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無題的一章，嘖

無人的深夜，沙耶加雙眼無神的走在漆黑的樓道中，如同徘徊在人世的幽靈，絲毫找不到身為生者的氣息。

靜靜的關上門打開燈，背對著站在桌子上的丘比。

房間陷入了沉默。

「你騙了我呢，這和你說的不同。」

最終沙耶加率先開口，語氣平淡冷漠聽不出任何憤怒哀傷，或者說悲傷到了極致從而變得一片虛無。

「我沒有任何欺騙你的話語啊，當初我有好好地拜託你成為『魔法少女』的，我只是省略了實質的形態罷了。」

「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會出現這種情況？！」

「那不是因為你沒問嘛，我只是選擇不說而已這可談不上欺騙啊。而且如果不知道的話，這也不會對你的生活造成什麼影響。再說呢你們人類從一開始就認識不到靈魂的存在吧，那只是神經細胞的組合，那裡有的只是循環系統的中樞而已。因此，無法維持生命的話，人類就會連意識也會消失，為了防止那樣，我將你們的靈魂實質化變成了能夠拿在手裡好好保護的形態，是為了能盡量的好好和『魔女』戰鬥呢。」

傳銷界的一代神話之名果然不是吹的，丘比這時候已經編出了一套完善的謊言應對，騙騙沙耶加這種無知少女完全無壓力。

「真是多管閑事，那種事是多餘的。」

果然，沙耶加依然憤怒卻已經相信了丘比的話。

「你還是太小看戰鬥呢，如果出現肚子被槍刺到的情況，肉體的痛覺會受到多大的刺激？」

丘比輕輕將爪子放在沙耶加的「靈魂寶石」上，發動能力。

沙耶加頓時痛的滿地打滾，慘叫不已。

「這就是本來的痛感哦，僅僅一下就無法行動吧？你能在和杏子的戰鬥中堅持到最後，完全是因為本身強烈的痛楚被封印在『靈魂寶石』里，你的意識和肉體沒有直接聯繫在一起才可能，多虧了這樣那才能夠在那場戰鬥中生存下來。

多麼無恥的話啊，明明本身的目的就不是這樣，這麼做的唯一原因就是希望將痛楚這些負面情感收集起來配合「業力」更進一步的污染「靈魂寶石」，順便防止「魔法少女」在蛻變成「魔女」之前不會因為意外死去。卻被他歪曲成是主要是為了保護珍貴的「魔法少女」戰鬥力才採用的手段。完全將地球人視為養殖的家畜的丘比一族會這麼好心的為了家畜著想嗎？想想都不可能。

可以無知少女就是好騙，沙耶加聽完丘比的話只是默默在地板上哭泣，再也沒有說什麼過激類話語，想必也是諒解了丘比的行為吧，只能哀嘆命運的捉弄。

「習慣的話還可以完全屏蔽痛感哦，不過那樣的話身體會變的遲緩，我並不很推薦。」

狡猾的丘比在不經意間引誘沙耶加，為她埋下了毀滅的種子，只要她敢用，那時「靈魂寶石」的污染率將會幾何倍的加快，迅速完成墮落。

別怪我沙耶加，實在是你的存在已經成為了我的阻礙了。

丘比陰險的想到。

「為什麼？為什麼非要我們承受這種事...」

沙耶加無助的抽泣，像是在抱怨自己，抱怨丘比，抱怨天地間的一切。

「那是因為你有無論如何都想實現的願望吧，為了它那怕失去一切，那毫無疑問不是已經實現了嘛。」

猶如神話中誘惑人心的魔鬼，丘比的話讓沙耶加一陣語噻。

對於她而言，治好恭介的手的確值得放棄一切。

無法回駁呢，那到底埋怨誰好？

況且，真的是值得付出一切嗎？

值得付出這麼大嗎？毫無所求的？

真的......值得嗎？

沙耶加沒有去想，也不願去想。

......

清晨，見瀧原中學。

「起立。」

當老師進班時，小圓全班起立。

「請坐。」

沙耶加她，果然沒有來嗎。小圓憂慮的朝沙耶加的座位上瞄了一眼，根本無心聽講。

一旁的宇並沒有注意到小圓的情緒，看起來就好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其實仔細注意就會發現他的額頭不斷冒冷汗。此時的他正陷入與因果律防禦機制的激烈對抗中，忍受著劇烈的頭痛根本無暇分心。

小圓雖然對宇很關心，但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太不可思議了，尤其是沙耶加出了問題，把她的全部精力都拉過去了，減弱了對宇的注意力，以至於直到現在她都沒有發現宇的異常。或許，當她在走進「魔法少女」的世界時，她就開始逐漸無意間疏遠了曾經的普通人朋友，並非是無情，相反是一種愛的表現，不想讓對方也被捲入危險，所以只得儘力掩瞞和拉開距離，不讓他太過接近。

當然，這種想法是對是錯我們無法評價。正如詢子所說的，大家都在做正確的事，都堅持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時候，卻離幸福越來越遠了。

