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4
葉卿雲家的小區位於禾城的東邊位置,程迦藝回去的路上,車開得很緩慢,看著天蒙蒙轉亮,看著路燈一盞一盞熄滅,看著太陽從地平線以下一尺一寸升上來。
心和身體都覺得疲憊。
停好車,拖沓著腳步跨進電梯,才發現,自己還沒有葉卿雲家的鑰匙,昨晚在工作室里待到挺晚,回家的時候葉卿雲已經在家裡了,所以並沒有自己開門,一時疏忽了。
撳亮手機,6點剛過,實在不適合這麼早就把葉卿雲吵醒。而電梯已經在她的躊躇糾結中,默默地升到了14樓,叮得一聲開了門。
幸好葉卿雲家是獨立電梯的,此刻電梯間里,早在第一次來的時候就讓程迦藝很中意的藤椅,派上了大用場,她把自己懶懶地丟進去,視線直直的盯著地墊發獃。
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在毛茸茸的白色地墊上,像是有一圈朦朧而慵懶的光暈,明明是被踩在腳底下的東西,卻白得清透而純凈的樣子。
程迦藝忍不住輕輕動了動踩在上面的雙腳,空氣里立馬竄起了塵埃飛舞的顆粒,於是她微笑著想:其實也沒有那麼乾淨吧,表象和現實總歸是有差別的。想著想著,安靜地合上了眼睛。
迷糊間做了個短暫的夢,夢見自己在高中的圖書館里,和舒航一起做習題,他借口有題目不會需要一起討論而湊過身來,在她專註看題的時候,輕輕在她臉頰啄了一口。
那時候面紅耳赤的甜蜜心情。也是謊言吧。
只不過,相愛的兩個人,類似的謊言會被視作情趣,可是,有隔閡的兩個人,謊言就會被無限擴大,擴大成說謊者為人處世甚至本質的好壞。
葉卿雲如常地在鬧鐘聲里醒過來,洗漱穿戴完畢打開房門,突然發現好像有哪裡不對——程迦藝的房門是開著的!
窗帘拉嚴了,也沒有開燈,一眼望進去,房間里黑漆漆的,偶爾有絲絲縷縷的風從裡面吹出來。不知道是起夜忘了關門,還是不在。可若是上班去了,窗帘應該是拉開了的才對。
葉卿雲試探性地叩了叩她的門板,「咚咚咚」三聲,喊一句:「我進來了啊~」
等不到回應,又叩三聲,然後徑直走去拉開了窗帘。
窗戶開了一條縫,所以有風。陽光明晃晃地灑進來,葉卿雲早已適應了光亮,所以並不覺得刺眼。回頭,床上沒有人,被子攤著,揭開了一個角,還維持著有人匆忙下床,帶著戀戀不捨的模樣。
去哪兒了?
再環顧一圈房間,好在行李都還在。
葉卿雲擔憂的心落了一半,隨手拎了外套,在玄關,邊換鞋,邊撥通了程迦藝的電話。手機用肩膀夾在耳朵邊,「嘟……嘟……」的聲音聽起來空忙而遙遠。
電話還沒有被接起,葉卿雲已經穿好了鞋子打開門。
電梯間裏手機清脆的鈴聲迴響著傳入他另一隻耳朵,循著聲音看過去,程迦藝歪歪扭扭地靠在藤椅里,閉著眼睛蹙著眉,一隻手抱著包包,另一隻手伸在包裡面胡亂地摸索著。
葉卿雲莞爾一笑,掛斷電話走過去,拿右腿輕踢了兩下她的小腿,她先是挪開腿,躲了躲,再踢兩下,就見她一個激靈端坐起來,睜開了眼睛。
葉卿雲笑:「怎麼總是這麼不注意形象呢?還知道自己是個姑娘不?」
程迦藝揉著眼睛,沒說話,表情獃獃的,衣服皺皺巴巴,不太整潔。
葉卿雲正打算問她昨晚跑哪兒去了,怎麼把自己關在門外了,還一副狼狽的樣子,像遭遇了劫財劫色一樣……
突然就看到她揉眼睛的手垂下去,回望著他的視線外頭,眼皮一圈紅腫。
又哭過?!
