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太子被帶過來的時候倒挺平靜,像是不知道自己已經犯事兒了一樣。
「拜見父皇。」進了大殿,一撩衣擺,老老實實跪在人面前。
文帝冷眼瞧他:「你倒還平靜。」
「有什麼好不平靜的,不過死了幾個百姓罷了。」太子死豬不怕開水燙,乾巴巴地回答。
文帝強壓下去的怒氣因為他這一句話再度被激了起來。拿起手邊的茶杯往人臉上砸了過去:「混賬東西!」
一干宮人連忙下跪,大呼「請陛下息怒。」
結果偏正主一臉若無其事,好像這怒氣不是沖著自己來的,連躲也不躲,任由那茶盅砸到自己臉上,滾燙的茶水迸濺開來。
然後他冷笑了一聲:「父皇,何必裝作你真把幾個賤民的性命放在身上,這天下都是您的,死幾個人影響什麼。」
慶公公聽他越說越離譜,哎呦一聲就去勸人:「太子殿下您定然是被橋樑坍塌的事情擾了心神,此刻還是解決問題要緊啊。」
好好的台階放在面前,太子不下。他只抬起眼皮瞥了人一眼:「你這個老狗。」
一時慶公公也不好說話了。
「他是個老狗,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文帝一句話吼完,反倒平靜下來,這個兒子平日里慫得很,今日倒不知怎麼了,和失了心神似的,雖然愚蠢了些,但是敢說話了,這一點倒很合他的心意。
「這事兒不是你一個人做的,工部誰是你的人。」
太子垂著眼睛,這回倒裝啞巴了,跪在那兒一聲不吭。
「朕問你話呢。」
太子沖人扯了嘴角,要笑不笑:「父皇,你總得給兒臣留兩個可使的人。」
「怎麼使,跟著你撈銀子,正事不知道做,邪門歪道的手段倒有不少。」
太子乾脆一屁股坐下,沖著皇上開始耍無賴:「父皇,那您要兒臣怎麼辦,您手裡有國庫,從來不缺銀子使,兒臣可不行,一大家子要養活呢,缺這頭短那頭的,您要真不想讓兒子使這些邪門歪道,不如把內庫的差事分給兒臣?」
一來就是獅子大張口。
文帝氣極反笑:「跟朕討內庫,你也配。」
說完看人兩眼,恨鐵不成鋼的一揮手:「罰太子閉門思過,沒有朕的詔令,不得外出。」
這算是很輕的懲罰。慶公公在一邊冷眼看著,知道這位皇上對自己的嫡長子一直有些寵愛的過分,平日的事情不說,今天這檔子事兒,放誰身上都得掉層皮,結果輪到這位太子,只是被不咸不淡地說了兩句。
也難怪太子至今還是這麼個德行。
上面有皇后,身後又一群幕僚,卻是攤扶不起的爛泥。
「朕看太子,今天有點兒不對勁。」文帝看著太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慶公公弓著身子:「可能也是因為橋樑坍塌一事心焦吧。」
「不像,若是平時,碰上這麼大的事兒,早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這兒跟朕哭了,朕還不知道他的德行,今兒倒……心思不在這裡的樣子。」
文帝想了想:「派人盯著太子,查查他這兩天是怎麼回事。」
「喳。」
太子被禁足了,大雨的事情還得解決。皇上召了二皇子、三皇子前來,命他們跟工部、戶部一起把加固大堤的事情辦好。
兩位皇子在大殿門口碰上,周昭不同往日,來的晚了一些。到的時候,二皇子正無所事事地站在房檐底下看墜落的雨珠:「呦,來這麼晚。」
周昭抿著唇一眼不發。
二皇子沒瞧出來自己這個弟弟不對的地方,自顧自繼續說道:「父皇倒是體恤老四,這麼大雨,活兒不給他安排,都安到了咱們倆頭上。」
沒聽到周昭回答,二皇子斜了他一眼:「怎麼回事兒啊你今天,我說……」
沒容他說完,慶公公擺著一張滿是褶子的笑臉出來:「兩位殿下,請進。」
「哦,慶公公。」二皇子見是被他打斷,也不惱,對人點了點頭,抬腳跨了進去。
周昭跟在身後。
慶公公眼尾餘光觀察了周昭,覺得他今日……好像有哪裡不太對的樣子。
進入正殿後文帝正在批閱奏摺,看著他們倆來了,隨後將手頭的那本放到一邊,「這兩天的雨勢你們也看到了,欽天監那邊說還得再下兩日,工部測量了河水漲勢,得出結論大堤必須加固,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們兩個辦。和工部、戶部一起,抓緊時間把大堤弄好,有沒有問題。」
「父皇放心。」二皇子躊躇滿志。
周昭卻沒有說話。
「嗯?老三怎麼了。」文帝看向他,覺得這位平時一向溫和愛笑的三兒子今天有些意外的沉默寡言,他本以為他那蒼白的臉色是因為大病剛愈,但現在仔細看過去,倒有些隱隱的病態。
「父皇,」周昭聽到文帝點名,抬起眼睛他,微扯起嘴角,露出了一個……不甚溫和的笑意。「兒臣剛剛聽到了一些消息,覺得還是有必要跟父皇回報,不然實在……寢食難安。」
「什麼消息。」
周昭緩緩眨了一下眼睛,那動作做得很慢,像是很深地看了一眼人:「有人意外看到太子在一個深巷中養著一個女人,本來這種事情倒沒有什麼,只是那女人的相貌有些古怪。兒臣聽說以後,很是惶恐。」
「那女人有什麼問題。」
周昭笑容很深,只是眼中沒有笑意,那表情就顯得有些古怪:「兒臣不便說,請父皇派人把那女人帶來吧,正巧,」他微微側身,看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兄也在這裡。」
嗯?跟我有什麼關係?二皇子不明所以。
他看了一眼周昭,然後看了一眼皇上。這不是你們倆的事兒嗎?我這還興緻勃勃地準備去修大堤呢。
文帝盯著周昭,面色不動,手裡卻漸漸攥緊了椅子扶手上的那顆龍頭。
半晌,他對慶公公點了點頭:「派人去把人帶過來。」
「嗻。」
「老三,你倒是有本事去盯著人。」文帝語焉不詳。
周昭好似聽不出來,在講完了要講的事情之後,他重又將腦袋垂了下去,將臉埋入了陰影之中:「只是有人恰巧碰到,告訴兒臣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