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對妖孽
董策前腳走出院子,曹洛蓉後腳便跟了出來,臉上是一點知錯的神色也沒有,反而責怪董策道:「還不是你,東問點西問點,問了半天也不知你到底想問什麼。」
董策腳步一頓,轉身看向曹洛蓉,不冷不熱道:「你把整件事情打聽清楚了嗎?」
「當然,長城縣令想陞官想瘋了,把鍾家村當成墊腳石!有此等狗官在,簡直是百姓之大不幸也。」曹洛蓉冷冷道。
董策聽后苦笑一聲,搖搖頭轉身便走。
如此被董策無視也非一兩次了,但曹洛蓉還是一如既往的惱啊,幾步衝到董策面前,便攔住他道:「你什麼意思?今天你若不說個明白,我就攔著你哪裡也不給你去!」
「好,你想知道什麼?問吧。」董策交叉雙臂道。
曹洛蓉聞言一呆,一時間也沒考慮好,到底先問鍾家村的事,還是董策的態度問題。
「我,我想知道,你想幹什麼?」曹洛蓉剛說完,又急忙補充道:「鍾家村這事明顯不是你可以插手的,應該立即前往吳興府衙門報案,緝拿狗官吳秉。」
「證據呢?」董策反問道。
「笨啊,金松就是證人!」曹洛蓉叱責一聲,又道:「此刻應該乘船把他押送吳興府衙門,屆時鐘家村自然有吳興府衛軍保護,而你現在卻將他關在此地,還煽動村民與吳縣令拚命,你究竟是何居心?」
董策難得露出一臉諷刺,冷笑道:「如果金松到了吳興府,反咬一口說鍾家村被人利用,欲陷害吳縣令,得知他金松與吳縣令交好,故而設計將他捉拿,嚴刑拷打,逼他來吳興府冤枉吳縣令,如此,你讓知府大人聽誰的?」
「我……」曹洛蓉聽完就急了,因為她無法反駁,金松若成證人,他的話不敢說左右局勢,但他的話卻是有一定分量的!
鍾家村的情況雖被金松所害,但之前村民太相信他了,一聽金先生說把這裡出現瘟疫的事傳出去,為了防止瘟疫散播,官府很可能將他們困死封殺,如此,村民誰還敢吐露半字?
而且,反倒是很多人能證明他們做了綁匪,村中瘟疫又是假的,這追查起來處處對鍾家村不利!
想通這一點,曹洛蓉心中一寒,而董策的下一句話,直接把她打入冰窟!
「你能保證,吳興府知府與吳秉不是一路貨色?你說是扳倒一個屬下功勞大,還是平定一方叛亂功勞大?亦或者讓兩者合併,變成知府親率衛軍,剿滅以吳秉為首的亂黨勢力!」
若是兩年前,曹洛蓉只會嗤之以鼻,但現如今的她,看事情已經少了昔日的天真。
「為了前程而害死如此多人,他們這些官能坐得心安理得嗎?」曹洛蓉眼神是一片死灰。
「一將功成萬骨枯,凡成大事者必伴隨大犧牲,一百多個村民對於如今的江南而言不過九牛一毛而已,你看看現在的江南官場,有哪個官員是因為疏忽治理而被貶職的?反觀平定亂民者是一個個記大功,如此局勢下,能不出現吳秉這樣的狗官嗎!」董策搖頭嘆道。
「一將功成萬骨枯!」曹洛蓉獃獃的看著董策,感嘆道:「是啊,凡成大事者必伴隨犧牲,小女子受教了!」
「咦,她沒聽過?」董策一直認為這句話應該出至戰國,可看曹洛蓉難得對他流露一絲欽佩,明顯是沒聽過啊!
「還有什麼事?」董策不想和她過多糾纏。
曹洛蓉聞言這才回過神來,察覺自己看著董策居然發獃了,不由俏臉一紅,剛說一句:「沒事了。」卻突然想到什麼,一把抓住準備離開的董策,急切道:「等等,你還沒說你準備怎麼救鍾家村啊?」
「多說無益,眼見為實。」董策說完,推開了曹洛蓉的手,徑直向村口的鐘孝師走去。
曹洛蓉看著董策背影又陷入了獃滯。
這是她頭一次靜靜的看著董策,忽然發現,若把對他的反感排除,自己似乎從未看透過這個男人!
這種想法一出現,便讓曹洛蓉感到不可置信,因為她自認如今的自己可以看透世間所有男子,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要什麼,但和董策接觸越深,她越是可笑的發現,原來她所看透的,不過是一些沽名釣譽偽君子罷了!
反觀董策,曹洛蓉越看越感覺他周身似有一團迷霧籠罩,她雖不知他在想什麼,卻很清楚的看到他在做什麼!
自己對世間毫無眷戀,做出跳湖這等蠢事,而救她的卻是這個最討厭的男人,連累他被捲入這場風波,他嘴上說著不幸,可做的事卻處處為他人著想,不僅再次救了自己,還願與鍾家村這群不幸的淳樸村民共存亡!
曹洛蓉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如董策這般捨己為人之人?因為董策是她認識的第一個!
不知不覺間,曹洛蓉死灰般的眼神中煥發了一絲光彩!
董策不知道曹洛蓉此刻的想法,如果知道絕對會笑這丫頭太天真了!
死過一次的董策真不怕死,但不代表他想死,如曹洛蓉猜測,他救她的確出於內疚,但幫助村民,說好聽是「互助」,說難聽就是「利用」,而以董策的話來說,那就是「一場生意」!