到了嘴邊的話,沒找到出口,在舌尖轉了一圈又吞回去。
程迦藝倒是醒轉過來,站起身,嘀咕一句:「我們又不是不洗頭不能見面的關係……」
葉卿雲含笑,跟在她後頭,給她開了家裡的門。
程迦藝進屋之後一反常態,沒有了前幾天作為客人般的小心翼翼,像是回到了只有她一個人的地盤,踢掉鞋子,拖鞋也不穿,隨手一甩包,就進了洗手間。
葉卿雲把她的鞋子在鞋櫃里擺整齊,又從地板上撿起了她的包,把散落出來的紙巾、化妝鏡、潤唇膏之類一一塞回去,然後拎到茶几上放好。
頓了頓,又覺得剛才眼角餘光好像看到有什麼東西,從包里掉出來的時候,斜飛進了沙發底下。
於是,他又趴到地上往沙發底下探頭確認。
果然有一串鑰匙躲了進去。
葉卿雲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它撈出來。3個鑰匙後面,拖一個兔子尾巴一樣,白色毛球的掛件。放在手心仔細看,才發現毛球旁邊還掛了個金屬小牌子,上面刻著大寫的「sh」和一個鏤空的心,和她手腕上的紋身一模一樣。
葉卿雲使勁握緊鑰匙,直到掌心有了深深的痛覺,才微微鬆開一點,將鑰匙塞進她的包里。
程迦藝好好洗漱了一番,用淡妝遮蓋了濃重的黑眼圈和紅腫的眼皮,把頭髮全部往上梳了個高高的馬尾,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了一些,才勉強對著鏡子微笑了一下,走出了洗手間。
沒想到,葉卿雲還在客廳的沙發里坐著。之前被她隨手扔在地上的包包,此刻也完好地放在茶几上。
她略微吃驚,又有點不好意思地沖他笑笑:「我以為你給我開了門就去上班了……」
他抬頭看一眼掛鐘:「沒,時間還早,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飯?」
程迦藝:「好啊。」
葉卿雲上下打量她一番:「那去換身衣服吧……」
程迦藝也隨著他的目光一起,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連衣裙,因為是棉布料子,被舒航一折騰,皺皺巴巴的,還真是——不堪!
於是怯生生地退回了房間。
再出來時,已經是格子襯衫加牛仔褲的造型,經典的黑白格,在腰間綁一個鬆散的結,配上那個高高的馬尾,一副清爽學生的模樣。
然而,看在葉卿雲的眼裡,除了青春以外,卻又有些不同。
和jessica她們在場時一樣的那種拘謹,好像又籠罩了上來,和方才的放肆區別開來,和前幾天獨處時的鬆散也區別開來,現在的她,像是在周身套了一層透明的與外界疏離的保護罩。有所謂的美好形象,整潔、亮麗、神采奕奕,卻也多了一份設防的心。
昨晚發生了什麼呢?
葉卿雲克制住自己問出口的衝動,幫她拎了包,和她一起出了門。
說著環保節能等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和話題,葉卿雲和程迦藝在電梯里商量決定,今天就讓黑色的jeep在停車場閑置著,兩人一起開白色的賓士出門。
坐在副駕的位置,程迦藝自然地掏出相機,對著自己一陣拍拍拍的,歪頭、嘟嘴、甚至是剪刀手都用上了,完全無視了葉卿雲的存在。
可是葉卿雲的生活圈子裡,這麼肆無忌憚自拍的姑娘,還是頭一次遇上,公司里的員工若真有什麼自拍狂魔的話,多半也是避過他的眼睛的,而以前交女朋友的時候,自拍還不是什麼流行的事情,手機的拍照功能才剛剛研發出來,並不是每個人都會買數碼相機的。所以當她高舉著相機,偶爾動作幅度很大的時候,他總是忍不住分神瞄她一眼。
程迦藝察覺他在看她,特嫌棄地回一句:「專心開車!」
葉卿雲含著笑,在一個紅燈前面停下來,她已經低著頭,鼓搗著把相機里的照片傳輸到手機里。
他好奇吐槽:「這麼自戀?」
程迦藝頭也不回,專心在自己的手機上:「據科學研究表明,男人愛自拍才是自戀,女人愛自拍,那是印象管理,是生存策略!」
葉卿雲不置可否:「哦?」