午休時，小圓和曉美炎沉默的靠在天台的圍欄上。

「小炎醬，你都早就知道了嗎？」

小圓打破了沉默，問出了自己的問題。昨天在自己把沙耶加的「靈魂寶石」打落之後她那驚恐的反應，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幫沙耶加拿回「靈魂寶石」的舉動，無不反映了她對這一切真相的瞭若指掌。

「嗯。」

沒有任何欺騙，曉美炎光明磊落的承認了，只有眼前的這個人，她是絕不會欺騙的。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呢？」

小圓的語氣有點幽怨，如果要是知道的話，沙耶加一定不會簽下那個契約吧，一定不會發生這種不幸的事。

「就算我說了，至今為止也沒有一個人相信過我。」

冷漠的語氣中夾雜著說不盡的哀傷，我說過了啊，無數個輪迴中我都提醒過了，可是你們根本不相信，都被丘比那無害的外表給騙了。

「丘比為什麼要做這麼過分的事情啊！」

至今為止小圓都不願意相信，那個給予少女希望，和「魔女」對抗的正義使者會做出這種事，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那傢伙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過分，用人類的價值觀衡量它根本就是錯誤，對方是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俯視著我們，對它而言人類的一切想法都是可有可無的只要達成目標就好。把一切都歸結於與奇迹對等的代價，它只會這麼說。」

「一點都不相稱啊，竟然會被變成那樣的身體...沙耶加她不過是想治好喜歡的人而已。」

小圓激動的大喊，淚水不斷的滴落在地，這種事情她絕不會認可啊。

「但是這是奇迹的事毫無疑問，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美樹沙耶加要花一生的時間來照顧也不會康復，那個少年也永遠不能有再次演奏的一天。奇迹呢，本來就是花費人的生命也無法補償的東西，而到處兜售這東西的就是那傢伙。」

冷淡的話語，卻叫人無法反駁，因為事實就是如此呢。

「沙耶加還能變回從前那樣嗎？」

小圓不死心的發問。

「之前我也說過了吧，放棄美樹沙耶加吧。」

紫羅蘭色的眸子，安寧而平靜的注視著眼前這個和她糾葛了無數輪迴的少女，究竟該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保護住你，才能讓你不再傷心啊。

「不要！明明，明明沙耶加根本就沒有錯，只是想治好喜歡的人的心情，只是想守護更多人的心意，這根本就沒有錯，為什麼非得遭受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啊！」

「你太溫柔了，溫柔到能對任何不幸的人發出同情並伸出援手。但是，這次你根本沒有拯救她的方法，帶著這種無意義的同情只會害掉你自己，這種冒失的想法還是扔掉吧。」

毫無婉轉的勸慰話語，深深地打擊了小圓的心，關心的方式一旦用錯形式只會讓你關心的人不理解，甚至討厭你。

曉美炎是對的，也只想關心小圓，可是她的話卻只能傷害到她。

「小炎醬，為什麼總是這樣冷淡了...」

不知是責備還是什麼，小圓幽幽的問了一句。

「是呢，一定是因為我已經不是人類了...的原因吧。」

心...好痛，對不起了小圓，明明是不想讓你哭泣來著的。

......

「這樣的身體，我該怎樣面對恭介才好啊！」

躺在床上的沙耶加，神色憂慮，迷茫於此刻的處境。

「不用這麼沮喪與自己的處境啊，傻瓜！」

突然，杏子的聲音傳入到沙耶加的腦海，迥異於以往那種盛氣凌人的風格變得有些溫柔。

沙耶加被嚇了一跳，立刻從床上跳起來，穿著睡衣跑到窗口拉開窗帘，正好看見杏子抱著一袋蘋果，坐在窗戶下吃著。

「稍微露個面，我有話說。」

一邊啃著蘋果一邊用心靈通訊，沙耶加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跟著去了。

「你啊，果然還是在後悔嗎？後悔變成這樣的身體？我啊，已經無所謂了，不管怎樣都是為了得到這份力量才能為所欲為的，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一邊走，杏子一邊試圖開導沙耶加，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只是在自作自受罷了。」

沙耶加開口嘲諷。

「是啊，就當自作自受好了啊。只為自己活下去的話，什麼都是自己的錯，不需要恨別人，也不可能後悔，這樣想的話大部分事情就都可以承受了。」

被嘲笑的杏子並不生氣，反而心平氣和的繼續開導，對她而言真是不可思議呢，竟然會這麼溫柔，這可真是很少見啊！

踢開了一座廢棄教堂的大門，杏子率先而入，沙耶加猶豫了一下也跟著進來了。

「把我帶到這種地方，有什麼事情嗎？」

沙耶加出聲問道。教堂其實挺寬敞的，是一個能容納兩百人的大房間，可惜長時間廢棄不用，看起來殘破不堪。幾縷陽光透過色彩斑斕的玻璃照進屋子裡，只有一些斑駁的雕像建築訴說著往昔的繁盛。

