始終不接話,雅魚道:「好!既然你一直都與桃戈在一起,那你說,福兒到底是怎麼死的!倘若不是桃戈殺她,那她為什麼會趴在桃戈身上!可別說是旁人殺了福兒,又將福兒朝她身上推!」
雅魚當真是先聲奪人,三兩句話便將子霽原本想說的全然否定!
子霽也知並非兇手殺了福兒,而後將福兒朝桃戈身上推,可此事是在門外發生,她在室內,對此事也並不清楚,而此事一時間也說不清楚。
「桃戈進王府不過短短几日,除了你與綠衫,她從不曾與旁人結怨,倘若依你所言,桃戈與福兒無冤無仇,她為何要殺福兒!」
雅魚聽聞子霽此言,分明話裡有話,她便道:「是!桃戈與福兒無冤無仇,她為什麼要殺福兒!」
「你!」子霽語塞,垂首望著桃戈,卻見她仍滿目驚恐,而今她們所言字字句句,她都似乎聽不見一般。
子霽沒奈何,只好道:「福兒已死,如今你我爭辯也是徒勞,此事應當稟報給王爺,交由王爺來處理!」
劉氏聽及要將此事稟報給司馬道子,她自然不情願,這事兒若是叫司馬道子知道,他定會偏袒桃戈!
周媼聽著也望向劉氏,輕喚道:「劉姨娘。」
劉氏冷冷道:「不必了!王爺上朝去了,一時間也回不來,此事既然被我撞見,那便由我來處置!」
雅魚聽言暗喜,劉氏對桃戈心存嫉恨,而今有此等機會,她豈會放過她,子霽卻是不大放心,果真聽聞劉氏道:「來人,把桃戈送去官府!」
子霽大驚,倉皇道:「劉姨娘!此事是家事,何故鬧到官府去!」
「家事?」劉氏冷笑,道:「即便是家事,那也當是我來說,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同我說這個!」
這會兒家丁已過來將桃戈押著,可她還未回過神來,整個人絲毫沒有生氣,便也任由家丁摁著她。
子霽驚喚道:「桃戈!」
劉氏見桃戈跟著家丁出了院子,唇角笑意分明,她給周媼使了個眼色,周媼暗暗點頭,隨即也跟了上去。
子霽望見劉氏那神情,再也顧不得太多,道:「劉姨娘!你只是妾室,而今王爺不在,府上大大小小的事都應交由王妃處理!你不分青紅皂白,便差使下人將桃戈送去官府,難保王爺回來不會怪罪下來!」
既然子霽如此說,劉氏本該回她此事她自會稟報王敏慧,可她一向不把王敏慧放在眼裡,雲淡風輕道:「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何須驚動到王妃那兒。」
「小事?」子霽道:「人命關天,這豈是小事!難道在劉姨娘眼裡,人命就這樣不值錢!」
劉氏走近她身前,垂眸望著她,忽然冷笑,道:「人命自然值錢,可你們做伎子的,就是下賤的命,死了也不可惜。」
子霽仰頭望著她,劉氏又道:「下賤就是下賤,總要抬頭看人。」
劉氏此言委實過分!
「你與桃戈同在屋中,與此事定也逃不了干係,」劉氏又道:「來人,把她押下去!」
子霽可不認命,她一番掙扎,卻始終是掙扎不過家丁。
劉氏方才那一番話,雅魚聽著也甚是不適,可桃戈與子霽皆是眼中釘肉中刺,而今若能被劉氏除掉,她自也暗喜,見子霽被押下去,她忙靠近劉氏,恭維道:「劉姨娘英明!」
雅魚也是伎子,劉氏自然是打心眼兒里鄙夷她,是以聽聞雅魚此言,她便睨了一眼,而後道:「今日之事不可傳出去,誰若是敢胡言亂語,我定打斷她的腿!」
司馬道子回府時,正巧是晚膳的時候,他便在偏廳與王敏慧及劉氏、蕭氏一同用膳。
膳畢,司馬道子正想起身回書房,誰想茹千秋入內稟道:「王爺,子霽姑娘來了。」
劉氏一驚,子霽分明被關在柴房,怎的逃出來了!
司馬道子想子霽素來是個穩重之人,今日至此,定有要事,「叫她進來吧。」
子霽進來時一路始終望著劉氏,她目中略含怨氣,也不大和善,劉氏卻是不屑一顧,子霽一見司馬道子便跪地,道:「王爺,求您救救桃戈!」
劉氏冷冷一笑,蕭氏不明所以,一頭霧水,王敏慧頗是從容,望了司馬道子一眼。
司馬道子果然微微蹙眉,道:「桃戈在哪兒?」
子霽道:「今日早晨福兒被人捅死,兇手嫁禍桃戈,劉姨娘不分青紅皂白,便將桃戈送去了官府,這會兒桃戈恐怕已在牢里了!」
聞言司馬道子眉頭愈發緊蹙,劉氏也不急著解釋,子霽繼而道:「王爺!桃戈真的是被兇手嫁禍的,那會兒我一直與她在一起,她若是殺人,我定是瞧得清清楚楚!」
司馬道子輕輕點頭,道:「知道了,此事本王自會決斷,你先回去吧。」
「王爺……」子霽正想說下去,劉氏卻斥道:「王爺叫你下去!你沒聽到?」
劉氏兇狠,子霽未語,蕭氏給她使了個眼色,輕語道:「你先回去,王爺會做決斷。」
子霽沒轍,應聲退下。
司馬道子如此淡然,倒不是放由劉氏欺壓桃戈,待子霽退下,他方才望著劉氏,劉氏也知他的意思,不慌不忙解釋道:「桃戈殺了福兒,這是雅魚親眼所見,斷不會有假,妾身不過是代王爺清理門戶罷了,這也有錯?」
蕭氏道:「早上王爺不在,若要清理門戶,也當由王妃姐姐來處置才是,怎麼也輪不到姐姐你呀。」
劉氏道:「我這不是想著為她分憂么,哪裡知道你這般多心。」
蕭氏未語,王敏慧一笑而過,劉氏知道司馬道子遲早會去將桃戈帶回來,於是故意道:「王爺,這福兒若是尋常人倒還好,可她是褚太后的人,褚太后何許人也,連陛下都敬她三分,桃戈殺了福兒,就是得罪褚太后,妾身送她去官府,也是不想得罪她。」
福兒確是褚太后的人,司馬道子也是自小便懼怕褚太后,劉氏此言,分明是威脅司馬道子。
可自小懼怕總歸是自小懼怕,而今司馬道子大了,褚太后也老了,他對她,頂多只是敬重罷了。
「你的意思,本王還得對你感恩戴德?」
劉氏不敢接話,王敏慧道:「南苑出了這麼大的事,東苑卻連半點消息都不曾有過,妹妹手下的人,口風果真是緊。」
王敏慧此言譏諷劉氏,劉氏當著司馬道子的面,未敢言語,蕭氏掩面噗笑,道:「敢情姐姐這是想先斬後奏啊。」
司馬道子素來不喜她們三人如此,睨了蕭氏一眼,道:「你們都回去吧,好生歇息。」
「是。」
待這三人退下,茹千秋近前問道:「王爺,那桃戈姑娘,咱們是救還不救?」
「救,只是她不聽話,先關她幾日,消消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