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婚禮時間定的十分倉促,謝意映打聽打聽這個事學學那個禮,轉眼就到了七月。
婚前三天宮裡派了嬤嬤出來專門教她大婚的流程禮數。
謝意映腦子裡是滿滿的彈幕,偏偏面上冷情冷性,一點兒多餘的意思都不露,讓蹲就蹲,讓站就站,溫柔和順。
終於到成親那天,謝意映前一個晚上早早就睡下,只覺得沒睡多久就又被拉了起來,她迷迷糊糊坐在桌前由著人打扮,聽著外面腳步聲雜起來的時候就被人一下子蓋上了蓋頭。
老子兩輩子第一次結婚啊,她趁著蓋頭還沒落下匆匆忙忙從銅鏡里看了一眼,蓋頭合上,她回味了那一眼,心想,還蠻好。
隨後由人扶著,上花轎下花轎,一隻手伸了過來,謝意映握過他的手,感受到人掌心一片熾熱。
這是周瑾?她想了想,手指不自覺動了動,那邊的人像是感受到她的動作,也略用力回握住她。
之後拜堂種種不提,謝意映只覺得又累又餓,在婚房坐了半天,終於等來了周瑾。
他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挑開了她的蓋頭。謝意映抬眼看他,兩人對視了片刻。周瑾先移開目光,賞了下人讓他們先下去。
謝意映隨後也挪開目光,微微皺了皺眉頭。周瑾……長的有些過分的好看,眉目如畫,但又難描難畫。
勝就勝在難描難畫。
周瑾此刻心裡平靜如水。
他不喜歡謝意映,從知道她的那一刻起就不喜歡她。六品官員的女兒,聖上賜給他做正妃是在打他的臉,是在明白無誤的告訴他要懂得自己的身份。
他的身份其實不低,他的母親死前是貴妃,母家又是當朝太傅,一路順風順水,受盡寵愛。在被診出懷有子嗣的時候所有人都懷疑這個孩子的出聲會撼動太子的地位,誰料,貴妃卻死在了這個孩子身上。
在他誕生一個時辰之後,他的母親停止了呼吸,死在了那張誕下他的床上。
那之後一個月,皇上沒有上朝。
他喜歡這個女人喜歡到了骨子裡,所以厭惡這個孩子到了骨子裡。
直到許多年以後,之前的愛已經逐漸淡漠,他開始寵愛新人,但是對這個孩子,仍然一絲喜愛也沒有。
當今聖上,四個皇子,所有人都知道,他最討厭的就是四皇子。
而對這一點體會最深的,莫過於周瑾自己。
所以他對於謝意映,是一分喜愛之心都沒有的。即便蓋頭下的那張臉明艷美麗,桃之夭夭。
「睡吧。」周瑾語氣淡漠。
謝意映偏頭看他片刻,突然笑出來,「你不喜歡我?」
周瑾這才看她第二眼,他的眸色很深,看人時像漩渦,「我為什麼要喜歡你?」
他沒料到謝意映會這樣直白的問出這句話,他見他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什麼甜美的人,一雙眸子澄澈透明、冷冷清清,只是這麼一笑眸色蕩漾開來,倒是江南煙雨、三月桃花。
謝意映聽著他的反問覺得很有趣,實際上她想象了好幾種此時此刻的情景,但沒有一種像現在這樣坦蕩直白,因為兩個人都過分坦蕩,所以反而氣氛詭異的要命。
與此同時,窗戶口正貓著兩個人的丫環僕人,他們等了會兒沒等到想象中的聲音,內心也很疑惑,互相看了幾眼,都不知道裡面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就算動作再輕,脫衣服的聲音也該有吧?
「你我互相都不喜歡,」謝意映聲音很低,帶點笑意,「但卻要扮的喜歡。」
周瑾沖人挑了挑眉毛,「你是什麼意思?」
兩個人一仰一俯對視,燭火映刻在他們的眼中。
「我是覺得,我與殿下似乎可以達成某種共識。」
周瑾緩緩俯下身來靠近他,他唇齒間的酒氣香醇,同時又聞到謝意映身上的胭脂香味兒,兩人氣息相互交錯,他的眉眼長的很好,這樣近的距離,謝意映看的十分清晰。
謝意映沒有閃躲,相反她有點兒走神,她的唇與周瑾的唇不過半分距離,她甚至有點心猿意馬。
周瑾倒是不知道此刻面前的這個人對她懷揣了不軌的心思,他以為她會害羞、會躲,然而她沒有。片刻后他站直身子,對她說:「成交。」
他們兩個人對這個套路都很熟悉,所以意外的默契了起來。
謝意映走得是好人卡的路線:我把你當兄弟,你可不能上我啊。
周瑾用的是對謀士的態度:好好給本王辦事,軍功章上有我的一半自然有你的一半。
兩個人自此相處的非常和諧,互相背著身子脫下衣服上床一人睡左邊一人睡右邊。
過了片刻,謝意映出聲:「殿下。」
「嗯?」
「用不用出點什麼聲兒?」
「……不用。」
「哦。」
謝意映安靜了一會兒又問:「殿下,不出聲,別人會不會以為你……」
周瑾抬手就蓋上了她的嘴:「閉嘴,老實睡覺。」
謝意映想再哦一聲沒哦出來,乾脆閉嘴安安靜靜睡覺。
一覺天亮,周瑾已經起床由人伺候著穿衣,謝意映坐起來看著他,沒說話。
周瑾瞧著人不知她是睡醒還是沒睡醒,往人腦門兒上一拍,啪一聲,謝意映往身後一倒。
倒把一旁等著侍候的綠蘿嚇了一跳。還沒待反應,謝意映在床上滾了一圈自己又坐了起來,「殿下,」她聲音有點啞,周瑾已經穿戴完畢,回頭看她,「嗯?」
「我好睏。」
「……」
一直到她穿好衣服坐下來吃飯,臉上還是一個大寫的睏倦。
兩人相對著吃飯,一句話沒說,吃著吃著謝意映緩過來勁兒,在看周瑾碗空了之後站起來給他又盛了一碗粥。
周瑾抬頭看她又恢復了正常水準,一雙眼顧盼生姿。
「今天進宮,知道要怎麼表現嗎?」
謝意映正吃一個流沙包,淡定咽下最後一口點頭:「我個人乖巧聽話沒主見,我二人夫妻和睦很知足。」
周瑾抬手食指摸掉她嘴角的一點渣滓,「嗯,那走吧。」
他以為謝意映會怕,實際上她一點兒也不害怕,因為從她穿過來的第一天起,她就琢磨著,是不是死了就能穿回去了。
她不怕死,所以她比其他人都淡定從容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