「少少會有點說來話長，要吃一個嗎？」

杏子將一個又大又圓的紅彤彤的蘋果扔到沙耶加手中，溫柔的問道。

沙耶加沉默了一會兒，一言不發的將蘋果忽的一下扔到地上。

「惡...」

杏子原本溫柔的面孔突然間變得尖銳，猛地一下衝過來將沙耶加的衣領提起來。

「不要糟蹋事物，殺了你哦。」

憤怒銳利的眼神緊盯著沙耶加的雙眼，有種自己的好意被踐踏的感覺。

最終還是想起來什麼，猶豫的把她放下，在沙耶加驚訝的目光中徑直的走過去把丟掉的蘋果撿起來擦了擦再次放到紙袋裡。

「這裡呢，原本是我老爸的教會。他是個老實過頭而且非常溫柔的人呢，每天早晨看報的時候都會眼含淚花認真煩惱的人。拯救新的時代需要新的信仰，那就是老爸的主張，所以有時連教義里沒有的東西也會對信者說教，當然信者一個都不來了，還被本部掃地出門了，誰也不願聽老爸的話。

這也是當然的，乍一看這就是可疑的宗教信仰啊，不管說的是多麼正確和理所當然的事情，世人都對他嗤之以鼻。我們全家都變得連溫飽都很困難了，無法認同啊，老爸說的沒有錯，只是和別人說的不同而已。五分鐘就好，只要好好聽的話，誰都會知道他所說的話都是正確的事情。

但是，誰都不理他。不甘心，無法原諒。誰都無法理解他，我無法忍受。所以才拜託丘比，希望讓大家能認真聽我老爸講的話。第二天早上老爸的教會裡就擠滿了蜂擁而至的人，每天信者都以可怕的勢頭增長著。我則是正式加入了『魔法少女』的行列，就算是老爸演說的在正確也退治不了『魔女』，所以這事就輪到我出場了，像個笨蛋一樣幹勁十足，我要和老爸從表裡兩方拯救世界。

但是後來緣由被老爸知道了，知道了大量的信者並不是因為信仰而是靠魔法力量凝聚而來的時候，老爸暴怒了。罵女兒我是蠱惑人心的魔女。真是可笑了，我可是每天晚上都在跟真正的『魔女』戰鬥啊！然後老爸就壞掉了，最後很凄慘，沉迷於酒精，腦子出了問題，最後強行帶著家人自殺了。就這麼丟下了我一個人。

我的願望毀掉了我的整個家庭。

不考慮他人情況的話，擅自許下的願望結果只會讓所有人變得不幸。那時候我就下定決心，再也不為別人而使用魔法，這力量的一切只為自己而用。

吶，知道嗎？奇迹這東西從來就不是免費的，祈求希望的話就會散布同等分量的絕望，就是這樣的正負相抵才維持這個世界的平衡的。」

慢慢的，似是甜蜜，似是開心，似是痛苦，似是堅決，杏子將自己那個塵封已久的不幸故事從新從腦海深處挖出來，一點一點，夾雜著幸福與痛苦的講述出來。沙耶加也終於明白了杏子那顆心是什麼樣子的，很溫柔的一個人呢。

「你為什麼要跟我講這些東西？」

「你也重來過隨心所欲好了，對這自作自受的人生！」

像是有點害羞，杏子說出了自己的邀請與建議。

「這不是很奇怪嗎？明明只是考慮著自己而活的你，還會為我擔心嗎？」

沙耶加彆扭的說道。

「唉，你我都是從同樣的錯誤開始的，不該再繼續這讓自己痛苦的生存方式了。你已經付出了過高的代價，所以啊，接下來去考慮如何補償自己吧。」

杏子鼓勵的勸慰道。正是因為如此的相似，才會想將你從錯誤痛苦的深淵中拉出來啊，不想你將來也沉入到痛苦中去。

「是這個樣子啊。」

「沒錯，雖然我已經看透了，但是你還在繼續犯錯，這讓我看不下去了。」

「我有許多事誤會你了，在此向你道歉。但是我從不後悔為別人祈願，為了不讓這份感情變的虛假，我決定不再後悔了，從今以後也是...」

沙耶加堅定的說著，沒錯，我和你有著相同的開始，但我們的結局絕對不一樣，我不會走上你這條老路的。

此刻的沙耶加，心中還懷揣著希望，對上條恭介還存有一絲幻想。這也決定了，她現在根本不可能被杏子的話折服的。

「為什麼你...」

「我呢，沒覺得付出過高的代價，因為這力量根據用法應該可以創造出更多的美好。另外啊，你的這些蘋果是怎麼弄來的？該付給店裡的錢呢？」

杏子驚慌的看著手上的蘋果。

「說不出來了吧，那我就不能吃這些蘋果了呢，得到也不會高興。」

沙耶加得意的一笑，然後轉身離開。

「你這個笨蛋！我們可是『魔法少女』啊，沒有其他的同類了啊。」

杏子生氣的朝沙耶加大喊。

「我會以我的方式繼續戰鬥的，我會證明給你看，你選擇的路是錯的。如果你覺得我妨礙到你的話，儘管殺過來好了。我不會再恨你，也不會再認輸了。」

沙耶加充滿自信的說道，然後堅定的走出了教堂的大門。

「還有，謝謝你的關心。我...真的很開心。」

說完就跨出了大門，留下了一個原本生氣加呆住的杏子。

「真的...很感謝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