程迦藝:「這其實跟廣告學的原理差不多啊,現在不是很多做微商的么?朋友圈一天到晚各種曬,汽車、飯館、辦公室、咖啡廳、旅遊景點什麼的,不就是為了樹立自己高大上的形象么?然後就能得到受眾更多的信任。營造出那種購買和使用他們的產品,也能過上同樣生活的假象。網紅之類的,也是一樣的道理,現在每個人都是自己的媒體,自拍有時候甚至可以算是一種途徑或者工作吧……早就不是以前單純的記錄美好生活那麼簡單了……」
葉卿云:「好像是這樣……那你這些照片呢?什麼目的?」
程迦藝已經快速地處理完照片了,心滿意足地把相機和手機都收好,然後端正坐好,又調整了一下安全帶,說:「當然是為了賣衣服呀~我還能有什麼目的?這件襯衫是這個季節的基礎款,一直賣得不錯,所以要維持熱度。」
葉卿云:「原來連穿什麼衣服都是工作內容了……」
程迦藝:「哈哈,好像是誒……啊……對了,去哪裡吃早飯?你兜了好遠了,吃個早飯用得著這麼麻煩么?」
葉卿雲神秘兮兮地說:「還記得小時候常吃的那個飯糰攤么?」
程迦藝明顯很吃驚的樣子:「你是說那個崔大娘的飯糰?就是總是多給你半截油條的那個崔大娘的飯糰?她還在?」
葉卿雲點頭:「嗯,不過早就已經不在原來那個地方了,那個路段,現在都不給擺攤了,前幾年,她兒子給她在xx路租了個店面,本來還是只賣飯糰,後來兒媳婦也幫忙,就擴大了些,多了些花樣,如今是個挺有規模的早飯店了。」
程迦藝:「難怪……那現在還能吃到崔大娘捏的飯糰么?現在的飯糰不都進化成長條形的,還多了很多料了么?」
葉卿云:「可以啊,這個點去的話,剛好她在,我去過幾次,比較熟了,可以讓她專門捏,還是小時候的味道。」
程迦藝:「那她還記得你么?還有沒有多裹半截油條給你?」
葉卿雲笑:「是還記得……不過油條倒是不會多給了……」
程迦藝一會兒神往地說:「沒想到崔大娘記性這麼好,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
一會兒又雙手環抱到胸前,義憤填膺地說:「哼!現在終於知道要公平了么?!以前每次和你一起去買,捏給我的就只有半根油條,捏給你的就是一整根,太偏心了!」
葉卿雲笑:「油條多的那個,還不是每次都讓給你吃?」
程迦藝:「那……那時候你長身體嘛,油條多了,米飯就少啊,你當然得吃米飯多的那個才飽嘛……」
葉卿雲繼續笑:「得了便宜還賣乖……」
程迦藝也笑。
說著說著,他們停好了車,步行進了早飯店所在的小巷。
程迦藝走路的時候是習慣性落後一兩步的,所以葉卿雲也沒在意,先一步推開了早飯店的玻璃門。
崔大娘已經熟絡地打起了招呼,問著:「有一陣沒來了,今天還是咸飯糰加豆漿么?」
葉卿雲掏出錢包,正想問程迦藝要吃什麼,卻發現身邊空空的,她並沒有跟進來。於是他又拉開了玻璃門朝外頭看:「怎麼了?」
程迦藝搖搖頭,馬尾辮一甩一甩的,三兩步也進了門。
崔大娘見了程迦藝忙招呼:「今天還帶了朋友啊,小姑娘,吃什麼?和他一樣咸飯糰加豆漿么?」
葉卿云:「兩個咸飯糰,兩碗豆漿,一個飯糰里,給我放一整根油條。」
崔大娘:「好叻!」說著麻利地捏起了飯糰。
程迦藝找了個空位先坐下,抽了幾張紙巾把桌面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葉卿雲端了放著豆漿和飯糰的餐盤過來。
她明顯有些失落地朝他說:「崔大娘還是那麼不公平,只記得你,不記得我……」
葉卿雲把油條多的那個遞給她:「她記得啊……」
程迦藝:「記得?」
葉卿云:「剛還偷偷問我了,是不是小時候總是一起買飯糰那個,說看著像,可是現在這麼漂亮,怕認錯了尷尬……」
程迦藝:「不是哄我的?」
葉卿云:「不信,你自己去問她。」
程迦藝:「才不要!」
葉卿雲停下來喝了一口豆漿,又問:「你剛怎麼傻站在外頭不進來?」
程迦藝吃飯糰的動作明顯一頓,嘴巴大張著,沒有立馬咬下去。過了一會兒索性把飯糰挪開了,說:「這個店,其實我也常來的……」