我用我的智慧幫助你們渡過難關,你用你們的餘生來報答我,沒有比這更划算的買賣了,雖有風險,但董策投資的就是風險!
鍾孝師看到董策過來,急忙放下手中竹竿,問道:「恩公,村頭真的不布陷阱?」
「嗯。」董策點點頭道:「你們鍾家村村口在官道,村尾通往顧渚山,村子兩旁挨竹林,所以只要頭尾封死,裡面就成了一條死胡同,我料此次來敵算定你們是逃入山中,必然會從村口沿路搜索,屆時只要他們深入村子,我們頭尾一封,他們也只能任由我們宰割了!」
「可是長城縣裡可有上千縣兵,如此多人我們怎可能一起困死啊。」鍾孝師擔憂道。
「呵呵!」董策聽后一笑,道:「如果真是吳秉帶隊,這仗就不用打了!」
「這是為何?」鍾孝師疑惑道。
「因為吳秉若出現,我們只要將金松交出來,再把山河社鬼計一說,涼他吳縣令有再大的膽,也不敢動村民分毫!」解釋的並非董策,而是曹洛蓉,這丫頭也不知何時,出現在董策身後。
「想明白了!」董策看著曹洛蓉有些意外道。
「哼,沒你在,我樂得心靜,隨便推斷一番還有什麼不能明白的!」曹洛蓉說的的確是實話,她之前內心一直在抗拒董策,感覺只要是董策說得那就是不對的,可是經過董策一番提醒后,她才能靜下心好好猜測來龍去脈,也不得不說她的確冰雪聰明,片刻工夫便想通許多!
「風娘子的意思是?」鍾孝師還是有些不解。
「本姑娘姓曹!別學他這樣叫。」曹洛蓉說完,一雙鳳目狠狠朝董策一瞪,隨後才對鍾孝師解釋道:「吳秉沒理由與山河社為舞,倘若抓到山河社之人,藉此順藤摸瓜一網打盡,那功勞比起剿滅你們大了好幾倍,由此可見,吳秉根本不知金松乃山河社之人,所以他不會先出現,而這次來的人,十有**是來要金松命的人!」
「哦,為何不是解救金松?」董策沒想到曹洛蓉還能看得如此透徹,暗想這丫的是智商上線了?還是瞎掰的?
曹洛蓉學著董策給了他一道優雅的白眼,沒好氣道:「你明知道還來問我,他們若救金松,來人必是人多勢眾,而這批人哪裡召集?又如何掩人耳目來到鍾家村?」
「嗯!」董策點點頭,看向鍾孝師問道:「這兩天來到此處渡口的人是否極少?」
「沒錯,往日來渡口的人每天至少二三十,可是金松來后,卻半天見不到幾個人。」鍾孝師說完,也感覺事有蹊蹺了。
「這就對了。」董策點點頭,道:「之前我問你,你說長城渡口有三處,而此處是最偏離的,唯獨在春季茶葉盛收時才會熱鬧,我猜,這是金松為何挑選你們的原因,此事畢竟不光彩,越少人知道越好,或許吳秉早早在城門張貼渡口整修的通告,阻止百姓來此,這也是為何你們抓的人質都是從外地來的!」
鍾孝師聽后恍然大悟,之前他還認為他們落草的事情被傳揚出去,所以沒人敢來,卻哪裡知道,一切都是人家設計好的啊!
曹洛蓉眉頭輕輕一皺,想了片刻道:「你是說,范家莊的人會來?不可能啊,如果他們真是山河社的,這股勢力豈敢見光?可除了范家莊,還有誰能避過城裡百姓的目光?」
「他們用不著避開,因為這是一群能讓百姓見之避之的無賴!」董策解釋道。
鍾孝師聽后驚道:「恩公說的可是范老鬼結識的縣裡地痞!」
「嗯,你不是說過,范家莊時常有些地皮出沒嗎,甚至成為護院,敢收留地痞這等人做護院的,不是傻子,便是有掌控地痞的能力,所以我猜測,范老鬼手底下肯定有一個地痞頭目為他效力,此刻派他來是最好不過了!」董策猜測道。
排除敵視董策的目光后,曹洛蓉才發現這個邪魅眼太聰明了!難怪自己三番五次敗下陣來,因為這傢伙不會過放任何細微關鍵,一直在仰視全局!
想到這,曹洛蓉趕緊在心裡狠狠鄙視了自己一下,怎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
「哼!」曹洛蓉心裡一哼,面上則道:「地痞的確可以無理由挑弄是非,但這些人無一不是酒囊飯袋,無須畏懼!」
「那就好!」鍾孝師安心道,他是真怕吳秉率縣兵殺來啊。
「別天真了。」董策沒好氣道:「設下圈套之人顯然不笨,他斷然不會給我們喘息之機,想必他前腳過來,後腳便告知吳秉事情敗露,吳秉絕對會提前動手,倘若在途中有人告知他金松已死,那他還有什麼選擇?」
曹洛蓉深吸一口氣,面沉似水道:「不論金松死不死,他都將殺人滅口!」
董策補充道:「金松活著對山河社而言變數太多,只有他死了才能把這場戲完美唱完,所以幕後之人必然會嘗試一番,即便不成,難保縣兵中不會有他們的人伺機殺死金松!」
鍾孝師聽后心中一寒,老實本分的他們哪裡知道人的心,竟能擁有如此多陰謀詭計啊!
不過話說回來,恩公和曹姑娘只是打聽了事情的大概,便能穿針引線把整件事情聯繫起來,其心機智慧,比之那幕後黑手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想到這,鍾孝師忍不住暗罵一句:「好一對妖孽!」