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路見不平」的男子哀嚎了起來，原本坐地不起的大漢此時一躍而起，半點沒有「腿扭傷了不能走」的跡象。他見陸為霜穿著官服，雖有些心虛，依舊強作氣勢罵道：「當官的就能欺壓我們老百姓嗎？大夥都來評評理，看這狗官仗勢欺人哩！」

圍觀的人群霎時多了一倍。

陸為霜慢悠悠地從馬背上躍下，並沒理會一邊站著的蕭雪瓊，而是直接朝那兩個壯漢走去。彎腰從地上撿起一片碎瓷，問道：「這瓶子怎麼碎的，值多少錢？若有一句謊話......」

被撿起的瓷片不知何時化為了齏粉，在陸為霜張手的瞬間被夜風吹散，揚起又飄落。

「你......」那大漢額頭青筋暴露，揮著拳頭就想上前，卻被同夥拉住了。

「沒看她的衣服嗎，麗競門的人惹不起......」男子一邊壓低聲音勸阻大漢，一邊回頭對陸為霜賠笑道：「誤會，都是誤會！大人饒了我們這一回吧。」

「滾。」陸為霜心情不佳，沒心情和他們計較。

蕭雪瓊見二人一下子溜得沒影了，心裡還有點忿忿，不過還是找月容姐姐要緊。

「多謝陸大人了。」微微施了一個禮，蕭雪瓊謝道。

陸為霜只淡淡地「嗯」了一聲，便靜靜地望著蕭雪瓊，也不說話。

「陸大人？」蕭雪瓊有點尷尬，提醒地叫了一聲。

「你今天怎麼不盤發呢？」陸為霜回了神，牽過馬問道。

「呃，將軍說今天七夕，准我如此打扮。」蕭雪瓊隨口編道。

陸為霜點點頭，嘴角露出些許笑意來：「你這樣好看許多，像你姐姐。」

「......」都說了不像了，我比蕭廷姝好看多了，這人還真是執著，蕭雪瓊有點無力。但見陸為霜眉目低垂，神色間是說不出的落寞，蕭雪瓊還是忍住了反駁的衝動。

蕭雪瓊正欲開口告辭，就聽對方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自己出府的？」

「不，我和將軍還有公主一起出來的，一時走散了......我們說定在鼓樓下會面。」

「走吧，我送你過去。」陸為霜說完便牽馬往前走，蕭雪瓊只好跟著。

陸為霜不說話，蕭雪瓊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兩人一路沉默。

「去吧。」陸為霜朝遠處揚了揚下巴。

「誒？」蕭雪瓊還沒反應過來。

「雪瓊！」李月容急匆匆跑過來，臉上的面具不知扔到哪裡去了。

「姐姐！」蕭雪瓊終於一顆心著地，歡喜地迎了上去。

「真是嚇死我了，還好等到了，我都想回府喊人過來尋你了。」李月容摟著蕭雪瓊，又拍背又捏臉的。

「路上遇到兩個無賴，想訛我錢，正碰上陸大人替我解了圍。」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蕭雪瓊主動交待道。

「無賴？你沒事吧！？」李月容一聽就急了，趕緊將蕭雪瓊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因她穿著男裝，蕭雪瓊又作未出閣的少女打扮，此舉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蕭雪瓊大囧，忙解釋道：「沒事沒事，是要騙錢的無賴。」

李月容放下心來，這才想起陸為霜。

抬頭一看，陸為霜還牽著馬站在不遠處，見李月容朝這邊望過來，隔著幾個行人行了禮，得到李月容的回應后，方跨上馬掉頭往回走。

蕭雪瓊拉著李月容的手，想繼續往前走，卻見李月容依舊對著陸為霜的背影出神。

「姐姐？」蕭雪瓊有點不開心了。

「你在這等我一下。」李月容拍了拍她的手，便去追陸為霜。

「哈？」蕭雪瓊一頭霧水，這是個什麼情況。

「小鹿！」李月容跑出幾步后喊道。

陸為霜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李月容趕了上去。

「公主......」陸為霜跳下馬，恍若前世的昵稱再次被人叫起，她有些無措。

李月容看著她削瘦蒼白的面容，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

「不要再為王潛賣命了。」李月容壓低聲音說。

陸為霜表情瞬間僵硬起來，冷冰冰地問道：「公主這是在警告微臣？」

「我是在勸告自己的故友。」李月容說。

陸為霜沉默了。

「太晚了。」良久，陸為霜這樣說道。

李月容以為自己聽錯了：「晚？」

「是的，已經晚了，濺在手上的血很容易洗掉，可是烙在別人心裡的罪惡永遠不會消失。」

李月容嗤了一聲：「至少你現在還沒有身首異處。早做打算，尚能脫身不是嗎？」

陸為霜搖了搖頭后，說道：「多謝你了。」

李月容有點上火：「梁家勢大，聖上必不能容。只是富貴險中求，所以像王潛這樣供梁家驅馳的鷹犬依舊前赴後繼，可是你呢？你求什麼？」

「我不求什麼，我只想為王潛大人效力。」

「什麼？」李月容幾番欲言又止，最後只扔下一句「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倒是陸為霜在原地垂頭靜立了許久。

「姐姐和陸大人說了什麼，我可以問問么？」蕭雪瓊見李月容神色平靜，耐不住好（狐）奇（疑）問道。

李月容正在思索在河燈上寫點什麼，聽到蕭雪瓊的詢問也不相瞞：「我勸她不要為虎作倀，以免惹禍上身，不過看起來她不怎麼領情。」

「為虎作倀？」

「嗯，之前不是曾和你說過，她是三皇子的人么。倒不是她真的替三皇子辦事，而是三皇子的母親梁妃身後是權傾朝野的梁家，而一手提拔陸為霜的麗競門副指揮使是梁家排得上名的狗腿。」

「哦......」蕭雪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個王潛也算是臭名昭著了，所以我剛來京城那會兒才那麼不待見陸為霜，不過.....不久前發現好幾件事都是我誤會她了，所以呢，我覺得她還是可以拯救一下的，結果今天就碰了一鼻子灰。」李月容聳了聳肩。

「她是要報答那個王潛的知遇之恩？」蕭雪瓊問。

「依我看不像，她並不在乎官職高低，否則行事不會這樣狠厲，以至於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

「那，這個王潛身長几許，相貌如何，有無婚娶呢？」

李月容笑出聲來：「你是懷疑陸為霜看上王潛才供他驅馳？」

「我就是隨便猜猜么，姐姐笑什麼，那王潛莫非是個糟老頭？」

「恰恰相反，雖然比陸為霜大上十幾歲，但是個出名的美男子呢。」

「那你笑什麼？」蕭雪瓊不解。

「因為王潛宦官出身，是個閹人啊。」

李月容擁著蕭雪瓊，靜靜地看著滿天煙火次第綻放。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蕭雪瓊低吟道，隨即粲然一笑，對李月容說：「現在牛郎和侄女一定很幸福。」

李月容摸著她的臉，柔聲說：「經年別離，一朝相會，這樣的幸福還是太勉強了些。我既希望長長久久，也期盼朝朝暮暮。」

煙火漸漸稀散，擁擠的人潮也慢慢退去。

「我們去拿花燈吧，然後早些回府，畢竟還有正事呢。」李月容說完，朝蕭雪瓊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長。

「......嗯。」蕭雪瓊揉著衣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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