葉卿云:「嗯?」
程迦藝:「我都是夜宵的時間來,沒有遇到過崔大娘……我都不知道這店還有賣飯糰的……」
葉卿云:「和舒航一起?」
程迦藝一隻手抓著飯糰,一隻手托著腮,視線縹緲地飄在天花板上,用力而緩慢地點了兩下頭。
葉卿雲又喝一口豆漿:「如果你們晚幾個小時,而我早幾個小時,也許就有緣在這個店裡遇上了……」
程迦藝嘀咕:「幸好沒遇上……」
葉卿云:「嗯?」
程迦藝:「沒什麼啦~快吃~不然上班要遲到了~」
嘴上是這麼說,可實際行動上,卻咀嚼得特別慢。
這家店鋪,對於程迦藝而言,就像是地圖上的某個特定坐標。過去,舒航只要是在附近的酒吧喝醉了,叫她開車去接,就必然要在這裡有個停頓,一碟花生米、一碗粥和一堆胡話……本來離開了他,這個坐標上就被畫了大大的叉,再也不願意踏足進來。
可偏偏造化弄人。
說來也奇怪,同一家店鋪,吃早餐和吃夜宵,卻像是處於兩個不同的環境,此刻嘈雜熱鬧喧囂,是欣欣向榮的沸騰,夜間嘈雜熱鬧喧囂,卻是日暮途窮的彌亂。
同一張餐桌,桌對面的那個人,此刻乾淨明亮,瓷白的飯糰,醇厚的豆漿,背後是滿世界耀眼的日光,而夜間那個,眼神迷離,微笑朦朧,笨拙地一顆一顆夾起花生米,大部分自己嚼了,小部分不容拒絕地塞進她的嘴巴里,玻璃門外霓虹裝點的夜景,紙醉金迷。
葉卿雲喝完了最後一口豆漿,抬頭等她。
程迦藝察覺到他直視自己的目光,終於回過神來,又看看手裡還有一大半的飯糰,歉意地擺擺手說:「你先去上班吧,我一會兒自己打車就好。」
葉卿雲看一眼牆上的掛鐘,微笑著答:「沒關係,反正還早,你慢慢吃。」
程迦藝也看鐘,都快9點了,還早么?她忍不住狐疑地問:「你們幾點上班啊?」
葉卿云:「8點半。」
程迦藝:「……」
葉卿云:「我是老闆啊,遲到又沒有關係。」
程迦藝:「……」
葉卿云:「真的沒關係。」
程迦藝不說話了,狼吞虎咽著把飯糰吃完,又猛灌兩口豆漿,胡亂抽了張紙巾擦嘴,就拎起包包,快步出了店門,把崔大娘大聲招呼的「下次再來啊!~」關在了玻璃門的裡面。
葉卿雲不緊不慢地跟著程迦藝走到車邊,只見她用力拉了一下副駕的門,卻因為車子上了鎖而沒有拉開,於是氣急敗壞地一跺腳,回頭瞪著他,手還倔強地拉著門把沒鬆開。
葉卿雲忍著笑,故意繞到副駕位置,把手搭上了門把,疊上她的手,看著她受驚一樣縮回去,才摁鑰匙解鎖。然後動作優雅地給她開門。
程迦藝不明就裡地抬頭看他,可在他的臉上只有一副無害的微笑。於是她咬著下唇,不太情願地坐進去系好了安全帶。
葉卿雲維持著無害的微笑輕輕關上門繞回駕駛室。
程迦藝看著他像是故意逗弄她一樣慢悠悠的樣子,不自覺地握緊了小拳頭,整個身體像是繃緊的弦。
他卻是取笑的口吻:「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呀?」
程迦藝垮下肩膀,鬆開拳頭,鼓起腮幫:「……」
葉卿雲岔開話題:「你工作室在哪兒?」
程迦藝依舊鼓著腮幫,聲音悶悶地報了地址。
葉卿雲啟動車子,看著後視鏡掉頭,覺得換話題好像對鬆懈程迦藝的狀態有效,於是接著說:「那是郊區了吧,怎麼搞這麼偏的地方?」
程迦藝:「我們要的地方大,辦公和倉庫都在一起,市區房租太貴了,只能租到郊區去啊。」
葉卿云:「嗯,那員工過去應該挺不方便的吧……」
程迦藝漫不經心地答:「也還好吧,我們在附近還租了公寓的,有些有需要的,就直接給他們提供了住宿,上班也挺方便,而且我們早上比較遲,9點才上班……」
說著,隨手開了車載廣播,禾城本地的電台,女主播講著路況,雖然早就過了早高峰,卻還是有路段堵得厲害,輕快的聲音提示著兩點之間需要繞道的直線。
然後播報內容忽然轉成實時接到的熱線報料,某個路口,電瓶車被私家車撞倒,有年輕女性受了輕傷。
程迦藝:「欸~那路口離我們那挺近的,出了事故,估計要堵一會兒,看來得繞路了。」
葉卿云:「嗯。」
程迦藝還想說點兒什麼,有手機鈴聲響起來打斷了她,是自己包包的方位,於是她從包里掏出來,看到了劉萌的名字,接起來:「喂?萌萌~我還10分鐘就到了,xx路口剛才出事故了,我得繞一下路……」
葉卿雲聽不到電話那頭劉萌說的話,卻只見程迦藝瞬間換了誇張的表情,聲音咋呼地表達吃驚:「什麼?你把人家給撞了?」
接著是更加吃驚的一句:「啊?你被人家給撞了?」音調里,特彆強調了「被」字。
那一頭,劉萌坐在路邊,一邊等交警給現場拍照,一邊小心翼翼地捲起褲腿,小腿上剛才摔倒時蹭著地面磨破了皮,一片血肉模糊的,有點觸目驚心,不敢細看。
手機聽筒里,程迦藝的聲音聽著像埋怨:「你讓我怎麼說你好,放著好好的汽車不開,開什麼電瓶車啊?」
劉萌語氣特別可憐巴巴的:「小藝,你怎麼這麼凶啊,都不關心我有沒有傷著……我現在腿好痛哦……」
程迦藝:「剛聽廣播說了,年輕女性受了輕傷……」在「輕」字上加了重音。
劉萌:「小藝……」
程迦藝:「好啦~我馬上就到了,在那等著我吧~」
在她們通話的過程中,葉卿雲早就心領神會地給她開到了出事故的路段,程迦藝掛了電話指著路邊說:「你在這兒放我下去就行,我一會兒自己打車,你快去上班吧,都遲到那麼多了……」
葉卿雲卻不聽她的,將車子開到路邊人行道上的車位里停好,和她一起下了車。
程迦藝攔他:「你快去上班吧,我不用你送了,還得陪萌萌去醫院吶……」
葉卿雲說著「沒關係。」徑直往路口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早上程迦藝靠在藤椅裡衣冠不整的樣子和她明顯哭腫的眼圈,像是相機定格的畫面一樣,一直印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
加上她收拾完后呈現出來的那一副和小時候獨自面對變故時無異的逞強模樣,讓他怎麼也放心不下。
小時候不懂事,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和支撐,眼睜睜看著她變得越來越靜默,卻努力裝出沒事而開朗的樣子,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
沒想到長大了,面對這樣的她,還是無能為力。
只好跟著,也只想跟著。
劉萌看到程迦藝過來,抬手就揮,結果卻因為剛才摔倒的時候手肘也受了傷而吃痛地哇哇大叫。
程迦藝連忙小跑兩步到她身邊,看到她小腿上的傷,關心地問:「怎麼這麼不小心啊,疼不疼啊?肇事司機呢?」
劉萌撐著程迦藝扶她的手踉蹌著站起來,笑說:「走啦。」
程迦藝:「走了?」
劉萌:「我自己不好,平常機動車道開慣了,剛轉彎的時候沒留意,不小心開到機動車道里去了,一年輕小伙,開的還是公司的車,撞到我也挺倒霉的,想著你也快來了,保險公司也拍完現場了,就讓他先走了。治療什麼的拿發票跟保險公司換錢就行……」
程迦藝:「都傷成這樣了,還怕耽誤了別人……剛也不知道哪個給電台報料的,還說什麼輕傷……能走么?車在那邊……送你去醫院……」
劉萌被程迦藝攙扶著一瘸一拐地往人行道走,忽然發現在程迦藝的身後,還有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也跟著,他看程迦藝的眼神簡直溫柔得讓人心裡忍不住一酥,於是不禁八卦心起:「誒?這誰呀?也不介紹一下?」
程迦藝這才想起來還有葉卿雲,於是忙給他倆介紹:「這是劉萌,我合伙人,這是葉卿雲,我的……房東。」
劉萌立馬伸出手去握葉卿雲的手,像個家長一樣客套道:「你好,你好,常聽小藝提起你,我們家小藝要托你多關照了。」
葉卿雲也客氣:「應該的,應該的,照顧她是我的榮幸!」
程迦藝聽著朝天翻了個白眼,這什麼鬼對話!
接著,悶聲不響地架著劉萌往車子那走,一臉沒好氣地把她塞進車後座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